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婉在和河邊撿了很多的石頭,其中一顆上面自然形成的圖案非常的美麗。
是一幅紅日江山圖!
她覺得這是老天在眷顧她,給了她最好的禮物,也證明將來的哈密國會如同紅日一般照耀九州。
照耀九州這話沒錯,只是這句話對她的父親很不禮貌。
國無二君,天無二日是一個帝王孜孜以求的目標。
現在如果天上再多出一顆太陽,可能會有后羿這種多事的人拿弓箭射下來一兩個。
“天上有九個太陽的說法根本就是無稽之談,一顆太陽已經快要把隴中烤焦了,如果有九個,我們居住的這片大地就成了一個不錯的烤肉盤。
我比較傾向于另外一種說法,帝俊與羲和生了十個孩子,他們各自占據了一塊地方分裂成了十個國家,這十個國家相互之間征戰不斷,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大權臣后羿突出奇兵弄死了其余九個國王,弄了一個最弱小沒用的當國王,然后,后羿大權獨攬,讓大地重現和平,大家過的其樂融融。
這個說法很好啊,我覺得要比什么射掉九個太陽要有道理的多。”
趙婉抱著自己撿回來的大石頭睜著一雙大眼睛愣愣的看著鐵心源,吞了一下口水道:“多美的傳說啊,你干嘛要弄得這么惡心?”
鐵心源擁著趙婉笑道:“事情本來就很惡心,不僅僅是這件事,還有嫦娥的事情,也很惡心。”
趙婉抬頭看看天上的那輪明月,捂著耳朵道:“我不聽,我不聽,嫦娥留在月宮之中抱著兔子多美啊,你千萬不要再把嫦娥給糟蹋了,這讓我以后怎么過中秋,一抬眼就看見一個賤人住在月亮上?”
“那好,不說這些了,不如我給你唱歌吧?蘭州附近的民謠,非常的美。”
“你會唱這地方的民謠?”
“當然會,用這里的方言唱都沒有問題。”
“那就唱!”
“一只山羊嗎吃草著嚟,一個姑娘子嗎洗澡著嚟,我披著羊皮嗎……”
“下流!”
“每天看著你活蹦亂跳的樣子,腦子里總想著你沒穿衣服的樣子,你說我還能高尚的起來嗎?”
趙婉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把身子依偎進鐵心源的懷里道:“我從皇宮里出來之后,這天是我的,這地也是我的,這條大河也是我的,這片山巒也是我的,包括你也是我的……
既然這個世界都是我的,那么,我就一定要好好地品嘗我的世界,一棵草,一朵花,一片落葉都不放過。
只有細細的品味之后,這個世界才真正的屬于我。
你也這樣想就對了,這個世界都是我們的,我也是你的,我們沒道理不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到最好,不讓自己的生命留下半點的遺憾。
回到哈密我們就請阿娘幫我們操辦婚事。
到時候,賓客盈門,你在前廳與友人推杯換盞,紅燭高照,我在龍鳳燭下等你,月上半空,酒席散了,你喝微醺,步履有些不穩,只是眼睛亮的嚇人……
現在有沒有變得舒坦一些?“
“滾蛋,我變得更難受了。”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隨
蟲兒飛蟲兒飛
你在思念誰
天上的星星流淚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風吹冷風吹
只要有你陪
蟲兒飛花兒睡
一雙又一對才美
不怕天黑只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
也不管東南西北……”
這首鐵心源教她唱的童謠,被趙婉唱了很多遍,直到經受不住睡意,縮在鐵心源的懷里睡著了。
這首歌最是美麗,最能安撫人的心田,趙婉唱的尤其的好,倔強,甜美,渴望表露的淋漓盡致。
鐵心源好久都沒有說話,只是寵溺的看著懷里沉睡的趙婉。
她的臉上的笑容一直未曾褪去,即便是睡著了,那一汪淺淺的酒窩依舊清晰可辨。
鐵心源確定她已經睡著了,將她打橫抱了起來,即便是在睡夢中,趙婉的手臂也很自然的攬住他的脖子。
張嬤嬤守在馬車邊上,幫著鐵心源安置好趙婉,就鉆了進去,放下簾子,隔絕了鐵心源的目光。
毫無睡意的鐵心源重新來到大河邊上,心情卻從平靜隨著咆哮的大河一起變得澎湃起來。
婉兒說的半點沒錯,這個世界如今就赤條條的展現在自己的面前,自己為何就不能全身心的投入進去享受一次?
以前的那個人既是自己導師,也是自己的守護神,如今,卻變成了自己的牽累。
佛家要拋棄臭皮囊,道家要斬三尸,這些東西聽起來實在是過于縹緲,不論是拋棄,還是斬尸,都是在虛空中斬卻一刀罷了。
只有自己才需要真正的揮出一刀,斬掉過往。
人的記憶是有限的,不能總被那些早就不存在的東西占據,既然活在這個現實的大宋世界里,就該活的像一個人,而不應該是一縷幽魂。
“從今天起,我姓鐵名心源!再見了,老云,你已經死掉了,已經被寶爺弄死在戈壁灘上了。
如果有可能的話我一定會為你復仇,可是啊,寶爺那個家伙直到現在連胚胎都不是。
我都找不到一個可以幫你報仇的法子。
所以啊,就算了吧。
你其實死的不冤枉,如果按照刑律來衡量的話,你早就該被槍斃八十回的。
你不是早就做好突然死掉的準備了嗎?得償所愿沒什么好遺憾的。
我現在過的不錯,你夢想的東西如今都在慢慢的實現,甚至……比你夢想的要好一千倍,要輝煌一萬倍。
小的時候你差點被黃河淹死,現在我就把你埋在黃河邊上,算是對得起你了。”
黃河上的月亮變得越發明亮了,只是渾濁的河水倒映不出月光,渾濁的浪濤只能迸射出暗金色的光芒。
鐵心源又坐了一會,然后就找來一柄鐵鍬,在河岸邊上找了一塊向陽坡地,開始費力的挖掘。
黃河邊上的土地松軟,大部分都是河沙,只是中間夾雜著無數的鵝卵石。
鐵鍬碰在鵝卵石上,不時地閃現出火花,叮叮當當的聲音動聽至極。
坑挖好了,鐵心源才發現自己不知道該往里面埋些什么,身上的外袍是趙婉做的,內衣是母親親手縫制的,鞋子也是趙婉親自做的,從里到外好像沒有一件是屬于自己的東西。
坑挖好了,鐵心源卻沒了興致。
沒法子,只好痛快的往大坑里尿了一泡尿,然后再用鐵鍬將大坑埋上。
孟元直就站在不遠處的樹蔭下,黑咕隆咚的看不清楚,鐵心源和趙婉你儂我儂的時候,他自然不適合留在附近,當他發現鐵心源只剩下一個人的時候還在對著面前的大河嘀嘀咕咕,他就有些不安。
見鐵心源好像在挖墳坑,挖好之后卻什么都沒有埋,只是撒了一泡尿,這讓他覺得鐵心源的行為更加的不正常了。
墳坑埋好了,鐵心源又開始東張西望,這應該是在尋找墓碑一類的東西。
孟元直腳下稍微一用力,一塊車廂上的堵板就無聲無息的飛到鐵心源的旁邊。
鐵心源終于看到了木板,大喜過望,抱著木板就栽在那個墳墓跟前。
還從懷里掏出刀子,用力的在木板上刻好字之后,又嘀嘀咕咕的說了一大堆的話,才轉身離去。
可能是心情的緣故,孟元直竟然覺得鐵心源離去的時候多了幾分灑脫,少了幾分牽絆。
眼看著鐵心源鉆進了馬車,孟元直這才從陰影里走出來,來到那個不大的墳堆跟前。
“云墓?”
“云墓是誰?還是說這是一個姓云的人的墳墓?”
孟元直嘀咕了一句轉身就走了,他知道這座墳墓里面除了一泡尿之外,什么都沒有。
天亮的時候,鐵心源從睡夢中醒來,天色才微微的發亮,鉆出馬車就看見已經開始忙碌的孟元直。
“老孟,加把勁,我們爭取今日全部渡過黃河北上。”鐵心源遠遠地朝孟元直打了一個招呼。
孟元直笑道:“累贅昨日里都去了河對岸,今天我們有一整天的時間來渡河,應該可以渡完。”
說這話他手里的鞭子就抽在一個打著哈欠的纖夫背上,纖夫痛的嚎叫一聲,趕緊拖著長長的纖繩向自己的位置跑。
“鞭打他做什么,給他們一塊干糧要比鞭打的效果好的太多。”
鐵心源吐掉嘴里的漱口水,黃河水的泥腥味很重,害得他干嘔了一聲。
“早飯早就吃過了,老子還特意給他們加了肉干,工錢也不少他們的,如果再偷懶,那就是成心和老子過不去,不抽他做什么?”
鐵心源笑道:“你是行軍大總管,自然是你說了算,我去看看婉婉她們起來了沒有,乘著早晨這些纖夫和船夫們的力氣足,能把浮橋拉的穩當一些,讓她們早點過河。”
孟元直一直在等待鐵心源把目光落在那座墳墓上,卻一直沒有等到,鐵心源好像已經忘記了他昨夜干的事情。
急匆匆的去找趙婉她們。
孟元直疑惑的搖搖頭,他總是想不明白鐵心源昨晚到底埋葬了些什么東西。
不過,有一點他非常的肯定,那座墳墓里應該不僅僅是一泡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