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也使財務部門水漲船高,明朝戶部的職掌真的配不上其地位,不過戶部尚書的地位原本也不夠,禮部尚書是入閣的階梯,戶部要想進內閣,先得升兵部,再升吏部或禮部,然后才有資格想入閣的事,禮吏兵三部地位要遠遠高出刑戶工三部,而六部之中,戶部的地位也就是比刑部和工部強一些,比起禮吏兵三部可是差遠了。
在和記這里,財務部門開始也是在大部門之下,屬于軍令司所管轄,隨著時間和形勢的轉變,財務局已經加了一個“總”字,算是總理整個軍司財務的名義,很快就要從軍令司里脫離出來。
很多人相信,如果等孫敬亭回來,這事就算板上釘釘,田季堂這個老帳花子將會搖身一變,成為一司主官,也是和記最高層的存在了。
一司主官啊,和記現在的司官級別的官員也沒多久,可以說是十分貴重的存在。
王長福那么高的地位和那么老的資格,現在也就是一個武備官校的副校長,校長張瀚,他的地位等同于司官,但并不是正經司官,麾下也就是千把多、毛孩子。
周耀已經做到了一團指揮,進入中樞也就是軍訓司的司官,大家都認為周黑臉升官了。
田季堂只是一本帳一支筆,幾年時間從普通的帳房先生做到一司主官,關鍵是財務總局的編制人員極多,光是在總部就有六百多人,整個和記的運作來說,財務部門已經成了最粗大的血管……張瀚當然是頭腦,侍從司是延續和擴展這個頭腦的功用,當然也有安全保護和處理身邊佐雜事務的作用,軍令司則是心臟,上情下達,下情上達,展布政令,都是軍令司的職掌。
再下來軍政司,主要業務是征兵,管理派出軍政官,對軍中雜務,包括從征兵到安頓新兵家庭和安排老兵退伍,發放軍中福利,撫恤陣亡士兵家屬,安置傷殘軍人,一系列的事務都和軍中有關。
原本軍政司下還有相當強的火器甲仗各局,現在已經要分出來,成立軍工司,專門進行軍工生產。
工商司,顧名思義就是管民用工場和商業事宜的,和記在外頭的分號分店,統歸工商司管理,靈丘和遵化的鐵場,李莊的工場,也是統歸工商司來管。
另外有一個新的職能就是收稅,如果把稅賦之事交給工商司,就叫工商稅務司,另一個可能就是把收稅的事情交給財務上,成立一個財稅司。
由于臺灣那邊的貿易日漸發達,收益可能直追總部,所以也有可能成立對外貿易司,專管對海外貿易的事情。
另外就是軍訓司,參謀司,軍法司,民政司,農林政務司等等,地位有高有低,總體看來,軍隊和民政貿易現在是一半對一半了,不象兩三年前,幾乎所有部門都可以算是和軍方有關,畢竟張瀚從生意起家,然后冒起之后就是以軍隊為重,現在軍隊還是占相當重要的地位,但民政貿易財賦各部門都起來了……這才是正常的情形,一個國家和一個組織如果是純粹的軍隊組織,其架構必定失衡,純粹的軍隊組織不是不可以,但沒有屬民沒有收益沒有工商外貿,這組織是怎么生存的?要么受制于人到不甘受制于人,要么會成為失衡的怪獸而憑搶掠為生,前者就是大明遼鎮,后者就是歷史上的一個個強盜集團,比如蒙元或是現在的東虜。
“老田來了。”張瀚放下手中的鵝毛筆,揉揉手腕,捏捏眉心,笑道:“手酸眼也酸哪,回到青城就是一攤子的事!”
田季堂笑道:“大人能者多勞。”
“廢話!”張瀚笑罵一句,說道:“再能我也不愿多勞,本朝太祖那種神仙般的人物不是一般人能夠效仿的。”
田季堂也是由衷的道:“誠然,本朝太祖真是非常人所能比。”
張瀚又笑道:“我發牢騷是針對孫孝征,他可是好,去臺灣一路巡行過去,一路上舒舒服服的,也沒有事叫他決斷。回來更是穿州過府,看他的樣子,似乎是要一路再看回來。這下好了,政務多辦落我自己頭上,要他這政務官何用?”
政務官就那寥寥的幾個人,李慎明這個政務官兼侍從司司正主要是對外,很多張瀚對外的關系需要李慎明來打理,另外就是日常的流程監管,政務方面,李慎明負擔的相對要少一些。
孔敏行,莫宗通,李東學,梁興,這幾個政務官要么鎮守一方,要么負責一司,平時就夠忙碌了。
真正協理張瀚,處理超過自己本司范圍公務的,當然是孫孝征這個大舅哥,人信的過,能力也強,原本就主持過東山會,跟在張瀚身邊幾年,該學的也是學了不少,最少在處理日常政務上叫張瀚省了不少心思。
張瀚在抱怨,這屋子里還有好幾個等候批復的中層官員,話定然是會傳出去,但對孫敬亭的影響當然是相對正面的。
被攆去臺灣,一個來回近三個月,對一個在頂級的官員來說簡直是滅頂之災。
和記內部,未必不會有人想著要頂替孫敬亭,人選很多。
就算自己不想或清楚內情,也害怕中層的這些人想頂著自己的上司爭一爭,萬一爭上了,可是連他們在內都是水漲船高了。
這種風潮必須按下去,張瀚的抱怨一傳出去,所有人都會明白孫敬亭的地位不變,張瀚并沒有換人的打算,也就可以偃旗息鼓了。
田季堂久在張瀚身邊,當然知道這位一言一行都有深意,當下配合著說了幾句,待公廳里的人都退出去,田季堂微笑著道:“大人對孫政事也是沒有話可說了。”
張瀚微微點頭,說道:“也是孝征兄自己能幫的上手,不光是我和他是朋友或姻親。”
田季堂是孫敬亭一路帶出來的舊部,聽了張瀚的話,當然滿懷欣喜。
“你也不要操心孫孝征的事了。”張瀚看著田季堂道:“外頭最少有十幾撥人等著我見,這一次叫你過來,就是要談一件要緊的事情。”
田季堂沉聲道:“大人是說稅收的事吧?”
“看。”張瀚滿意的道:“響鼓不用重捶,一說你說懂了。”
“不是說打算并入工商司?”田季堂道:“工商司劉司官不會生意氣嗎?”
張瀚淡淡的道:“他敢嗎?”
田季堂只是順嘴一說,聽了張瀚的話,臉上立刻就有了笑容。
換了別的勢力,任用官員調整所管范圍多半會生事,特別是大明官場,無事還要生非,況且是真的有事。在和記,調整職權范圍就是看需不需要,張瀚的毫無爭議的權威之下,所有的規矩和權力范圍都是他一言而決。
這就是開創者的好處,繼承者想對舊有框架做一點改變都很困難,因為他沒有改變的權威和天然的法理依據,中國歷史上的改革很多,帝王主導的也很多,真正成功的屈指可數,主要原因就是成規難變,利益集團一旦形成了,那可就不能輕易打破藩籬了。
就以軍政司來說,開始是很多事情軍政司一把抓,現在分了工商出來,也分了軍工司出來,原本軍政司的官吏都分了不少出去,李東學的權力范圍被剝奪了三分之二,若是換了百年之后,利益固化成型之后,想做這樣的事就太難了。
既然張瀚決定了,田季堂也知道他的脾氣秉性,當下沒有二話,只道:“請大人吩咐吧。”
“嗯。”張瀚道:“征稅這事是必不可免的,我和記不是在開善堂,該有的收入就必須有。只是買賣城好似新植小樹,不可大力晃動。所以征稅是要征的,但要分層次和先后,先征漢商的稅,稅率定在其利潤的百分之五,這和大明商稅是一樣的,然后是征俄羅斯人的稅,也是和漢商一樣的稅率,等何時能征蒙古人的稅,這暫時我還沒有定下來。另外就是農稅,我們和記在草原上開墾了大量荒地,現在逐漸吸引了大量的佃農來耕種。此前的模式是和記建立屯堡,然后提供安家之處,耕牛種子農具都是和記的,佃農則將收成的六成交給我們,我們再收儲,發賣,獲利之后按股本分紅給軍司人員和軍官。這種模式目前來說還算成功,臺灣和寬甸等處也是多半用這樣的模式。還有一種,就是佃農不拿糧食,由我們完全雇傭,所有一切都是我們提供,還按月給銀,算是長雇工,這種模式是要漸漸改過來的,種地不象做工,不那么容易監管,農政司的人漸漸要把精力全用在提升產量和改良品種,督造水利工程諸事上,不可能一直監督佃農勞作,可能多半佃農有天良,知道用心勞作來回報我們,但時間久了,必有奸頑之輩于其中生事,一粒老鼠屎可能壞一鍋粥,我們不必冒這個險。”
田季堂大為贊同,簡直是擊節贊嘆!
張瀚對人心的和人性的了解太深了,簡直和年紀太不相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