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觸到了虛掩的院門,可是他忽然愣住了,他清楚地感覺到一股沛莫能御的氣息穿透院門,直接壓在了他的身上。
“門那邊有人!”
這個念頭剛剛炸開在腦海里,一道銀色的槍刺已經劈破了那扇門,那道槍勁似乎并不銳烈,可是隨著長槍微微一振,門化作了碎片。槍影微微顫抖著,飄忽不定的刺向了刺客的手。刺客在驚恐中急退。但是那道槍影逼近的速度遠遠超過了刺客的想象,它像是一根風中的樹枝在輕輕顫動,似乎隨手一擊就可以擊偏它,不過刺客有一種直覺,這種看似脆弱的攻勢后面隱藏著比剛才那個人更可怕的對手。
無論如何不能等到背后的對手追上來!刺客下定決心,猛地擲出了短刀,這一擲的手法逼得敵人只能自保,而他同時凌空拔起!刺客都是調節呼吸的高手,這種技巧令他們可以飄忽地騰起,遠超過常人的想象。他要在敵人來不及反應的時候躍到他的背后去!
但是他完全錯了。那一瞬間,他有一種錯覺,漫天綿密的大雪在眼前展開,一片渺渺茫茫的雪白中,對手帶著他的槍——那是一支上了刺刀的步槍——更高地騰起。槍鋒如同電光在半空閃過,刺透了他的兩側肩胛。他無力地跌落下去,只看見一襲白衣的人仿佛沒有重量那樣輕輕落下,緩緩走到他面前。
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星月琉璃和李思竹操著兵刃沖進了院子,他們走進前院的時候已經聽見了后面的搏殺聲。而他們看見的是勝負已分的戰場,須發如銀的老人以一桿帶有刺刀的步槍指著黑衣的刺客,唇邊的笑容有一絲嘲弄。
星月琉璃見到老人,微微一怔。隨即向老人深施一禮,“鷹見大師。”
這位老人,是霧隱流的長老之一。名叫鷹見流嵐。
“琉璃,為什么要讓這個人靠得這么近?”老人的話語里不無責怪之意。
“此人似乎不是教匪余黨。象是東瀛一脈,我是打算生擒他的,所以才放他進來。”星月琉璃答道。
“你呀,還是和以前一個樣子,沒有長進。”老人嘆息了一聲,看了看倒在地上抽搐的刺客,說道,“你說的是。這人是從日本來的,我追了他一路,有幾次差點給他甩掉了。”
聽到老人的話,星月琉璃皺起了眉頭,李思竹則嚇了一跳。
此時曲飛鵬已然脫下了中了毒火的衣服,來到了星月琉璃的面前,眼中滿是關切之色。
“這位是?”老人打量著曲飛鵬。
“在下曲飛鵬,是林爵爺的手下。”曲飛鵬看出來老人是星月琉璃的師長一輩,立刻上前施禮。
“好身手,好身手。主公麾下的乾國人,果然也是高手如云。”老人點點頭,眼中閃過贊賞之色。
“你怎么來了?”星月琉璃不客氣的對曲飛鵬問道。
曲飛鵬的臉微微有些發燒。“我……去看悠悠,順便來看看你……結果剛好遇到了這家伙……”
他無法告訴她,他其實是專門來看她的……
她和阿星,實在是太像了……
“主公交給你的事,都辦完了么?”星月琉璃卻絲毫沒有感覺到他的心意,而是冷冷的問道。
老人象是覺察到了什么,不由得揚了揚長長的眉毛。
“還沒有。”曲飛鵬嘆了口氣,轉過身去,“我這就去辦。”他說著便騰身躍起。幾個起落,便出了院子。消失在了茫茫雪夜之中。
李思竹有些好奇的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她以前見過曲飛鵬。但她并不知道他和星月琉璃是什么關系,只是聽說他和她有一個養女叫悠悠,寄養在船政學堂的扶幼學園里。
難道他們是夫妻?可是星月琉璃……怎么看也不象是婚配過人家的啊。
“這位小姐是?”老人的目光轉向了李思竹。
“這位是李思竹小姐,我奉主公之命,前來保護她。”星月琉璃說著,轉向李思竹道,“天晚了,小姐請繼續安睡,我會在院子里守著的。”
李思竹知道她有話想要和老人說,便點了點頭,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里,重新和衣躺下,但此時她好奇心起,睡不著了,便豎起耳朵,聽著外面的聲音。
星月琉璃似乎是知道老人前來的目的,只是站在那里,垂著頭不說話。
“琉璃,這個叫李思竹的姑娘,是主公的女人,是嗎?”老人看著屋內的燈光熄滅,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問道。
“應該是吧。”星月琉璃答道,“她是沈文肅公的養女,曾由沈文肅公指定給主公為妾室,等到喪期一過,主公便要迎娶她進門。”
聽到星月琉璃說這番話時顯得毫不介意,老人立刻便有些急了。
“琉璃,你應該知道,霧隱一族的希望,就著落在你身上……”
“我知道!大師!”
“你不知道!甲賀一族有兩個女人是主公的女人!伊賀一族有一個女人是主公最器重的弟子的女人,聽說他們也在物色合適的年輕女子送來乾國,侍奉主公!你難道不明白他們的意圖是什么嗎?”
“我明白……”
“所以,你有這么好的機會,主公也非常器重你,你就應該……唉!”
“別說了!大師!”
“我當然要說!我這次從琉球來,就是帶著大家的心意來找你的!你身為霧隱一派的首領,難道不為大家想想嗎?”
“我會考慮的……”
“你好好考慮一下吧!我真是奇怪,難道你對主公這樣的男人,沒有絲毫的好感嗎?”
“當然不是!只是……”
“那就好!你要抓緊時間,不要讓伊賀一族搶了先!”
“這……”
“你別再猶豫了!對了,那個曲飛鵬是怎么回事?我看他對你非常有好感啊!”
“我們是奉主公之命,扮做……相互愛慕的人。他原本是有愛人的,是一位乾國的江湖殺手,但是被人害死了。那個女人留下了一個小女孩,主公要我做那女孩的母親。因為我和她的母親相貌很是相像……”
“所以那個曲飛鵬把你當成死去的愛人了,是嗎?”
“我不知道啊……我只是奉主公之命……”
“主公只是可憐那小女孩而已,這種逢場作戲,當然不算什么!你要切記你身負的使命!你應該成為主公的女人,而不是和這個人假戲真做!別搞錯了!”
“我和他不可能的,您放心,大師,求求您。別再說了……”
“好!我不說了!可我會盯著你的!如果你不采取行動,我可是會和主公說明的!”
“大師,求您千萬別那樣做!我會采取行動的!好嗎?……”
“那好吧!”
李思竹根本沒有聽到這番別開生面的對話,她只是看到,星月琉璃進來時,面色發紅,額頭上也滿是黑線,象是碰到了極為尷尬的事。
“星月小姐,你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嗎?”
“沒什么……”
這個雪夜,她們倆都注定了要滿懷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