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樣,”王二道:“在下都會起兵造反,這鳥世道,再也活不下去了。就算一兩人活下去,家里的人也得餓死,狗官盤剝,恨的人牙齒癢癢,不想別的,只為殺官也要反。”
趙立德微笑著一點頭,說道:“很好……王二你就算我和記軍情司的外圍,你起兵之后我們會給你進一步的指示,你的部下不聽話,我們也要幫你解決……”
趙立德語氣突然加快,并且帶著殺氣,眾人感覺不對,種光道剛想把腳收回來,屋中氣氛大變,四個軍情人員突然快步向前,四人都各出一雙手,將王二等四人狠狠按在椅子之內。這時從室外又進來兩人,各拿一根軟索,兩人向趙立德看一眼,見趙立德點頭,就把軟索放在種光道的脖頸間。
種光道此前毫無防備,他們在室外還放著二十多人,都帶著兵器,完全沒有料到和記的人敢在室內動手,他兩眼圓眼,拼命掙扎,但被一雙巨手死死按著,拼力掙扎也動彈不得,這時絞索放到其脖間,動手的人也是軍情司的行動人員,做慣了這樣的事,轉了幾圈就勒緊了絞索,很快種光道就呼吸不得,將死的恐懼和窒息令他無比恐懼,兩眼圓睜,幾乎要瞪落眼珠,轉眼功夫其臉上就憋的通紅,他身子拼力扭動,兩腿不斷的在地上蹬踩,椅子在地面上晃動著,發出吱吱響聲,種光道發出悶哼聲,出氣不暢,似在呻吟求饒,又似在哭泣,轉眼之間,其已經淚流滿面。
趙立德悠然看著,王二等人也在掙扎,各人都是嚇的魂飛魄散,只是不管怎樣,他們都無法掙脫,跟著趙立德過來的都是軍情司的好手,成年累月的打熬力氣和進行刺殺工作,眼前的事他們已經不知道做過多少次,知道怎么拿住人的關節,怎么發力,怎么制止人的扭動,王二等人雖不是安份人,但論力氣未必比得上邊軍將士中的精銳,更不能和大戶人家專門的護衛相比,更不要說和蒙古人比較力氣,而軍情人員對付上述的這些人也是行有余力,他們雖然掙扎,但根本毫無用處。
王二只覺腦海中一片空白,看著拼命掙扎的種光道發呆。
種種過往如走馬燈般的晃動起來,就象是皮影戲。這時王二才想起來,自己在此之前只是一個普通人,是和記點燃了他心中的欲望,他的不甘和憋屈,他的憤怒和不滿,還有與之相稱的野心……如果沒有和記,王二也會造反,但那是天啟七年七月間的事,那時候人們已經徹底絕望,春荒過去,夏收卻還是絕望,官府又在催逼夏稅,大量的人丁逃亡,大戶人家把賦稅轉嫁到普通的百姓身上,壓迫更重,很多交不上賦稅的人被衙役幫閑逮到縣城,毆打之后枷號示眾可謂慘不堪言。
加上疫病流行,人皆思亂,王二那時候倡義首亂,相隨者瞬間過千人。
而此前的王二從未想過這樣的事,他連落草為寇的經歷也沒有,哪能說造反就造反。倒是和記的人先找到他,慢慢接觸,道出其心中不滿和怨恨,王二自己過的艱難,家族中人有不少病餓而死的,這漢子心中的不滿如野草般滋生蔓長……
不料和記除了幫助他之外,還有今日此舉,令王二感覺無比的惶恐和害怕……此時他才想起軍情司的各種傳言來,自己也是奇怪,種光道怎么敢如此大膽,看來是和記的人一直和顏悅色,種光道感覺對方有求而來,不妨漫天要價,給和記就地還錢,只是和記卻沒有這等耐心,直接就掀翻了桌子。
種光道的舌頭都伸了出來,慢慢一張臉都變成紫黑色,王二兩手顫抖,已經無力掙扎,其余二人想摸刀也是想起來進門就被收了兵器,這時悔之晚矣。
“王二你要做大事,需知要立定腳根。”趙立德見慣了這等事,他自己親自下令弄死的人沒有過百也有好幾十,做這樣的事已經習慣了……他對王二溫語而言,似乎眼前沒有掙扎的垂死之人,而是密室會談,足可交心:“不要叫手下的人挾制你,要知道令行禁止為帶兵的第一要緊之事。你是我們和記布的子,這一點你要牢記,不要忘了根本。我們能扶你,也能拿下你。平日里你要威福自用,行事要有章法,要聽手下人的意見,關鍵之時,大事要自己拿定主張。遇到和記交辦的事,則要以和記之事為先……這些你一定要記得清楚明白,否則再出事,我可就保不住你了。”
王二額頭冷汗淋漓,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
這時他才想起來,外間的人有不少是和記替他找的,連兵器也是和記發的,各人聯絡地方豪杰,陰謀起事,這些費用開銷也是和記給的。所謂豪杰名士,不過如此。和記能扶他,當然也就能滅他,眼前的種光道就是一個警告,這廝忘了根本,所以丟了性命。
王二一念及此,醒悟道:“小人真的明白了,自此之后,一定聽從和記的命令,叫如何,便如何!”
屋中原本多道陰冷的目光看著王二,猶如看著一個手無寸鐵的小童,聽到王二這樣的回答,趙立德微微一笑,眾人也都是收回了目光。
這時種光道已經被勒死,眾人聞到一股惡臭,卻是種光道臨死前大小便一起失禁,屋中臭不可聞。
趙立德站起身來,淡淡的道:“這里呆不得了,王二,你們幾個出去,帶部曲繼續潛藏,時間一到,我們會運兵器過來給你們,由你們拿去起義攻城!”
王二渾身還在顫抖,地上汗水淋漓,其余二人也好不到哪去,三人一起跪下,應聲而答,此前的戒備警惕已經蕩然無存,這時眾人才隱隱明白,當家主事的人究竟是誰,自己等人,不過就是棋子罷了。
其后趙立德一直在路途中奔波,見王嘉,高迎祥,王左掛,王虎,王和尚,王大梁,韓朝宰……這些人都是各處有名的刺頭,所謂的豪杰之士,在鄉里原本就相當有名。趙立德一見就知道軍情司在此前的功夫沒有白下,這些人都是一時豪杰之士,象高迎祥,在年輕時曾以販馬為業,這是和蒙古人打交道,并且要經常出塞的營生。膽氣,能力,情商,缺一不可。不僅要到北地販馬,還要和官府打交道,其騎射俱佳,擅長在馬上馳射,并且能用強弓勁箭,是安塞男兒中的佼佼者……這樣的人,雖然困頓于草野山澤,一旦有機會就會化蛟而起。其不僅有勇力,也有膽魄,更有人脈。
要知道販馬者都是成群結隊,經常與各種豪杰好漢合作,長久下來,建立的交誼可托付生死。一旦高迎祥起兵而反,必定會在短時間內聚集大量擅長騎射的勇士,又因為靠近邊塞,不僅有百姓加入其中,更會有不得志的邊軍入其營伍,短時間內,就會形成相當的戰斗力。
事實也正是如此,高迎祥造反之后很快形成較高的戰斗力,其部下以豪杰志士和邊軍為主,號為老營兵,裹挾大量的農民入其中,部隊很快形成戰斗力,攻陜北諸城,流竄至山西,攻克大量州縣,后來明廷調集邊軍主力,高迎祥部在當時野戰尚不是明軍對手,但老營兵始終完好,因為戰則以農軍迎前,戰局有力則老營騎兵出動,擴大戰果,不利則老營兵走,只要老營兵在,則其實他的實力不失,轉戰之時就又能嘯聚出幾萬人來。
以遼西鐵騎為主的曹文詔就是高部為主,各家義軍出主力圍住,數千遼西兵被農民軍圍殺,也是充份說明了農民軍的老營兵的戰斗力……原本就是宣大榆林各鎮的邊軍出身,戰斗力不強才怪了。
只是這一類老營兵的人數較少,比如李自成接高迎祥位置之后,被明軍屢次擊敗,最慘一次數萬大軍落入洪承疇和孫傳庭的包圍之中,潼關一戰,大軍損失干凈,明廷以為李自成會一蹶不振,從此不可復起。
豈不知李自成逃走的一兩千人皆是老營兵,其實也就是他數萬大軍的基礎,在潛藏大別山脈,在革左五營的接濟下,李自成元氣未傷,后來抓住明軍布防的空檔,躍馬河南,當時的河南災情比當初的陜西還重,數月間就又重新嘯聚五十萬人,一年之后就到了百萬之眾。而這百萬人只有幾千人堪稱精銳,后來打下洛陽,獲得大量財富,軍力上了一個檔次,然而其后三次圍攻開封不能克,說明這幾十萬人的戰斗力委實堪憂。在與羅汝才合作之后,加上不停練兵,才有了在第四次圍開封擊敗李啟睿傅宗龍和左良玉的實力,此戰過后,明軍十幾萬主力被正面擊敗,農民軍才一躍而起,收容敗兵,充實軍伍,李自成自此才有了真正安身立命,并且窺視天下的本錢。
其后又與孫傳庭再戰,正面擊敗,李部百萬之眾,始有真正的成建制的精兵。
不過入北京太過倉促急切,京師只有六萬左右的精銳,還有一部份被劉芳亮帶在河南,一部份被白旺帶在襄陽一帶。
若三部集中在京師,二十萬能戰之兵,就算不能正面對抗十余萬人舉族而出的滿清八旗,也不會弄到節節敗退,始終沒有還手之力。
后人見李自成敗于一片石,然后倉惶退出北京,一路慘敗,幾無立足之地,都以為是將驕兵墮之故,其實李部入京不足一個月,能墮落成什么樣?主要原因就是農民軍根底太薄,精兵太少,地盤不足,沒有充足的兵源補充,地方政治不行,沒有充裕的財力補充,所以一戰之后,精兵盡失,再想振作就相當困難。后來潼關一戰,精兵數量不足,連續敗逃士氣跌落谷底,因此還是守不住,再一路敗退到襄陽。
其實若李自成不死九宮山,憑他的堅韌事情仍有可為之處,后來大西軍在張獻忠死后,由于孫可旺的政治能力高超,李定國的帶兵能力強悍,大西軍反而成為抗清的主力,屢次在正面戰場擊敗清軍。
若李自成不死,大順軍余部未必會被分裂和解散,其部幾十萬人漸漸恢復實力,清軍想輕松南下也是相當不易之事。
所以時也命也,縱橫一生多次被重兵包圍的梟雄都平安無事,最終卻在九宮山死在一群佃農手里,誰能想到,誰又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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