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吧,還是覺得自己可以搶救一下的。
我是可以被搶救的分割線
華燈初上,天氣清冷。
光州距離首爾看起來很遠,但實際上韓國不過千里方圓,坐火車兩地也不過三四小時車程罷了,更兼兩地都在大白小白山脈之南,一般氣候都只是受黃海影響而已。
所以,若是首爾天氣如此則光州天氣也應如此。
當然了,光州這個地方被孔枝泳作家起了個霧津的別名倒也不是純粹用來諷刺的,畢竟此地和首爾相比一來少了漢江的調控作用,二來更加的依山傍海,所以一天到晚若是日光不足的話,那起霧幾乎就是家常便飯般的東西了。
這個傍晚也是如此。
不過,除了氣候這些東西,此時此刻兩地相似的地方其實還有很多,比如說由于片場設立在學校里,所以金鐘銘在這邊竟然和rs一樣也理所當然的享受到了那種集中式供暖的福利。而且由于這里是學校,所有暖氣都是國家付錢,所以遠處的電廠是努力再努力,總之就是要把源源不斷的暖氣往這里送,反正送的越多國家給的補貼越多。,n不過,這就苦了想在這里喝一杯酒放松一下的劇組眾人了,因為整個學校的建筑群里都彌漫著一種讓人口干舌燥的熱氣,甚至還有座位正對著暖氣片的人多坐一會都覺得像是被烤成肉干了一樣。
于是乎,在某個騰開的大教室里將飯菜擺上去以后不久,劇組的諸位包括幾位老人家都有些撐不住了,最后大家竟然就把酒菜給挪到學校院中臨時搭建的影棚里來了,這是寧愿在外面吹冷風也不愿意享受免費的暖氣。
當然了,實際上外面雖然有些小風,但由于周圍的臨時建筑本身就有擋風的效果,再加上酒精的作用,倒也稱不上真冷。而且遠處光州市區的燈光透著最近晚間例行涌出來的霧氣,恍恍惚惚,五光十色,竟然別有一番風味。
“說起來鐘銘你這部電影之后竟然要去演武俠,而且還是跟徐克導演合作這真是”導演黃東赫感嘆的搖了搖頭。“我去美國學電影前,正是香港武俠電影橫行東亞的時候,那時候徐克導演就是武俠導演中的大家了。”
“說起這個,我記得我在上大學的時候也正是金庸古龍小說和漫畫一起橫掃東亞的時候,那時候最喜歡的就是剛出來的天龍八部,天天上課捧著喬峰看。”接話的是張光,也是電影中反派男一號二號這對雙胞胎校教務主任的扮演者,這位出生于年的老戲骨一開始只是一位普通的電影工作人員,后來理所當然的開始在片場跑龍套,再后來到了年,也就是他五十多歲的時候才開始演配角,理論上來說這部電影算還是他第一次挑戰主角呢。
“這么一說的話說。”張恩赫也捏著胡子拉碴的下巴感慨了起來。“不要說您了,到我這個年紀的人讀中文書籍都是沒問題的,所以我也曾迷過武俠小說,但是到了黃東赫導演這個年紀的人開始,恐怕就不大能讀的順了。”
“去中國化嘛。”張恩赫冷笑了一聲。“我就不懂了,之前軍政府的時候都還中文韓文并舉,怎么一到了皿煮選舉的時候就要去中文了?”
“就是因為選舉才會去中文的。”扮演受賄警察的嚴孝燮也跟著冷笑了一聲,他是年生人,對他而言那個時代的變革是最清楚不過的親身經歷了。“民族主義什么的最容易拉選票了。”
“選舉跟政治啊!”連老姑娘加老前輩金智英都有些感慨。
“好了!”一直沒說話的金鐘銘突然舉杯笑道。“咱們就別說什么武俠了,現在金庸先生到處在收版權,周星馳先生的功夫里喊一次楊過和小龍女都要交一萬港幣的,咱們再這么說下去這部小成本電影就要賠的精光了。要不換個話?!”
演員們當然知道金鐘銘的意思,于是一起打了個哈哈,然后酒桌上立即觥籌交錯了起來。但是這里畢竟是韓國人忙完一天后的酒桌上,只要他們心里裝著一些事情,那么換話題這種手段注定就是沒有用的。只不過,這個時候還剛剛開席不久,大家還愿意聽他的笑話罷了。而等幾杯酒下肚后,韓國人的酒場就一如既往朝著不受控制的地步滑了過去,談論的話題自然也就慢慢悠悠的回到了之前的軌道上。
“今天拍戲的時候那群靈光會的信徒又來門口唱詩了。”嚴孝燮幾杯酒下肚后終于開始不受控制的發牢騷了,沒辦法,人到中年講的就是他這種人。“我從來沒有像這些日子這么討厭這些天主教的信徒。”
“哎這個就不要擴大化了。”張光作為這里兩個年紀最大的人幾乎是本能的扮演了規勸者的身份。“靈光會是靈光會,天主教是天主教,全韓國十分之一的人是天主教徒,難道都是壞人?就算是門口這些來唱詩的人也不過是被背后的那些人所鼓動罷了。”
“但是問題在于他們確實影響到我們拍戲了。”黃東赫作為導演這時候是唯一一個有資格下這個結論的。
“是啊,前幾天他們來的時候我還鼓了一肚子氣,想要拍得更好一點,以后好證明給這些人看,但沒想到是一個是天天來,搞得片場的人心煩意亂,另外一個則是煩人的家伙可不止他們。”有演員有些無奈的跟上了這個話題。
“仁絮”金鐘銘突然叫住了隔壁桌子上唯一一個還在的小演員。
“是,pp,有什么事?”鄭仁絮嚼著什么東西應道。
“給你個任務。”金鐘銘從桌子上隨手端起了一盤什么肉。“幫我喂下貝克它應該是被賢秀和承煥給帶到哪兒玩去了。”
“放心交給我!”雖然是三個孩子中最貪吃的,但是金鐘銘有吩咐,鄭仁絮還是二話不說接過盤子就去找貝克和自己的兩個小伙伴去了。
“是我不對。”嚴孝燮砸吧了下嘴。“當著孩子的面不該提這些事情的。”
“孩子也走了。”金鐘銘不以為意的答道。“大家難得一起喝一杯,想說什么就說吧!更何況,這些天確實讓諸位受委屈了。且不談天天有唱詩班過來打擾我們,外街封街的申請也沒批下來吧?”
“何止啊,昨天這所什么仁愛學校的校還過來了呢!”黃東赫冷笑道。“說是要看看有沒有違規搭建。”
“這我還真不知道。”金鐘銘給自己到了半杯燒酒。“你們怎么處理的?”
“我就沒讓他進門!”黃東赫繼續冷笑道。“幾位光人權委員會的朋友直接在門口堵住了他!”
“看來大家都還是有情緒的啊?”金鐘銘不緊不慢的問道。
“怎么可能沒情緒?”老前輩金智英都按捺不住了。“我就不懂了,要是我們哪里拍的不符合事實你過來說清楚啊?總是用這種法子要不要臉?就算是門口那群唱詩的,問他們哪兒拍得不對竟然張口閉口主的目視下不可能發生這樣的罪惡這算什么理由?這種話誰聽了不來氣?!”
“其實吧,這也怪我。”金鐘銘一杯燒酒下肚,有些難堪的解釋道。“我連續犯了兩個重大的錯誤。第一,不該將之前封閉式的片場開放的”
“這個不怪你。”黃東赫搖了搖頭。“作為導演我也有責任,當時封閉式的拍攝環境下又集中拍攝那種情節的戲份大家的壓力都很大,包括我在內都產生了不好的心理反應,但是事情卻只能擠到你一個人身上,這種情況下,你選擇開放片場其實是情有可原的。實際上,剛開放片場那兩天,大家的情緒不是緩解了很多嗎?”
這下子,連一直謹言慎行的劉仁娜都跟著點了點頭。
“并不是這樣的。”金鐘銘也搖了搖頭。“我所說的錯誤不是指萬不得已下開放片場這件事情,而是說我在這件事情里面存了一絲利用人心,也就是利用在座諸位的好心的那種不堪意圖。”
說到這里,金鐘銘低頭嘆了口氣,隔壁桌子上認真聽著的千昌明不知道怎么回事,卻也跟著低下了頭。
“這么說吧,我當時是預見到了現在的一些困境。”一片沉默中,金鐘銘收拾好心情繼續說道。“是想適當的展示一下這些人的嘴臉,讓大家產生逆反心理,然后更加認真和負責投入到工作中,沒成想玩脫了。”
“這稱不上什么利用。”張光搖了搖自己敗頂的腦袋。“我們半年前就接受了黃東赫導演的邀請,也詳細了解過這件事情。而且,大家都是成年人,三觀早就穩固了,什么是好什么是壞,什么是對什么錯,什么事該做什么事不該做,這些難道還需要你來教嗎?說到底,大家都確實從心底反感和惡心這些人。”
幾乎所有人都跟著點了點頭,電影拍到現在,說句實際點的話,三觀不對或者怕事的當初就不會接這部電影,再受不了的這幾天也早就走了,而且還真的有這么幾個還沒來得及出場的配角在見識到這邊的情形后選擇離開和放棄的,能留下來的最起碼在道德觀念上都是一致的人。
“所以這件事情你往少了說不過是個大膽一點的安排,畢竟你是制片人嘛。往多了說呢,最多也就稱得上是個善意的謊言,哪里用得著利用這個詞?”張光繼續開口給金鐘銘的錯誤下了結論。
“您這么說我就好受多了。”金鐘銘起身敬了對方一杯酒,坐下后又給自己重新滿上了一杯。“不過,即便如此,接下來這個錯誤就純粹是我自找的了。正所謂過猶不及,我高估了這群人的底線想在回過頭來想想,無論如何都不該把劇本給那個理事的,因為這無異于對整個光州示弱!而我之所以能夠讓這部電影成行,很大緣故就是我從接手小說以來一直展示出了一眾毅然決然的態度,現在一朝松懈,就讓一些人想多了。”
眾人紛紛沉默了下來,良久,還是嚴孝燮這個中年大叔開了口:“誰能想到他們那么沒有底線呢?”
“是啊。”
“沒錯。”
很多人干笑著附和了起來。
“我能想到的。”金鐘銘搖了搖頭。“而且這些事情我其實都應該能想的到的。”
攝影棚里再度安靜了下來。
“為什么門口天天來唱詩班?”金鐘銘冷笑著搖了搖頭。“因為真要是這部電影引起了巨大反響,最起碼那所什么仁和學校是辦不下去了吧?對不對?如果連這個目的都達不到,那咱們也沒必要拍攝這部電影了。可實際上,那所仁和學校運行至今,每年都還在享受著大量來自于政府的補貼他們是辦慈善,是不收聾啞兒童家庭學費的,但是國家和光州市政府會依照法律給他們更多的東西,甚至學校所有人還會在其他領域獲得更多的稅款減免之類的優惠,這也是那個小財團一直腆著臉抓住這所學校不愿意松手真正原因,也是很多人愿意做慈善的真正原因。大家得明白,在韓國乃至于全世界,做慈善都是賺錢的。而回到靈光會身上,他們不但一直沒有放棄仁和中校的校董地位,而且,他們這個法人社團手里在光州各地還擁有著其他不下十所以類似方式運行的慈善教育機構這些看起來是慈善,可實際上卻都是真金白銀,他們怎么可能會放棄?”
“光州可是韓國的教育之都啊!”不知道是誰輕聲感慨了一句。“教育類的補貼冠絕全國。”
“所以我當時只是想著反正唱詩班已經來了,那給個劇本什么的其實就無所謂了,反正他們總會一直過來搗亂的,就當給大家提提勁嘛。”金鐘銘有些意興闌珊的解釋道。“但是誰成想,來的不只是一個靈光會啊!市政府公安廳教育廳福利廳這些看到我們劇本里那些預設情節的人都來搗亂了,市政府不給我下封街批文,派出所一天三趟在片場周圍巡邏,教育廳總是提醒我們不得有兒童裸露的戲份出現,福利廳還要查我們有沒有給諸位買保險”
一陣惡意的哄笑聲立即響了起來,算是活躍了一下僵硬的氣氛。
“其實消防廳也下通知了。”張恩赫憋著笑接口道。“他們要在大年初一的時候過來查消防隱患,讓我們留人”
“其實吧!”導演黃東赫也跟著笑了出來。“我也給大家說件事情,昨天我之所以鼓動那幾位人權委員會的朋友攔住那位校,還真不是嫌他無理取鬧說起來讓大家笑話,咱們的浴室改造項目提前一周就申請了,可是今天才下來,而我們為了不耽誤明天的戲份,實際上早就暗地里動工了換句話說,昨天那個校過來的時候我們還真是在違章改建他的學校,我那不是生氣,是心虛!”
周圍又是一陣連氣帶笑的議論聲。
“好了。”金鐘銘突然收起笑容站了起來,然后對周圍拍了拍巴掌。“其實今天我提議大家好好的在片場聚一聚,就是因為這些事情首先第一個,還是要跟諸位道歉,我犯下的錯誤無須再說,這個責任我必須要擔著給諸位致歉了。”
說著,金鐘銘突然很正式的對周圍三個方向鞠躬致意。眾人反應不及,也不知道該如何反應,竟然在沉默而又略帶驚慌的狀態下接受了他的鞠躬。
“其次,第二件事情。”金鐘銘直起身后繼續嚴肅的說道。“過去的事情暫且放下,我們必須要想法子度過難關!所以,現在必須打起精神討論一下該如何應對這種被半個城市所敵視的現狀。”
這下子,周圍原本剛剛泛起的一點聲音又立即消失的無影無蹤了,沒辦法,有些東西需要一個寬點的肩膀擔著,他們從基礎性的東西上就無能無力。
“其實我仔細想了一下,我們目前真正遇到的問題只有兩層。”金鐘銘言之鑿鑿。“首先一個是大量而繁復的騷擾,從政府到教會再到一些本地有能量的個人,這些人攪成一團,或是有心或者無意的都在給我們惹麻煩,而他們的這些行徑在短短一周內已經迅速超出了精神騷擾的范疇,就像剛才黃東赫導演說的那樣,這些破事真的已經影響到了正常的拍攝活動。其次一個問題,其實是指這些騷擾活動中比較突出的一個,那就是光州市教育廳提出的兒童裸露戲份的問題我知道這話由他們說出來顯得很可笑,畢竟十年前面對著聾啞兒童被侵犯時踢皮球的就是他們,但是我們卻不能置之不理,因為這是一個異常嚴肅的問題而我剛才把三個孩子攆走的真正緣故也是希望大家無所顧忌的討論一下這件事情。就是這樣怎么樣,大家都有什么想法嗎?有的話請暢所欲言。”
“其實最簡單的一個方法。”有人或許根本就是早有打算,所以馬上開口了。“咱們可以換個城市來拍那樣的話一切就都簡單了,什么騷擾和刁難都沒有了,咱們想怎么拍就怎么拍!何必在這里受這個氣?”
“很實用的方法。”金鐘銘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
這下子,攝影棚內的眾人也交頭接耳了起來。不得不承認,這個方法確實一了百了,而且簡單有效。
“但是這樣的話不就是相當于向那些人低頭了嗎?”劇組中的一個年輕人果然也忍耐不住了,然后很自然的也引起了一群人的支持,他們這些人大多是年紀輕輕,而且在之前一個月的拍攝中和光州人權理事會的人走的很近。“咱們堅持了一個月,之前拍攝那么艱難都熬過來了,結果現在他們一壓我們就走,那以后要是回首爾還有人壓是不是還要接著走?這種事情不能讓步,讓一步他們就會進一步!”
“也有道理。”金鐘銘又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總之,學校大門已經鎖上了,至于什么監控什么的對咱們這群專業人士而言也沒什么意義,大家放開了說!”
這下子,爭論聲和商討聲此起彼伏,想走的人多一些,但是說起話來不夠硬氣,而堅持要留的人少一些,但架不住嗓門大,所以一時間真的僵持不下了起來。
“我覺得,還是先從專業性的角度分析一下專業問題吧!”黃東赫作為導演總還是有二把手威信的,一句話說出來倒讓攝影棚里安靜了不少。“這個問題太大,咱們先放一下,先討論一下光州市教育廳的要求。說實話,教育廳的那些話,雖然看起來可笑,但是正如鐘銘說的那樣,這是個非常嚴肅的東西,所以我想不管是換場地或者不換場地,這個問題都必須要慎之又慎。”
“確實。”金智英的眉頭緊鎖了起來。“但是電影籌備了很時間,這個問題應該早就有嚴謹的預設吧?”
“這是自然。”黃東赫趕緊轉過身子朝這位本身就有人權組織背景的劇組核心前輩解釋起來。“我們一開始在海選小演員之前,甚至在電影剛剛立項的時候,就已經邀請了不少了專門的法律專家和兒童心理健康專家幫忙檢討劇情。實際上,關于在學校內部發生的這些犯罪鏡頭,每一個鏡頭我們都提前很早畫好了專業的分鏡稿,然后又邀請了又專業人士進行檢查的甚至我也不瞞大家,現在劇組里都暗地中安排了心理醫生隨時觀察著三個孩子做心理狀態。”
“那為什么還要討論呢?”金智英的眉頭皺的更厲害了。
“因為孩子的父母受到了一些不好傳聞的影響。”金鐘銘冷靜的插話解釋道。“尤其是兩個小女孩的父母他們應該是從那些人身上感覺到了一些壓力。這種情況下,哪怕是劇組有合同,事情本身也問心無愧,但真正操作起來也總是難以施展手腳的。更重要的是咱們這部電影性質特殊,在這種事情上需要慎之又慎,就算是一點問題都沒有,也要防止那些人造謠。”
“所以兩個孩子的家今天上午找我以后,我就跟鐘銘討論了一下這個問題。”黃東赫繼續說道。“我的意思是說就不要再這種問題上糾纏了,不如退后一步,畢竟這個問題實在是太過于敏感,出了半點差錯,天王老子都救不了我們。”
“也是,而且其實也不是不可行。”一名輔助編劇扶了下眼鏡。“把一些原定于用鏡頭來講述的東西改成用語言描述,這些完全可以在庭審場面里和媒體采訪鏡頭里很自如的插入進來。”
“而且聽兩位的意思,承煥的話應該沒太大顧忌,畢竟是個男孩子嘛可以加一下他的戲份,那孩子性格爽快早熟,肯定不會反對的。”
“沒錯。”
“這樣也好。”
“畢竟這部電影的真正精華在于后面庭審中揭露那些權貴的嘴臉,前面的劇情設置雖然必要,但不是不可以調整。”
眾人議論紛紛,但大多傾向于做適當的調整,金鐘銘和黃東赫對視了一眼,這個情況其實早在他們的中午討論時的預料之中。畢竟嘛,這個話題一來太過敏感,誰也不敢作保證二來,不要忘了大家一開始的壓力是從何而來的,不就是被這些鏡頭的集中拍攝搞得不堪重負嗎?這種情況下人心的趨向其實是不難猜的。
“那就這樣吧。”金鐘銘一錘定音。“辛苦一下編劇組的各位,連夜修正一下劇情,然后不管多晚直接發給我。而且不管如何,咱們過年前咱們務必要把承煥浴室里被侵犯那場戲給拍完了不能再拖了。”
“放心吧!”扮演禽獸老師的演員舉手答道。“我看出來了,大家其實都很困難,現在情況又是這樣,那確實不能再拖了。明天吧!反正是室內戲,明天多幾次也要把那場戲給徹底解決掉,而且可以多留幾個鏡頭做預備。”
“那就辛苦前輩了。”金鐘銘點了點頭。
“這個問題是不是就算討論完了?”有人勉力笑道。“無論如何還是要回到之前那個問題上,該怎么應對這么多糟心的事情,又或者說是走還是留?”
又是一陣讓人不安的沉默。
“這個問題其實也沒必要那么著急討論。”張恩赫摸著臉上的胡子突然開口了。“既然確定要把把性侵的鏡頭進行刪改,那么仔細想想的話,過年前也就是明天這場戲了。而過完年呢?咱們怎么說都已經拍攝一個月了,再往下走就要進行庭審游行這些戲份了,學校的場地也用不大多了這樣的話不如給鐘銘一個過年的時間,讓他試著在光州打開一個局面說不定咱們回來以后事情就已經了結了呢!就算情況沒有改善,那到時候再討論這件事情也不遲嘛!”
“那就這么說吧!”金鐘銘不等眾人做出反應,突然直接應承了下來。“本來出現這個局面就是我的責任,況且,我也不是吃素,過年這段時間我會看著動用一些人脈,試試看能不能在過年期間就把事情給搞掂了。如果成了,也算是將功贖罪了,如果不成,咱們到時候再說總之,過年這幾天大家全都放假吧!該和家人團聚就團聚,該休息就休息等我的好消息就行!”
說完,金鐘伸手拿起面前的那杯燒酒,然后高高舉起:“祝我們電影大火,干杯!”
“干杯!”甭管是誰,此刻都暫時收起心思,然后一起舉杯。
“干杯!”同時同刻,同在光州,也有一群人興奮的舉起了酒杯。
年關將近,又是最后幾個工作日的夜晚,這種場合實在是太常見了。不過,和劇組那邊的寒風戚戚外加愁眉苦臉的樣子大有不同,這一邊的宴會規格和氣氛就完全是另一個檔次了,首先不說地點就是韓國富豪和名流最喜歡的高檔會所私人大包間里面,然后也不提滿桌子高檔酒菜,光只是坐在上首中間位置的那個矮個子中年男人就足夠顯出這場宴會的水準了。
尹壯賢,光州廣域市市,這個城市真正意義上的一把手。
兩場宴會幾乎同時開始,又幾乎是同時結束,就在這聲干杯之后不久,尹壯賢就推說明天還要去市政府正常辦公,再多喝就要出丑了,然后就笑瞇瞇的晃悠出了包間,并在助理司機安保這些人的護送下回到了自己車內。
“總覺的這趟不該來的。”車子剛一動,韓秘書就面帶憂色的扭頭盯住了自己身邊的這個上司兼發小。“咱們其實有點太冒失了。”
“什么意思?”尹壯賢還是那副酒色過度的破樣子,大晚上的,車外冷車內熱,再加上喝了幾杯,這才十點不到他竟然就打起了哈欠。
“我總覺得這件事情有些懸”韓秘書有些煩躁的抓了抓頭發。“不對勁的感覺!”
“誰不對勁?”尹壯賢瞇著眼睛躺在后座上問道。
“都不對勁!”韓秘書嚴肅的答道。“靈光會的人不對勁,金鐘銘也不對勁,甚至咱們的反應在外人看起來也同樣顯得不對勁!”
“我覺得吧。”尹壯賢呼了一口氣,然后低頭揭開了西服扣子。“你說的都對,卻又都不對。”
韓秘書皺了皺眉頭,他當然知道自己這個發小是典型的小事糊涂大事精明,更重要的是雖然外面酒色財氣顯得粗陋不堪,可實際上這家伙對人心事故這些東西卻自有著自己那一套經驗和方法,所以才能一路爬到現在這個份上。
尤其是后一條,那是自己怎么學都學不來的。
“照咱們原來的理解來說。”尹壯賢再度打了個哈欠。“這件事情是這樣的。金鐘銘應該是想賣個破綻,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就啞火了,于是這群垃圾貨色立即就雞飛狗跳的搞了起來。而我們呢,覺得這是個好機會因為跟這群土包子的眼光不一樣的是,我們從更高的角度來看,金鐘銘目前落到這個境地實屬自己作死,是想要拿架子,結果反倒把自己手腳困住了,但實際上他咬咬牙不顧面子,想翻臉還是能翻的那個,來之前你是怎么跟我的說來著?”
“我下午的時候說反正只是過來鼓鼓勁,既不出手也不露臉,反正是唬著這群垃圾貨色往前沖就是了。”韓秘書有些無奈的看著眼前的這位市,他心里非常清楚,這廝不是在裝,而是真忘了自己下午那番話了。“然后最好的結果當然是目送他們在金鐘銘身上撞的頭破血流,然后咱們在出來收拾殘局,靈光會教育廳福利廳消防警察廳這么多這么好的地方,隨便哪個被我們摟到了那都是大賺特賺。”
“對對對!”尹壯賢連連點頭。“我就佩服你小子這股子急智,什么事情刷到眼前都能立即想出來個一三五來,然后幫著我找到最好的處理方式。咱哥倆在一起,簡直就是呂布陪陳宮”
“陳宮最沒急智。”韓秘書無語的單手扶住了半張臉。“而且你這一米六五的身高也跟人呂布差太多了吧?”
“開個玩笑而已。”尹壯賢打著哈哈笑了過去。“反正我不會傻到自比趙子龍的,不然樸女士一定覺得我是在調戲她”
“啊”其實也喝了幾杯的韓秘書有些無奈的呻吟了一聲,然后繼續說了下去。“當時我還說,如果這群垃圾萬一真的走運成了幾分事的話,那我們也可以堂而皇之的去找文顧問表功。甚至,就算是最后架都沒打起來那也不礙事,因為再怎么說咱們也能順便把之前金鐘銘打電話來辦公室威脅咱倆的那口惡氣給出了”
“哈!”尹壯賢輕笑了一聲。“老弟啊你剛才說大家都不對勁,別的到也罷了,我這人腦子轉的慢,一時半會的也想不清楚。但是你說我們的反應其實也不對勁,這倒是句大實話。”
“怎么說?”韓秘書坐直身子認真的問道。
“就是你最后那句話啊!”尹壯賢不以為意的解釋道。“那口惡氣!老弟,別人不知道你不知道嗎?我尹壯賢別的本事沒有,但是能屈能伸還是做到的,當初金鐘銘電話直接打到我辦公室的事情,我根本就沒有半點放在心上!”
話到這里,尹壯賢似笑非笑的盯住了自己的老搭檔:“所以你說既然這口惡氣不是我的,那是誰的呢?”
韓秘書終究是被人稱之為有急智的人,他立即就跟著笑了:“確實,覺得受了氣的不是你,而是我到人家家里被攆了出來,然后又被人追到光州堵回了市政府要說沒有幾分氣那才真是胡扯,所以這才會一時上頭失了計較倒是勞累你替我將就了”
“咱們倆之間說這話干嗎?”尹壯賢隨手擺了一下。“你想出氣我陪你來一趟就是了。”
“雖然很感激你的體貼”韓秘書收起了笑容。“但是現在想來確實失了計較。因為既然沒有恩怨的話,那單從厲害上來說,考慮到金鐘銘翻盤的概率太大,我們今天就不應該來的。應該應該隨便讓你辦公室里的一個誰過來就行了,現在的話,真要是鬧得比較厲害的話,那日后再跟金鐘銘見面就不好說話了。”
“沒錯。”尹壯賢連連點頭,似乎是聽進去了。“咱們顯得太惶急了一些有心人是能感覺到的,你說的咱們自己不對勁應該就是這里了。那其余兩撥人不對勁的在哪兒?”
“靈光會那撥人其實不對勁的地方跟我們一模一樣。”韓秘書認真的解釋道。“你看,就拿今天這場宴會來說吧,那幾個官場上的人天然被我們壓制,我們看不出來他們什么,他們估計也看不出來我們什么,可是這就把靈光會這幾個人給襯托出來了”
“沒錯!”尹壯賢完全贊同。“他們蹦跶的太厲害,比我們表現的更惶急!而且仔細想想,宴會根本就是他們組織的,一開始去試探的也是他們,回頭串聯的還是他們。這個我怎么好像還記得現在靈光會上頭其實有點亂?”
“不是現在,也不是有點。”韓秘書冷笑了一聲。“實際上,自從那個惹事的金校出事以后靈光會上頭就一直亂著,這么多會產,光拿出去放高利貸的利息就有多少錢?這么一大塊肉誰不想吃?所以這些年,他們一直斗過來斗過去的,現任老李德兩年前才把對下去,到了今年內部竟然又亂了。嗯就是那個姓張的執事,他以前一直是李德的小弟,但是這兩年自家生意做的很不錯,而李德和其他幾個執事自家的生意卻都不咋地,一枝獨秀之下,他就有些躍躍欲試的感覺了!”
“真狗皮倒灶!”尹壯賢無語的拂了一把臉。“這都什么跟什么啊?不過怎么說這群人也算是人精,既然內里亂著,那就算是理由再充分也不該蹦跶的那么惶急吧?你說的對,確實有些不對勁!就是不知道這里面有沒有什么別的東西。”
“這個就甭管他們了。”韓秘書想了一下,卻也沒想到什么,畢竟靈光會的這些破事他也只是當初像聽笑話一樣聽來的,并不是太清楚內里的具體緣由。“畢竟影響不到我們身上。”
“是啊,那就甭管他們了。”尹壯賢聞言再度松懈了下來,然后靠著車后座打了個哈欠。
“還沒說完呢!”韓秘書無奈的提醒了對方一句。“金鐘銘也不對勁。”
“我知道他不對勁。”尹壯賢這次倒是回應的足夠利索。“以他的人脈和財力,想抽回來隨時能抽回來,但是他竟然就是沒動手鬼知道他想干嗎?但是,老韓我說句實在話吧,既然咱們今晚上人都已經參加過那個宴會了,那多想也無益,以后最多就是見面難看了點罷了對不對?而且老早咱不就說過了嗎,他反擊的越狠,對我們就越有利!最好把今晚上那群酒桌上的王八蛋逼得個個自交辭呈最好,我一個個的把位子拿走”
“道理是這個道理。”韓秘書蹙眉打斷了對方酒后上頭的啰嗦。“但是我是見過他這個人的總覺的這是一個少見的關鍵時刻能狠下來的年輕人。”
“有多狠?”尹壯賢嘆了口氣。“畢竟是小半個光州的大人物,最多也不過狠下心來暫且放下電影,然后一個個的把臉打過去莫非還能狠到回手一巴掌連我們也抽進去?”
“說不定呢!”
“那就更不要多想了!”車子說話間已經停到了家門口,尹壯賢有些沒好氣的朝自己的這位親信加軍師再加發小的家伙攤開了手。“他真要是狠到了那一步,按我的經驗,再多的方法都比不過臨門踹上去的那一腳!”
韓秘書欲言又止,很顯然,他心里還是有些放不下。
“算了!”已經推開車門的尹壯賢無奈的放下了車把手,然后回頭朝自己的秘書再度嘆了口氣。“這樣吧,估計他要發力也就是過年放假的這段時間你年前找機會去片場探探他口風!這行了吧?”
“不是”韓秘書還是那副欲言又止卻又指不知道從何說起的樣子。
“趕緊送他回家!”尹壯賢實在是熬不住了,他下車后隨意的吩咐了司機一句廢話,然后打著哈欠就進了自家別墅。
“大過年的心思怎么還這么重?”遠遠的,這位市都走到門口了,他的聲音竟然還能被夜風給送過來。
韓秘書不由的苦笑了一聲,他也覺得自己有些想多了。再說了,年關將至,市內圍繞著財務預算這些東西不知道要出多少幺蛾子,自己哪有時間和心思再想這種沒有根據的東西?有這個心思,不如想想明天怎么幫著尹壯賢應付市議會吧!
當然了,覺得金鐘銘不對勁的人還有很多,絕對不止韓秘書一個人。
但是,這倒不是說像韓秘書這樣的心思重的聰明人天底下有很多,實際上,絕大多數感覺到了什么的人其實還是這些天在片場和金鐘銘朝夕相處的那些人。他們或多或少心里有些疑惑和不安,總覺的以金鐘銘的水準是不會這么輕易被人欺上門的,這種情況確實不對勁。
只不過話說回來,連韓秘書這種心思重的人都要因為年關的到來而不得不暫且放下這些事情,那些人又能怎么樣呢?明天要拍戲,然后后天可能就要放假回家過年,自己的家人明年的事業就算是有些想法又能如何呢?更何況自己還端著人家的飯碗,甚至還有人隱約期待著金鐘銘能坐點什么呢!
所以,這個夜晚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晚飯后像尹壯賢和韓秘書一樣仔細的討論了這件事,然后又同樣的不了了之。
夜色漸晚,薄霧早就散開,原來,不知道什么時候光州竟然起風了。
ps:還有書友群,大家加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