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白甲帶著紅甲和旗丁走過來,他們用狐疑的眼光打量著這些漢軍,試圖找出剛剛在戰陣上意志不堅定的家伙,幾個旗丁用手一指,白甲們立刻把那個漢軍押出來,毫無商量余地的直接斬首。,:。
在慘叫和痛罵聲中,幾顆頭顱被砍落下來,鮮血流在雨水里,分散的地方很大,雖然沒有什么血腥味,但其余的漢軍們還是分散開了。
在白甲殺人的時候,沒有人爭辯和吵鬧,四周有過百甲兵拿著刀劍看守著,誰敢出聲便是殺誰,漢軍們深知此理,根本沒有人敢吭聲。
李明禮握著拳頭站著,臉‘色’變得鐵青,好在雨水中大家都凍的臉‘色’發青,倒*也并不顯出什么特別之處來。
這時白甲們又向受傷的漢軍走過來,漢軍們這時一陣擾攘,大家都看出來局面不妙,可還是沒有人敢出聲。
這時包衣們也返了回來,他們帶回來不多的糧食,每人都是凍的臉‘色’發青。
這是夏天,可也是遼東的夏天,雨水這么大,氣溫驟然下降,每人的衣袍都濕透了,連掃到的糧食都是泡在雨水里濕透了。
一個白甲走到李明禮背回來的傷兵身前,重傷漢軍的兩眼無神的看著他。
白甲掃視了一下四周,他的兩眼漠然而了無生氣,完全不帶有人類的感情,被這個白甲掃到的人群,都是情不自禁的退了一步。
這個白甲在剛剛的奮戰中出盡全力,殺了好幾個銃手,可是和他配合的伙伴有一個被商團軍的戰兵用盾牌砸昏,然后被長槍刺喉而死,另外幾人先后被銃手刺死,白甲自己也身中幾處劃傷,還好都不是很嚴重。
和自己一直鄙夷和瞧不起的明軍打了個旗鼓相當,還有很多伙伴戰死,這個白甲原本就心中不快,看到重傷待死的漢軍,直接便是拔出順刀,一刀斫斬下去。
頭顱被從脖子上斬落分離,鮮血狂涌,那個漢軍士兵好象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首級上的眼睛一眨一眨的,似乎在努力的掃視著四周,想看看究竟發生了什么事,好在這種叫人看了驚悚的畫面十分短暫,幾息功夫過后,那雙眼就凝滯住不動了。
暴怒的白甲繼續揮刀斬人,雨地里到處是血水,那些受傷較輕的在求饒,看看免不了被斬就是怒聲叫罵起來。
但不管是求饒還是暴喝怒罵,都是阻止不了‘女’真甲兵殺人,這樣的殺人都是上層支持的,‘女’真人不會去救治這些受傷的漢軍,傷者還會拖累大軍行動,一般來說在離后方近的地方輕傷員還是可以得到救治的,今天這種時候,這些輕傷員也只能自認倒霉了。
白甲殺光了所有的傷員,又掃視了所有漢軍一眼,他的順刀還順著刀刃在流血,白甲把刀身振了一振,冷冷的道:“我叫賴塔,你們這些該死的奴才要好好記得今天的事,下次如果再有做戰不力的事,我會把你們一個個都殺光。”
在賴塔殺掉傷兵時,李明禮忍不住往前邁了一步。
就在這最關鍵的時候,有一雙手拉住了他。
李明禮回頭一看,卻是一臉惶急的老丁把他給拽住了。
“主子。”老丁沒有說別的,只道:“我想活下去,家里人也想活下去。”
李明禮一下子泄了氣。
吳三桂和他的護衛們終于離開了,今天他們算是大開了眼界。
千總在臨行時,專‘門’下馬到陣前看了看,雖然雨沒有停,他也沒有披油衣,就是任由著自己的官袍被雨淋濕透了。
在戰場上,這個千總官再三看那些長柵上釘著的箭矢,看著車陣上大車一壁上釘著的那些六兩的重箭,那些箭穿透了鑲嵌了鐵板的車廂,又粗又長的箭桿有一多半‘插’在車廂內側,有幾支箭矢的扁平箭頭上明顯帶著血痕,這是車內守兵受傷的證明。
在車下,到處是‘插’在地里和各種地方的重箭,地上血跡斑駁。
在對面的戰場,‘女’真人沒有留下尸首,他們雖攻不進來,也沒有到慌‘亂’退卻的地步,尸首都被帶回去了。
千總不覺感到惋惜,今天最少殺掉真夷過百人,漢軍也有過百,首級最少有二百級以上,如果把首級奉上,會是一場驚動京師兵部乃至內閣和皇帝的大勝!
自后金國建立,努兒哈赤稱汗,后來悍然攻打撫順關開始,明軍就沒有一次打贏,并且‘交’上過超過百級首級以上的戰果。
最大的亮點是‘毛’文龍收復鎮江,并且俘虜了一批守備鎮江的后金將領,然而那些也多半是投降的明軍俘虜,人數也并不多,而且鎮江也很快又失守了,‘毛’文龍幾乎只以身免。
至廣寧敗后,朝野幾乎都失去了和后金爭勝的信心,在南方,提起后金似乎還只是普通的邊患,對北方的居民來說,后金已經是十分實在的威脅,盡管后金還沒有如崇禎二年那樣開始入關殺戮和劫掠,但北方已經有了大量逃難的遼民,他們的苦難被毫無保留的展示給了普通的北方居民,而從薊鎮到宣大地方,這幾年最少有十萬以上的將士,包括奉調出征的總兵以下的將領在內戰死遼東,每死一人就是一個家庭飽受創痛,從萬歷四十七年至今不過數年光景,整個九邊已經有無數家庭飽受家人戰死遼東的痛苦了。
這些事情,身處南方繁華地方的人不能了解,但在北方,后金已經被視為大敵,朝野間都渴望一次勝利,可惜的是勝利如鏡‘花’水月一般,可望而不可得。
這一次斬首二百級以上,如果能割取首級,報功上去,將會是一次震動朝野的大功!
當然千總并不知道,一次十三山已經有過斬首過百級,而且幾乎全部是勇壯真夷的大勝,只是為了和裕升不早早暴‘露’在后金方的視野之中,在請示了張瀚之后,十三山高層還是選擇了隱瞞了那次大勝。
這一次當然不必隱瞞下來了,可惜沒有首級佐證,那幫老爺們是不會承認丘八們的功績的。
千總心中替這些和裕升的兵馬遺憾著……雖然他只是一個祖家的內丁,但內丁有時候也會有軍人的驕傲和認同,眼前的這支軍隊,已經徹底折服了這個內丁千總。
在從戰場離開,走向已經等的不耐煩的吳三桂時,內丁千總看到了在野戰醫院帳篷里醫治的傷兵們,看到了重傷員被優先救治著,軍醫和醫護輜兵替這些重傷員止血,清創,包扎,還有縫合傷口,替折騰的胳膊和‘腿’部正骨,用木板固定包扎……帳篷里一股濃郁的血腥氣,然而這個內丁千總看到這一切都是感覺無比溫馨……他嘆了口氣,轉頭走了。
等內丁千總趕到吳三桂身邊時,這個少年貴人已經是一臉的躊躇滿志了。吳三桂對內丁千總道:“剛剛我問了他們這邊的軍官,知道他們是怎么練兵的……無非是恩結于先,然后嚴厲訓練于后,要緊的是他們有鼓動士氣的軍政官,還有執行軍法的軍法官,另外就是他們的火銃都是自己打的,不是用工部發下來的破爛貨‘色’。嗯,回去之后我就要和舅舅還有父親說起此事,祖家和我們吳家,一樣也能練出這樣的兵來,到時候擊敗建虜,恢復錦州,廣寧,乃至三叉河一線,朝廷必定不吝通侯之賞!”
李成梁斬首的北虜首級過萬,不過一個不能世襲的寧遠伯,朝廷雖然對李家的子弟都委以重任,李成梁的兒子們不是總兵就是副將,遼鎮在李家極盛時就等于是李家的封地了,但朝廷在爵位上的吝嗇也是十分明顯的事情。
現在后金的威脅比北虜大的多了,通侯之賞,倒也未必沒有這種可能。
而少年得志,幻想一下侯爵之位,似乎也不是什么太過份的事情。
而內丁千總在臉上‘露’出微笑的同時,腦海里卻只浮現出野戰醫院里的景像,他在心中微微冷笑:恩結?軍法?等你們‘弄’出人家那個醫院,再說吧!
孫承宗派向京師的塘馬,在十余日之后開始向京師進發。
在此之前,孫承宗再三確定了當時前線的情形,雖然沒有斬首,但老孫頭對前方將校的稟報還是十分信任的,加上有吳三桂的‘精’采敘述,和裕升商團軍的大勝就更加可信了。當然,和裕升方面也是十分謙恭,將功勞讓了不少給前線的明軍,包括那只一觸即潰的宣大軍都分到了功勞,大家歡喜之余,也是覺得和裕升果然是商人的團練,長袖善舞,做人十分圓融到位,上下都十分高興。
遼鎮也是久未有勝利,不管怎樣,孫承宗都是將這一次的勝利與對十三山援成功的奏報,一起遞了上去。
當日長柵之戰以后,和裕升的人又堅守了三天,在大半明軍都撤走的前提下,這也是了不起的勇氣。在三天之后,和裕升的人大舉撤出,最后還把幾千老幼‘婦’孺一起帶了出來。
山上的人則是把所有的軍需物資全部搬了上山,并且重新在西隘口布防固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