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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陣鐘聲傳來,賈環雙目圓睜,面色震驚的朝窗外看去……
怎么會是景陽鐘?!
景陽鐘平日里只有大朝會時,宣布文武百官上朝才會敲響,而且都是在清晨時分。
除此之外,只有出現了潑天大事,如山陵突崩、或是邊疆出現了無法抵擋的外族入侵時,景陽鐘才會在日暮時敲響。
而這陡然響起的鐘聲,又是意味著什么呢?
沒時間多想了,因為一旦景陽鐘響,凡是在都中的文武大臣,武勛親貴,只要在京的,都要在最短時間內敢往皇宮。
否則,事后必然嚴懲不貸。
細細的聆聽了陣,在聽出鐘聲只響了六十三下后,賈環稍微松了口氣。
只要不是九九八十一下就好,因為九乃至陽極數,九九之數,為至尊之數。
若真敲響了八十一下,那就意味著,宮里的兩位至尊,必有一位山陵崩塌了。
無論是兩人中的哪一位駕崩,對如今難得平靜下來的朝局而言,都是足以引起天崩地裂的影響。
而對賈環而言,也會十萬分的不利。
因為太上皇駕崩,忠順王必會逼宮作亂。
隆正帝若是駕崩,情況就更不妙了,雖說有皇太孫在,但賈環并不認為,贏歷登基后,會能比他父親做的強。
而且到那個時候,贏歷與太上皇之間,很可能再度重現隆正帝與太上皇之間的矛盾。
皇權之爭,永遠都沒有親情之說。
越是有抱負者,越不允許有人能取代他的權力,更不愿成為傀儡……
好在,鐘聲只有六十三下。
這就說明,邊疆燃起烽火,而且,戰局于我方不利。
賈環心中又有些沉重起來,眉頭皺起……
收拾了下心情,賈環看向驚魂不定的薛家母子,對薛姨媽笑道:“姨媽,朝里發生了大事。
今兒就不便多留了,我得趕去宮里……”
薛姨媽雖只是一內宅婦人,卻也明白景陽鐘忽然響起,必然是有大事發生。
哪里還敢留客,連連應聲,只是讓賈環注意周全。
賈環笑著點點頭,應下后,微一行禮,便轉身大步離去。
只是,他才出里間,剛走出客廳,掀開門簾時,一只腳將將邁出,卻不妨正好有人也從外面正要走進來……
若是往日便罷了,賈環定能感覺到。
可方才景陽鐘聲攪的他心神不寧,根本沒來得及感知外界,于是就這般硬生生的撞了上去。
他如今的力道何等驚人,就是一個普通壯漢,也經不起他這一撞,更何況對面之人……
好在一股冷香傳來時,賈環已經極力克制住了力道。
不然的話,外面那人可就大慘了。
饒是如此,對面之人還是驚呼了一聲,緊接著,地面上又響起一道瓷盤摔碎的聲音。
賈環心中暗呼一聲糟糕,眼見對方就要仰面倒下,他雙手下意識的飛快探出,一手攔住對方的腰肢,另一手則托住對方的背。
只是,他方才邁出的一條腿,卻恰巧卡在了對方雙腿間,使得對方雙腳無處著力,只能任憑賈環一手托著,一手抱著……
這個姿勢,對于這個時代,絕對屬于比較勁爆的了。
但相對的四目間,一雙平靜中微起波瀾,只略帶些驚慌和羞惱,另一雙更是澄清無漾,平靜無瀾。
對視中,也并未有什么火花和情意出現,清清靜靜,或者說,平淡……
賈環退步,將她身子攬正,冷靜的抱歉道:“寶姐姐,對不住,剛才不小心了……你沒事吧?”
竟是薛寶釵……
薛寶釵搖頭,輕聲道:“我沒事。”
賈環點點頭,道:“那就好,寶姐姐,我還有急事,要先離去了,趕明兒再來給你賠罪。”
薛寶釵方才也聽到了鐘聲,點頭道:“你去忙正事吧,我并無事的。”
賈環點點頭,不再啰嗦,大步離去。
只是,兩人擦肩而過,互相背對時,卻又都沒有了方才的平淡。
賈環眨了眨眼,又抽了抽嘴角后,右手不自然的搓了搓,似還在品味方才的柔軟豐腴……
而薛寶釵的耳際,也漸漸泛起一片紅潮,一只手輕輕的撫了撫腰下隆起處,眼中閃過一抹復雜的羞意……
榮寧二府里都已經發動了起來,榮國府里的賈政與賈璉都要去進宮上朝。
而寧國府里亦是如此,李萬機等人已經忙著點掛燈籠,開馬廄,套馬鞍。
韓家兄弟并帖木兒等一眾家將親兵也都紛紛整隊,準備護送賈環進宮。
幕僚索藍宇面色凝重,與韓家兄弟站在一起,靜靜的等候賈環。
而賈環匆匆回到寧安堂后,白荷已經將他的蟒袍、玉帶、紫金冠并黑面粉底官靴都準備妥當了,尤氏和秦氏居然也在。
沒有時間客套,略略打了一個招呼后,三女一起幫著給賈環更換袍服。
白荷與尤氏當主力,秦氏輩分小,只能在一旁幫襯著。
不過,當她接過賈環換下的外袍后,眉頭微微一蹙,眼中閃過一抹疑惑。
怎地,卻有一股女子的幽香……
沒一柱香功夫,賈環換好朝服后,溫聲叮囑了白荷三人不要擔心,在家好生歇息后,便大步出外了。
“公子!”
才出二門,索藍宇便迎了上來,面色極為凝重。
賈環并不意外,與索藍宇對視了一眼,兩人的目光里都有些凝重之色,還有,濃濃的擔憂……
兩人心里都清楚,這個時候,黑遼之地絕不可能起戰端。
因為那里正處于極寒天氣,北海之地,一日里才有區區兩三個時辰的白晝。
厄羅斯人就算是牲口,也沒有可能在這個時節發動戰爭。
也不會是東邊,因為東邊并無強敵。
只一些海盜倭寇,還不夠東海水師塞牙縫的。
更何況那里還駐扎著東方軍團五萬常備軍團。
南方就更不可能,施家的南海水師比東海水師更強,他們不去追著那些外海的海盜打就算仁慈了。
所以,剩下的只有西南的天府軍團,西北的黃沙軍團,以及北方的長城軍團。
其中,長城軍團的危險又是最低的。
因為長城軍團駐扎在最肥沃的科爾沁草原,內監內蒙諸部,外督外蒙諸汗王。
這些年,外蒙的牧民漸漸內遷,車臣部、扎薩克圖部、喀爾喀部三大汗王部落,飽受厄羅斯哥薩克鐵騎的侵擾,結怨甚重。
三大汗王部落都與厄羅斯結有血仇,因此,厄羅斯想要發動大軍團級入侵戰役,首先要先將外蒙三大汗王部落給消滅干凈。
但彪悍的蒙古騎兵,又豈是那般好消滅的?
而且,這個時節,外蒙亦是一片冰天雪地中,一場白毛雪,就能侵吞掉十萬軍隊。
所以,北方的可能性也不高。
再就是西南……
那里多是苗家土司,寨子眾多。
雖然苗民風氣彪悍,苗刀鋒利,但其綜合實力并不強大。
若啟戰端,絕無可能是天府軍團十萬秦卒的對手。
當然,若是西南方向的吐蕃下山,或許能造成重大威脅。
只是,這個時節,吐蕃人就是再強悍,可也沒有冬季出兵的道理。
大雪山上的路,早已被暴雪封閉。
所以……
最大的可能,就是駐扎在西北邊境的黃沙軍團出了岔子。
盡管黃沙軍團有二十萬大秦精銳兵卒駐扎在那里,可是,那里也多有強敵。
盡管四十年前,太上皇御駕親征,與先榮國賈代善一并,將在準葛爾坐大并發動叛亂的葛爾丹一部斬盡殺絕。
高過車輪者,盡斬。
但其后,策妄阿拉布坦又成了準葛爾部的汗王,經過三十年的休養生息后,聲勢之盛,不僅重現了當年葛爾丹的威勢,而且更盛一籌。
其背后更有厄羅斯的暗手支持,甚至策妄阿拉布坦還與更西方的莫臥兒帝國和波斯阿夫沙爾王朝勾結。
最重要的是,在東北和正北方還是一片冰天雪地時,河西走廊上的積雪已然不多了。
干涸無雨的季節里,最適合發動大規模的軍團級騎兵作戰。
賈環和索藍宇兩人都看懂了對方眼中的擔憂之色,卻誰都不想開口確認。
只是,終究還是化為一聲長嘆。
索藍宇凝神道:“公子,要做好準備了,不僅是外面的,朝中,怕也會有人借機生事……”
若黃沙軍團當真出現了大敗,那作為黃沙軍團掌軍大將,武威侯秦梁絕對要背負大罪。
不多說,只要喪兵十萬,武威侯府差不多就可以從大秦神京的上層貴族圈里除名了。
真到這一刻,賈環都沒法替他出頭求情。
所以,兩人只能在心中祈禱,最好……最好不要折損太重。
“出發吧。”
聽到西邊兒方向傳來的車馬隨從啟動聲,賈環沉聲說了句。
一直沉默不語的韓家兄弟聞言,各自翻身上馬,帖木兒將賈環的坐騎牽來后,賈環接過韁繩,翻身上馬。
想了想,他又對李萬機道:“吩咐庫房,將最上等的藥材全部各備一份,另外,將調配好的藥用酒精,紗布,以及各種預備下消過毒的藥用器材全部準備一份,分開打包妥當,以便馬上攜帶。
另外,再傳信后宅,讓……公孫姑娘,做好出遠的準備。”
李萬機聞言,面色一變,只是看著賈環有些青色的臉色,沒敢多問什么,只是躬身應道:“是。”
一旁處剛上馬的索藍宇聞言,面色卻陡然大變,抓住馬韁的手都不可抑制的顫抖了起來,聲調微顫道:“公子,不……不可能吧?”
賈環長吁了聲,面色陰沉道:“但愿我所料有誤,不過,若秦叔身體無恙的話,以他帶老了兵的經驗,最差,也能守住疆土不失。
只是,若那樣,也就不會敲響這景陽鐘聲了。
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