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無意回朝當官。
劉健和李東陽等人都沒斗倒劉瑾,他回去跟劉瑾正面扛上,很可能功敗垂成,現在正是劉瑾風頭最盛的時候,他回朝也不會有太大作為。
即便王守仁借醉意把事情說出,沈溪也當沒聽到,夜深后,讓人送王守仁回官驛,而他則帶著幾分遺憾來到書房。
跟劉瑾正面抗衡,沈溪想過不止一次,但反復權衡后還是不行。
現在他是有皇帝的信任,但可惜他沒法讓朱厚照享受現在這種腐朽糜爛的優裕生活,就算能,他也不會這么做。
作為一個文官,如果做出讓皇帝沉迷逸樂之事,那他的名聲必然臭到不能再臭,但劉瑾就不同了,一個閹人根本就不在乎自己在歷史上的清名,沈溪就不行了。
沈溪想起謝遷寫給他的信,信中謝遷提及皇帝有意讓他回朝擔任兵部尚書,可現在劉瑾當政,一個兵部尚書并不足以限制劉瑾的權力。
更何況他得不到文官集團的信任,在那些年長的文臣心目中,就算屈從于劉瑾這樣的閹人,也不會信奉沈溪這樣的后起之秀。
“……大人,王郎中已回驛站,您是否要歇息了?”就在沈溪想事情發愣的時候,云柳出現在沈溪面前。
沈溪抬頭看了云柳一眼,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說道:“過兩日就要送王伯安離開榆林衛,朝廷審查的事情暫且就此揭過,朱暉那邊動向如何?”
云柳道:“跟大人預料的一樣,保國公怕地方落罪官員家人及黨羽報復,已派人跟王郎中商議,準備后天一同起行。”
沈溪笑了笑:“想走也不跟我說一聲,難道不怕這次又走不成?”
云柳心中一動,請示道:“大人,是否對保國公離開延綏進行阻攔?”
沈溪搖頭:“需要他做的事情,已經幫忙做完了,留下作甚?任由他去罷!從明日開始,城內兵馬恢復開春后的訓練,明早讓林將軍和王將軍來見我,我會對他們詳細交待!”
將財政問題順利解決掉,清除劉瑾借勢打壓的隱患,接下來沈溪準備著眼于練兵,而在練兵尤其是精銳騎兵上能幫到他的,就是林恒和王陵之。
二人跟他關系密切,又有統領騎兵的經驗,有他們相助,沈溪覺得自己無論在安保,還是練兵,都不會有任何問題。
二月二十五。
一大清早,林恒和王陵之便精神抖擻出現在沈溪面前。
林恒上來便道:“大人,保國公派人前來傳話,說是準備跟大人您借調,讓卑職率領麾下將士護送他回京,不知可有此事?”
沈溪這邊還沒安排訓練之事,林恒上來便告訴個讓他覺得惱火的消息,勃然變色:“保國公已卸任三邊總制,我麾下的將官可是他能隨意調動的?這事兒子虛烏有,你不用擔心,就算他來跟我要人,我也不會借。韃靼人始終是個威脅,他覺得自己的命重要,但在我看來,還是西北安定最著緊。”
林恒行禮領命,心里揣測,沈溪跟朱暉關系一定不和諧,否則不會一來就否決保國公的命令。
沈溪道:“今日叫你二人前來,是跟你們商議開春后騎兵展開訓練之事,尤其是火器訓練。年底這段時間,天寒地凍,士兵維持基本訓練都很困難,更不要說訓練使用火器了。現在氣溫逐漸回升,是時候讓士兵們動起來了。”
林恒問道:“大人的意思,是讓騎兵展開大規模訓練?而訓練的主要項目便是使用火銃?”
沈溪點頭道:“騎兵嘛,騎射最為重要,以前士兵訓練的是在騎馬行進中射箭,保證準確度很困難,現在有了火銃,就得訓練他們在騎馬行進中裝填彈藥和瞄準射擊,這比平地射擊要困難和復雜得多,需要通過大量訓練來完成。”
“我已讓人開辟幾處火藥工坊,加上用以制造火銃的作坊已投產,接下來幾個月,就得用火銃報廢重鑄以及火藥的消耗來促成士兵射擊技術的提升,最后訓練出一支進退自如的精兵……這件事只能交給你們去辦。”
林恒有些擔憂:“大人,卑職對于騎兵大規模使用火器沒什么經驗,怕是……難以勝任。”
沈溪笑道:“新武器、新戰法總得慢慢適應,又沒讓你馬上就精通,慢慢摸索就好。再說了,你身為主將,只需監督日常訓練便可,又不需事事親力親為。隨著春天到來萬物復蘇,韃靼人肯定會休養生息,邊境平安無事,正是訓練的大好時節……”
林恒目光中滿是迷惑,但他沒有輕易發問,王陵之性子更直一些,問道:“大人,為何你確定韃子不會南下?”
“田里莊稼沒有成熟,韃靼人來了搶什么?青苗么?夏收時節,才是韃子犯邊的危險期,但大規模的戰爭,這一兩年都不會有了。”沈溪道。
王陵之做出恍然之色,看了林恒一眼,而林恒似乎在想問題,根本沒有搭理他。
沈溪將詳細練兵計劃交待完畢,林恒和王陵之便退下去進行準備。
這邊人剛走,那邊保國公朱暉便親自登門拜訪。
朱暉之前跟沈溪鬧出不愉快,到了此時好像一切都煙消云散,他滿臉堆笑,上門第一件事就是請辭,跟沈溪說明他會跟王守仁一道返京;第二件事,就是跟沈溪借人保護他路上安全,點名要林恒和王陵之……朱暉不傻,知道二人能力突出,可確保他安全無恙。
朱暉笑道:“之厚別舍不得,老夫只是讓他們帶兵護送一程,走不了多遠,就當是出城拉練一番,你看如何?”
沈溪心想,信你就怪了。
他可不信朱暉只是借人出去走一圈,以朱暉的身份,把人借走,人沒進居庸關前是不會將林恒和王陵之送還的,至于拉練純屬鬼話。
更有甚者,如果朱暉以公爵的名義要求林恒和王陵之護送他回京甚至將人留在京城充當護院,二人無法拒絕。
沈溪滿臉歉意:“公爺見諒,在下正準備對這二人提拔任用,至于護送人選,在下另行安排。”
朱暉不由皺眉,沈溪不肯借人,分明沒把他放在眼里。
此時的朱暉,將自己身家性命放在第一位,林恒和王陵之在他看來充當護衛的最佳人選,就算跟沈溪撕破臉,也要強行把人借走。
朱暉板起臉來:“之厚,你這么說就不近人情了,你也知道現在內外長城的修筑沒有完工,韃靼人可以輕松進入三邊腹地,從榆林衛返京異常兇險,此番老夫跟伯安一道走,就算出于禮數,你也應該讓林、王兩位將軍跟老夫走一趟。”
沈溪道:“公爺的話,在下不解,究竟是公務重要,還是禮數重要?在下不是不派人護送,這一路上的兇險在下自然知曉,派出之人,必定能護送公爺安全回京,公爺還有何不滿呢?”
朱暉站起身道,怒顏相向:“你就說,人借還是不借?”
沈溪跟著站了起來,針鋒相對:“人另有任用,不借!”
朱暉瞪著沈溪,差點兒就要撲上前掐架,但他知道這里是沈溪的地頭,跟沈溪犯橫沒有任何好處,最后氣呼呼甩袖而去!
這點陣仗,對沈溪來說實在是小兒科,根本不會考慮朱暉的感受。
此時已過了年前那段需要對朱暉和顏悅色的時間,沈溪已經把人利用完了,沒打算跟這個三邊貪贓枉法的總頭目有什么交情,只要能把林恒和王陵之留下來幫他訓練騎兵,別說朱暉了,就算張懋來了他也照樣回絕不誤。
大明朝的文官,就是這么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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