那一段木樁一樣的人彘,飄在鬼道長的身前,血淋淋的兩個眼窟窿瞪著鬼道長,叫道:“我變成了什么鬼樣子,你告訴我!”
可憐的戚夫人,被刺瞎雙眼砍斷手腳變成人彘之后,還不知道自己的樣子。
鬼道長定了定神,說道:“哦……你的樣子還行,就是身上有點血。不說這個,我跟你說說你兒子如意的事。”
對于戚夫人此刻的人彘形象,鬼道長不敢說,擔心刺激了這怨靈,所以,繼續用趙王如意的事,來分散戚夫人的注意力。
果然,戚夫人還是記得兒子關心兒子的,胸腔里發出聲音,問道:“我兒如意……最后怎么了?”
“趙王如意,死了以后,經過三百多年,又投胎了。當時,是一個書生,叫做司馬貌的人斷的案子。他知道趙王如意生前受苦,所以讓趙王如意投胎為后來的劉備之子,在蜀中做了四十二年的太平皇帝,小名……劉阿斗。”
戚夫人的聲音遲疑了一下,問道:“果有此事?你未曾騙我?”
“絕對不騙你,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帶你去陰司查證。其實,當時也發配了你,讓你還做劉阿斗的母親,做劉備的甘夫人。但是你沒去,名額被別人頂替了。”鬼道長說道。
其實,司馬貌陰司段獄的故事,是有的,被后來人用小說形式寫了出來,就在古代小說三言兩拍里面。后來的丁二苗到陰司斷案,其實也是效仿司馬貌的。
誰知道怨靈并不買賬,叫道:“你休想騙我,若有此事,我怎么不知道?”
“我騙你干什么?你要是不信,跟我走就是了。”鬼道長說道。
“我被困在這里,怎么能走?”怨靈說道。
抖開一張紙符,說道:“你要走,也容易,我帶你出去就是。想走的話,進我紙符里來!”
怨靈幾乎沒有猶豫,嗖地一下撲向鬼道長的紙符,附身其中,消失不見。
鬼道長微微一笑,說道:“你且呆在里面,等我下井,取了某一個東西,就帶你走。”
說罷,鬼道長的身體猛地一沉,繼續向下落去。
怨靈戚夫人這一關,算是過了。
妖靈和怨靈,暫時不考慮,接下來面對的,是兇靈天殺星。
這兇靈有多么兇,鬼道長自然知道,看過水滸、知道李逵的人,也都知道。
嗖嗖!
鬼道長沒落下多遠的距離,就覺得一道強烈的殺氣,自下而上沖來,如刀刃一般鋒利,并且嗖嗖作響。
鬼道長急忙展開遁法,飄向一邊,口中喝道:“天殺的天殺星,今日你的殺劫到了,還不滾出來受死!”
可是鬼道長的話還沒說完,下方突然飛來兩道雪白的斧頭虛影,寒氣森森地劈到。
鬼道長一邊躲閃,一邊試探著發掌心雷,以判斷這兇靈天殺星的威力。
可是一掌劈出,裝上迎面而來的斧影之后,掌心雷只是發出波地一聲響,隨后就消失無蹤。
但是斧頭的虛影,依舊來勢洶洶,根本未見有絲毫停頓。
“好厲害的兇靈!”鬼道長心中吃驚,一邊繼續躲閃,一邊控制著自己的身體,向上拔高了一點點。
因為各有地盤,鬼道長上升到一定高度以后,兇靈不能跨界追擊,對他就無法構成有效攻擊了。
其實鬼道長現在向上的空間很大,因為怨靈把守的第二關沒了,而妖靈把守的第一關,距離又還遠。
斧影還在源源不斷地劈上來,但是隨著鬼道長所在位置的拔高,斧影的威力也越來越小。
游走在安全線的邊緣地帶,鬼道長一咬牙,從口袋里掏出了剛才的紙符,也就是收著戚夫人怨靈的紙符,說道:“戚夫人,我要帶你出去,奈何這里遇到阻礙,不能前進。所以,你要幫幫我,拖住下面的兇靈。
說罷,鬼道長也不管戚夫人是否答應,直接將紙符丟了下去。
嗖地一下,一道斧影劈來,將紙符劈成了兩半。
戚夫人的怨靈一聲怒罵,從紙符里飄出,和斧影戰在一起。
鬼道長計謀得逞,不由得微微一笑,貼著井壁,用天機盤開道,向著井下滑去。
這個兇靈,從來都是有勇無謀之輩,鬼道長知道這一點,所以才會利用怨靈斗兇靈,自己落一個袖手旁觀。
兇靈和惡靈糾纏不休,鬼道長的向下突破,幾乎沒有阻力,很順利地到了井底。
說是井,但是這井里沒有水。
五雷天師令,就放在井下的石臺子上,看起來,一塊黑鐵。
鬼道長圍著石臺子走了兩圈,將五雷天師令拿在手中。
令牌入手,一股遠古的氣息立刻傳來,同時,令牌里那種隱隱的力量流動,也讓鬼道長激動不已。
不過,鬼道長瞬間就恢復了平靜。
雖然這五雷天師令,代表著道門的最高權力,但是對鬼道長來說,并不稀罕。因為鬼道長不是喜歡權利的人。
他這次借取天師令,是為了另一個壇子。
握住天師令,鬼道長一邊慢慢推算使用令牌的心法密咒。
半晌之后,鬼道長忽然縱身而起,向著井口沖去!
現在天師令到手,催動天師令的心法和密咒也有了,鬼道長要沖上去,把這三個妖魔收拾一下。
剛剛縱身向上的時候,鬼道長手里的天師令,就是一串紅光飛了出去,隨后,連續不斷的雷暴聲,在井中響起。
“啊……”
頭上的空間里,傳來怨靈兇靈和妖靈的同時慘叫。
鬼道長更是不留情,連續催動天師令,繼續利用雷法,攻擊這三個家伙。
戚夫人的聲音在慘叫中罵道:“好沒道理,不是說帶我出去嗎,為什么又來攻擊我?”
“戚姬,你想騙我帶你走,出了伏魔井,就要殺了我,然后逃跑,當真以為我不知道嗎?”鬼道長冷笑,說道:“你這點小心思,我還是可以算到的。一個如此強大的怨靈,有怎么會心甘情愿地跟我走?要跟我走,必有所圖。”
“老鬼,原來你早就知道了!”戚夫人的聲音很憤怒,但是懼怕五雷天師令的威力,卻不敢上前,和妖靈兇靈一起后退。
鬼道長大笑,說道:“我剛才只是試探地說一下,如果你抵死不承認,我也就履行諾言帶你走了。可是沒想到,你竟然真得要暗算我!戚姬,你讓我很失望啊。”
戚夫人無語,連連后退。
但是伏魔井的上面有鐵八卦壓制,無論是怨靈妖靈還是兇靈,都無法突破。
三個魔君退回到井口處,再無退路的時候,只好分開來,貼著井壁,給鬼道長讓開了一條路。
鬼道長奪取了主動權,順利沖到井口。
三個魔君避讓,貼著井壁又滑了下去。
鬼道長守住井口,居高臨下,又用五雷天師令,將這三個家伙收拾了一頓。
一直到井下再無聲音,鬼道長估計這三個家伙短期內無法恢復元氣,這才微微一笑,掀開了井蓋子,從伏魔井中跳了出來。
剛剛出井,鬼道長就看到外面的院子里,站著一個人。
定睛一看,竟然是念虛天師。
鬼道長一笑,亮起了手里的天師令,說道:“大真人,這寶物,我僥幸拿了。”
“道長果然好本事,伏魔井中,妖靈怨靈和兇靈圍攻之下,取令牌如探囊取物。恭喜。”念虛天師微微點頭,說道:“井中的三個魔君,想必都受到了重創吧?”
鬼道長一笑,說道:“憑我自己的本事,還不能重創他們。實不相瞞,我用天師令,將他們教訓了一番。他們有沒有受到重創,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們現在都沒聲音了,一動不動。”
念虛天師點點頭,說道:“這就已經是極限了,如果不是受到重創,那些妖魔,又怎么這么安靜?不過,三日之后,這三個妖魔就會復原,到時候……”
“大真人放心,兩天之后,我就會把天師令送回來,決不有誤。”鬼道長明白念虛天師的意思,說道。
念虛天師一笑,抬手指向向外的通道:“那我們就出去吧,道長有請。”
鬼道長道了一聲請,和念虛天師并肩向前。
走過通道之時,兩邊的小屋子里,又有妖魔躁動不已,發出各種聲音。
“大真人,這些妖魔,最終都該如何處理?不會一直鎖在龍虎山吧?”鬼道長問道。
念虛天師微微頷首,說道:“人各有命,妖魔也是如此。有些妖魔,在等待時機,準備出世投胎;而有些妖魔,則會一直關下去,等待超度或者滅亡。龍虎山伏魔殿,不是他們的最終去路,只是暫時關押。”
鬼道長點頭,又問道:“四十年后,龍虎山天師大會,到時候,如果天師令被其他門派的佼佼弟子獲取,伏魔井中的三個魔君,又將如何處理?”
“那時,自會妥善處理。時日還早,我也沒想好具體的辦法。”念虛天師說道。
鬼道長不好再問,反正這是龍虎山的事,便岔開話題,說道:“大真人華居此地,守龍虎山尋仙覓術,坐上清宮演教布化,居天師府修身養性,世襲道統,令人羨慕啊。”
“道長過獎了。念虛其實羨慕道長的生活,閑云野鶴,無拘無束。我擔著一個大真人的頭銜,其實不得自在,更兼道術淺薄,終日碌碌無為。”念虛天師說道。
鬼道長謙虛了兩句,心里卻想,這個念虛天師,一輩子深居簡出韜光養晦,的確是沒有做出什么大事來。整體來看,龍虎山有一代不如一代的趨勢啊。
出了伏魔殿,念虛天師站住腳步,說道:“道長自便,念虛在此止步,不再相送了。”
“大真人自便,今日借我令牌,林某人感激在心。”鬼道長稽首。
“道長客氣。不知道道長要找的東西,是不是在仙水巖一帶?”念虛天師忽然問了一句。
鬼道長驚出了一身冷汗,愕然說道:“正是如此。原來大真人已經知道了?”
有一個壇子,就在仙水巖懸棺墓葬一帶,這是鬼道長結合其他壇子的發現位置,利用天機盤推算出來的,沒有對任何人提起。現在被念虛天師一語道破,鬼道長自然吃驚。
念虛天師微笑,說道:“張氏一脈祖居龍虎山,自信對于龍虎山九十九峰二十四巖都了如指掌。唯有仙水巖一帶,還有看不破的天機。鬼道長要找的東西,也只有在那里,才合理。若是在別的地方,不勞道長動手,我也可以取來送你。”
“這就不麻煩大真人了。大真人允許我在龍虎山做自己的事,就已經是給了我天大的面子,林某豈能不知足?”鬼道長想了想,說道:
“我要找的東西,的確在仙水巖一帶。如果在那里行動,不知道有無禁忌?如果有,還請大真人及早指出,以免林某不知情,壞了龍虎山的風景。”
念虛天師微微點頭,說道:“懸棺墓葬,不僅僅屬于龍虎山,更屬于整個華夏國的文物。道長要是有心,盡量不要破壞。如此,念虛表示感謝。”
鬼道長點頭保證:“我盡力而為,最好不破壞任何東西。”
念虛天師抬起手來:“好,道長自便,注意保重。那里……多少還是有些兇險的。”
“多謝大真人關心,林某告辭。”鬼道長稽首道別,帶著天師令轉身而出。
卻說鬼道長回到自己寄身的小旅館里,已經是中午時分了。
鬼道長也沒有急著動手,先吃了一個飯,喝了一杯茶之后,點起一炷香,把玩天師令,又取出天機盤一番推算。
算了一個多時辰,鬼道長這才收起家伙,躺在床上養神,等待晚上的行動。
仙水巖一帶,鬼道長早幾天就去看過,那里的一草一木,都牢記在心,所以鬼道長也不需要去觀察地形。
當晚九點多,鬼道長才起床,收拾收拾,準備前往仙水巖。
門縫里鉆進來一絲陰風,哀牢山左城隍現身了,拱手道:“道長,多日不見啊。”
鬼道長嘿嘿一笑,問道:“城隍爺,你來找我,不怕龍虎山的人怪罪你?我這人到處惹事,當心連累了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