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逸看來,無論是在華夏畫史上的地位,還是真實的水平,歷代畫家中,能夠和董源比肩的每代也不過才寥寥數人,那就更別說能夠穩居其上的了。
不過以上的考慮是綜合考慮,如果單就孤立的某兩幅作品來進行比較,應該還是能夠分出高下的。只是這一點對于華夏的鑒定師、書畫家來說,都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李逸也不認為這些老外能夠有這個水平。
所以他很快就反應了過來,羅果夫之所以這么說,一方面應該是習慣性的王婆賣瓜,自賣自夸,另一方面,則多半代表著帕特那邊的談判并不順利,所以他想給他找一件替代品。
“羅果夫,是不是帕特不同意我380萬歐元的報價,所以你才會告訴我這幅畫的消息?”
羅果夫一愣,隨即搖了搖頭,
“不,不,李,我想你是誤會了,那件事情和這件完全沒有關系,帕特告訴我,他會慎重考慮你的報價,并在三天內給出答復,我認為他接受報價的機會非常大。”
頓了頓,他又接著說道:
“荊浩,荊浩你知道嗎?我查過一些相關資料,無論是所處的年代,還是在華夏書畫史上的地位,荊浩都要比趙伯駒高出一個層次。而阿道夫所收藏的正是荊浩的一幅作品,所以我認為,他的這幅畫比帕特那幅,應該是更有收藏價值才對。”
荊浩?阿道夫居然收藏有荊浩的作品?
李逸不由倒抽了一口涼氣,如果這幅畫是真跡,那么,不要說帕特他們將那幅《秋日山景圖》誤認為是趙伯駒的作品,就算他們知道那幅畫是號稱南派山水開山鼻祖董源的真跡,其價值只怕也要比這幅畫稍遜一籌!
之所以這么說,并不是說荊浩就一定比董源厲害,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傳世作品的數量。
像是董源、王蒙、黃公望這些大家,流傳至今的作品雖然稀少,但總有幾幅真跡傳世,可是荊浩,目前一共就只有兩幅傳世作品。
而且,這兩幅作品到現在都還一直存有爭議,有不少專家學者認為,無論是臺北故宮收藏的《匡廬圖》,還是美國堪薩斯城納爾遜美術館收藏的《雪景山水圖》,都不是荊浩的真跡!
當然,拋開這個因素,單就華夏畫史上的地位來說,荊浩不但不遜色于董源,而且還應該稍稍的高于董源。因為他不僅創造了筆墨并重的北派山水畫法,被后世尊為北方山水畫派之祖,還為后人留下了著名的山水畫理論《筆法記》,提出了氣、韻、思、景、筆、墨的所謂繪景“六要”。
《筆記法》絕對是古代山水畫理論中的經典之作,而且比更早時期南齊謝赫的“六法論”更具理論價值,只是從這一點上看,荊浩就應該比董源成就更高,更何況,董源早期的山水畫法也曾師法荊浩。
“如果再能拿到一幅荊浩的真跡的話,這趟歐洲之行……”
李逸感慨的搖了搖頭,如果田澤川那邊能夠和日本方面談妥,他這邊再確定阿道夫收藏的確實是荊浩的真跡并囊入懷中,那么,他還真的不知道該怎么形容他這趟的歐洲之旅了。
看了看李逸的臉色,羅果夫雙手一攤,做出了一個果然如此的表情,
“李,就算是阿道夫準備出售這幅古畫,但其價格很可能會是一個天價,所以我不得不遺憾的提醒你,事情應該沒你想象的那么簡單。”
“哈哈哈哈,沒事,先不說那幅畫是不是真跡還不知道,就算是他真的開出了一個天價,我想,我也應該有辦法應付。”
從羅果夫提供的這些信息判斷,如果阿道夫收藏的那幅畫確實是荊浩的真跡,那么,他的開價很可能不會低于黃庭堅的《砥柱銘》或者王蒙的《稚川移居圖》,也就是在5000萬歐元左右。
不過,這個價格雖然嚇人,但也不是不可以考慮,當然,他之所以這么底氣十足,主要還是因為手上還握有三幅作品可以用來交換。
李逸手上留存的三幅作品,單以價值論,應該是以提香.韋切利奧的《天上的愛與人間的愛》最為珍貴。像是這種級別的古代油畫,目前市場上根本就不可能出現,李逸相信,如果他只是求財的話,這幅畫的價格很可能會超過3億美金。
而那幅英國著名水彩畫畫家保爾.桑德比的《古老的山毛櫸樹》,價值雖然不太好估計,但李逸相信,如果找對買家的話,其價格應該也會超過一億美元。
目前唯獨讓他無法界定的,是漢斯.霍夫曼那幅《對話》。這一次,如果阿道夫的開價真的和他猜測的差不多的話,他決定先將那幅畫拿出來試試,就算是談不成,起碼也能知道一個大概的價格。
看到李逸信心滿滿的樣子,羅古夫聳了聳肩膀,反正能說的他都已經說了,接下來,應該是沒他什么事了。
“對了羅果夫,這次你們古董商的聚會一共有多少人?他們手上大概有多少華夏的古董?都有哪些是珍貴的國寶級或者一級文物?還有……”
看到李逸機關槍般拋出了一長串問題,羅果夫哀嚎一聲,用力的拍了一下腦門,
“停,停,李逸先生,我只是一個希望你能夠跑一趟俄羅斯,讓我從你那里賺上一筆小錢的可憐的古董商人,你的這些問題……哦買嘎,你慢點問,我們慢慢來討論好不好?”
聽到羅果夫的回答,李逸忽然靈機一動,問道:
“羅果夫,你一年能賺多少錢?”
“呃……剛才好像不是這個問題吧?”
“不是,我是想說,如果我想請你做事的話,應該給你開多高的薪水才合適……”
加上剛剛交換給約翰.卡魯的那幅《吶喊》,到目前為止,李逸一共交換出去了四件歐洲的貴重古董。最開始的那件青銅時代,因為有馬大神的幫忙,所以真正的做到了貨比三家,雖然最后選擇的迪恩是一個意外選項,但李逸覺得,就只有那次交換他占了比較大的先機。
當然,其后的幾次交換他也都很滿意,但之所以這么順利,原因卻更多的歸結于一些意外因素的出現,要說將那幾幅名畫的作用發揮到極致,他覺得,還遠遠沒有達到那個程度。
而田澤川的介入,再加上這幾天他一直在考慮珠寶公司的事情,這些都讓他意識到,如果他真想做好文物回流這件事情,靠他一個人的力量是不太現實的,他應該組建一個團隊,哪怕這個團隊的成員都不是全職為此服務,但效果也應該會比現在他一個人忙東忙西好上很多。
這個團隊的構成,應該有像田澤川、羅果夫這樣手上擁有大量文物信息的人,也應該有譚默軒這樣,在談判方面有專長的人,甚至還應該有專業的法律、財務顧問,畢竟,以后他很可能會直接出錢購買大量的古董,也有可能會和各類博物館進行交涉,這樣,就有可能牽扯到不同國家的法律、稅務等等方面的問題,甚至有時候還會牽涉到文物的來路等問題,他不能因為現在一直很順利而忽略這些,否則,將來很有可能會吃一個大虧。
和其他團隊核心成員不同,負責提供信息的人員所承擔的責任最少,相應的要求也最低,那么,既然可以接納田澤川,那么,為什么不能試試接納羅果夫呢?
而且,因為羅果夫的身份,他在打聽流失文物下落方面還有著田澤川所不具備的先天優勢,而他所要做的,只是為了這些信息支出一些小小的信息費,又何樂而不為呢?
理順了自己的思路,李逸給羅果夫解釋了一下,羅果夫一聽,大喜過望,一把就摟住了李逸的肩膀,
“老板,我現在每年大概能賺500萬美金左右,您如果能開到這個價碼,我生意都不做了,天天跑出去給你打聽信息去!”
“去!以為我是冤大頭啊?還500萬美金,我看5萬還差不多!”
“哦買嘎,你這兒價砍的也太狠了,一下就少了100倍,實在是太黑心了……”
“行了,現在有件正事要好好的談一下,如果做得好,我們可以認真的談一下你的報酬的問題,如果這件事都做砸了……”
李逸一攤雙手,率先走上了二樓,一旦想通,很多問題和思路都不受控制的浮現在他的腦海,他必須要整理一下,然后借著這次機會檢驗一下,如果可行的話,他準備就先從羅果夫開始,然后再找機會擴大這個搜集信息的隊伍。
剛剛介紹的時候,他就知道貴賓洽談室設在二樓,走上來一看,果然是一個談事情的好地方。
動手為自己和羅果夫都倒了一杯咖啡,李逸找好紙筆,一邊整理自己的思路,一邊和羅果夫商量。
“首先我們要界定一個需要收集的文物信息的范圍,我覺得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來考慮。最簡單的就是文物的年代,然后是文物的類型,至于文物的價值,這個對你有點難度,但如果年代和類型都限定好了的話,這些應該也都不是問題。”
“文物當然是越古老越珍貴,但這個也不是絕對,所以就需要有其他的條件來進行限制。拿瓷器來說,我們可以根據朝代、器型、釉色、窯口等方面來確定它的珍貴程度,比如宋代五大名窯,還有康雍乾三代的精品瓷器,這些無論什么器型、釉色都應該在收集的范圍之內。還有青銅器,僅是朝代一項就可以大概的看出其珍貴程度……”
“至于收集這些信息的報酬,我們可以按照信息的數量,價值來界定,當然,我也可以給你一份固定的報酬,這個完全看你的選擇。有時候,還需要你就某件東西進行初步的接觸和談判,我們也完全可以按照最后成交的金額來給你一定比例的提成……”
“就拿這次帕特的那幅古畫來說,如果最后能夠成交,我完全可以按照行規支付你一定數額的介紹費。當然,如果你能在當前380萬的價格上進一步壓低價格,幫我節省的這一部分,我們還可以四六或者五五來分賬,包括待會兒和阿道夫談他那幅畫,你都可以參與進來……”
李逸越說越順,能夠想到的方面也越來越多,羅果夫則越聽眼睛就越亮,李逸說的很多方面,對他來說簡直就是舉手之勞,而現在這個舉手之勞很可能會賣出一個大價錢,又怎能不高興,不興奮?
“李,你需要的這些信息,很多我現在就能給你提供,就算是一時不知道的,我也能很快就拿到相關的信息,只是這個報酬的問題,有點不太好界定,就比如,這次我給你講的阿道夫手里有荊浩的古畫,并準備出售這條信息,其價值應該不能和我給你提供一件普通的清代瓷器相比,像這種情況,你應該怎樣給我計算報酬?”
“這個很簡單,我們可以分階段分情況來實施。比如,你給我提供的信息,我都按照一個基礎的價格,10美元一條或者100美元一條這個待會兒可以慢慢討論,然后,如果我看上這件東西,最后交易成功,那么,我再根據交易的金額追加一定比例的信息費。這些都可以慢慢商量……”
羅果夫點了點頭,
“其實我覺得,基礎的信息費也可以根據文物的價值來分檔,比如100萬美元以下的,10美元一條,100萬到500萬美元之間的,你應該支付給我100美元一條……”
“這些都不是問題,都可以慢慢商量,現在最重要的是,我們要好好想想,還有什么可以納入這個合作框架,為了能夠切實的推行下去,我們需要哪些保障……”
一時間,房間里安靜了下來,兩個人都開始開動腦筋,站在自己的立場上試圖去完善這個方案,以至于阿道夫走進來都沒有察覺。
“怎么了,在想什么事情這么專心?”
“哦,親愛的阿道夫,你忙完了?忙完了的話,能不能把那幅荊浩的畫拿出來讓李逸先生看一下?他可是個大主顧!”
阿道夫笑著晃了晃手里拿著的畫筒,從中取出了一幅絹本設色的古畫,慢慢的攤開在了接待室里的桌子上。
“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