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月看著前方的男孩,又驚又疑。
她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事,為什么這個男孩,根本不怕周邊這熊熊燃燒的業火?
這紅蓮業火,乃是圣羽化成,利用了佛教經典中的典故,并汲取了血淵深處一種無形的力量,不但溫度極高,而且擁有著炙烤靈魂的奇特效用。善公主畢竟是差點成為拜火教善女神的人,天生的天人體質,再加上善女神的神魄,不怕這圣羽所化的紅蓮業火也就算了,為什么連這個男孩,竟然也全無影響?
她卻哪里知道,這男孩,原本就不是真正的人類之身,只是以神秘手段造出的替身人偶,自然不怕什么高溫的炙烤。至于說炙烤靈魂,這對他來說更是一個笑話,火魂原本就比許多人的魂魄更加堅韌,再加上接連三世的經歷,尤其是上一世,早就已經經歷了不知多少的磨礪,什么樣的折磨,才能真正拷問得了他的魂魄?
他伸出手,輕輕的撫摸著肩頭小黑貓那柔軟的貓軀,也不知他做了什么,竟連小黑貓的貓身上,也多了一層晶瑩的光芒,將它保護在內。單單是看他此刻的溫柔,實在是無法想象他就是京城里那個以殘忍手段,虐殺了眾多候補處女的殺人惡魔。
“還是不要浪費時間了!”男孩漫不經心的道,“你不是已經修到宗師的級別了么?既然這樣,應該也有一兩樣你拿手的殺招吧?還是早點用出來吧,看看能不能取悅于我。”
男孩的語調令幻月進一步感受到莫名的憤怒,從一開始,自己就沒有被他放在眼中。她怒而騰起,雙臂展開,更多的紅蓮毒火匯集而來,在她的前方匯聚成龐大的火團。圣凰血在她的體內急劇的升騰,讓她的肌膚變得赤紅,這一瞬間,她整個人都化作了熊熊燃燒的烈焰。火光擴散,收縮,擴散,收縮,而她所蘊藏的力量,就這般不斷的往上翻,猶如即將炙烤大地的金烏女神。
“居然還有這一手,你真是讓我……愉悅啊!”男孩把手中的圓筒隨手扔開,轟的一響,圓筒在遠處炸開。他張開雙手,抬頭看著升騰到高處的美艷女子,興奮莫名。這一刻的幻月,看上去與喜穿紅衣的箋麗分外的相似。即便是他,也能感受到她身周不斷攀高的能量,按照常理,對于這種蓄能式的術法,他應該馬上出手,阻止她殺招威力的提升,但他居然就這般看著、等著,仿佛不讓她提升到盡頭,他自己都不甘心。
“繼續……繼續……用點力,千萬不要讓我失望……”
興奮,莫名的興奮,他的眸中仿佛閃動著最深沉的渴望,仿佛無聊許久的宅男,終于找到了他最喜歡的玩具。
慧月和善公主,同時往遠處的幻月和男孩看去,此刻的她們,也已經無心戰斗。在她們眼中,幻月整個人都像是變成了燃燒的烈日,而內核所擁有的能量還在不斷的升高。慧月的臉龐流露著殘忍和渴望,這個男孩根本不知道他即將面對的是什么。
這里原本就是圣羽所化的人間火獄,是她們的主場,此刻,幻月體內的圣凰血在不斷的汲取著圣羽散開后的、神靈的力量,這是女尊親傳的殺招,是獨一無二的、代表神靈降下的神罰。
縱連善公主,這一刻的臉色也微微的變了,她覺得男孩實在托大,此刻的幻月,猶如在進行著最虔誠的儀式,如果他強行阻止的話,她的儀式必然被打斷,而他居然就這般一直等著。
此時此刻,縱連她也能覺察到,幻月當前所擁有的可怕力量,而她的實力還在不斷的往上翻,如此強大的力量發出來的殺招,他真的有把握接下?
猶如金烏女神的幻月,能量還在不斷的往上翻,散出來的焰光,強大到幾乎可以將大地烤焦。男孩將肩頭的小黑貓往遠處的女孩一扔:“幫我照顧它!”緊接著卻是垂著雙手,嘿嘿的笑著,笑聲越來越大,驀地仰起了胸膛,猶如質問蒼天的狂徒:“來啊!來啊!讓火焰來得更猛烈些,不夠,這樣子還不夠,燒啊……燒啊……”
這家伙到底在做什么?女孩接住小黑貓,看著她突然變得不認識了的男孩,如此的瘋狂,如此的扭曲。她突然意識到,也許,這一個才是真真正正的,在京城里虐殺了那些少女的“蝙蝠公子”,人性,善心,仿佛在這一刻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小黑貓縮在她的小小胸脯里,害怕的看著遠處那突然變得奇怪的男孩,栗栗發抖,剛才還對它那般溫柔的他,這一刻就像是從地底深處突然涌出的惡魔,也許并不是什么地底深處,而是他的靈魂深處,原本就隱藏著這樣子的一只惡魔,現在它終于鉆了出來。
幻月身周匯聚的能量愈發的強大,升華成紫色的火焰,僅僅只是看上一眼,眼睛便已刺痛得幾乎爆開。而所有的焰光,又如浪潮一般,涌向了斜下方的男孩。男孩握著拳頭張開手臂,仰著胸膛興奮的叫著:“來呀!更猛烈些,更猛烈些!不要讓我失望!”
紫焰在女子的中心集結,轟然間爆出蓮華,猶如神話傳說中誕下烈日的羲和,她在蓮華中踏出,蓮華進一步綻放,刺天透地。她的語調神圣而又威嚴:“狂徒,納命來!”右手一揮一舞,紫色的蓮華在她手中聚合成強大的紫雷,天驚地裂,神鬼惶惶,在它的感應之下,所有的焰光化作了毒火,紅蓮業火進一步洶涌,烈焰焚身,震驚霹靂。
男孩在熊熊的火焰中捂著額頭,呵呵的笑著:“不錯啊,真的不錯啊,竟然能夠做到這一步,雖然借用了一些亂七八糟的力量,但是已經很了不起了!”陡然大笑:“你真的取悅到我了!”
轟然間,在他的體內仿佛有什么東西爆開,這是一種靈魂能量的釋放。善公主與慧月在遠處驚疑地看著他,隨著這聲爆響,在他的身體里似乎發生了些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沒有發生。紅蓮業火在他的腳下燃燒如火海,他卻站在火中全然無事。這原本是不可能的,善公主深深的知道這一點,即便是以超凡的木甲術制造出來的替身人偶,也不可能承受得了如此驚人的高溫。
匯集了圣羽的驚人力量,幻月的殺招還未發出,其神威卻已經強大到極點,在這神圣毒火的炙烤中,男孩的身上卻開始升騰出金色的冷光。金色的冷光往上升騰,魂魄里爆出的能量在他的身周縈繞。這是一種奇詭到難以言喻的跡象,炙烤其魂魄的業火,猶如爐鼎下的炭火,周圍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在以他為中心進行旋轉。
這到底是什么?慧月與善公主在遠處的角落里,根本不敢靠近。
幻月狂怒中,轟然沖下,紫雷挾著不可一世的神威擊向男孩。虛空被擊出裂口,這是縱連山川也可以劈開的強大力量。然而,不知道為什么,明明是如此強大而不可思議的一擊,明明是如此迅捷、幾同于雷電的速度,男孩與她自己的距離卻始終不見縮短。
“呵呵呵,做得很好,但是不夠,還不夠!”整個天地都開始旋轉,旋轉的中心點竟是那在神罰之下,本應該渺小得猶如螻蟻的男孩。
男孩依舊捂著額頭,他的笑聲無處不在:“差點被你們騙過了,還真以為是化虛為實的奇跡,實際上這個只是空間置換吧?把血淵之內的某個所在,通過那圣羽的力量置換到這里,你們的奇跡也不過如此啊。還以為你們的圣凰,真的是創世造世的神明,其實也不過就是偷梁換柱的把戲,嗯,很厲害,能夠做到這一點其實也很厲害了,但是還不夠,想要對付我,這樣的奇跡還不夠啊!”
“不過這樣子也好!”男孩的笑聲中透著難以言喻的瘋狂,“雖然只是偷梁換柱,但畢竟也是形成了一片隔絕于外界的小天地,說起來,很久以前,我曾經有一個絕招的創意,但是始終沒有完成,現在剛好借你這片小天地試一試,你要小心了,你已經取悅到我了,你讓我很開心,我可不希望你這么簡簡單單的就死掉。”
紫雷瘋狂的朝他擊去,如此驚人的力量,如此強大的殺招。然而,此時此刻,在幻月的眼中,以男孩為中心,天往左旋,地往右轉。紅蓮的業火在大地上呼呼呼的升高,扭曲,蔓延,想要將男孩吞噬。男孩魂魄中散的金色冷光,卻如同上古傳說中的神農之鼎,架在了熊熊燃燒的毒火上。幻月眼睜睜的看著金光從她的下方漫過,將她那聲勢龐大的紫雷一同包裹。強大的冷光推來,將善公主和她懷抱的小黑貓推到了死角,慧月卻在尖叫中被卷入其中。
“天地烘爐!”男孩的聲音在這片自成一體的天地之間轟然響起,震耳欲聾。
善公主左手抱著小刀,右手展開五指擋著自己的臉。仿佛從天地的中心刮起的旋風,呼呼呼的吹打著她們,即便隔得如此之遠,竟也讓她們難以忍受。勉勉強強睜開眼睛,轟然間,除了她們所站立的狹小的空間,整個“天地”都被烘爐所占據。幻月、慧月,從石壁上走出的無數鬼怪,盡在其中,無一能逃。
“水煮乾坤!”男孩再一聲暴喝,金氣化作了金水,在天地爐鼎中滾滾的往上漲。紅蓮業火熊熊的燃燒,卻只能讓金水進一步沸騰。凄厲的慘叫聲中,來自血淵的兇魂厲魄在煮沸的洪水中掙扎,哭嚎,即便已經失去了神志,這一刻的它們依舊感受到了無法壓制的恐懼,即便身體已經化作了枯骨,魂魄依舊在翻滾的金湯中,不斷的被撕裂、聚集,然后繼續被撕裂。
“圣凰……圣凰……”慧月在慘叫聲中,悲哭與哀嚎。祈禱著神明的垂憐與救贖,然而得到的卻是遠比死亡還要悲慘的折磨,皮膚、血肉,在煮沸的金湯中,以奇詭的、不可思議的緩慢速度一點一點的被分解,直至現出森森白骨,魂魄依舊無法消散,頭骨抬起,顎骨張合,無力的朝著旋轉的天空伸去的手臂,是慘白色的手骨。哭嚎早就已經無聲,吶喊卻永無止境,縱然是最虔誠的信仰,也擋不住深入骨髓的折磨與悲涼。
吸收了圣羽的力量的幻月,依舊還在堅持,附身的紫雷卻在一片片的剝落,難以置信的驚恐,無法言喻的戰栗,即便是催山裂岳的神罰也抵擋不住這毀天滅地的絕望,雖然在心中狂喊著這不可能,然而相比起她現在利用神跡所施展出來的力量,眼前這可怖的場景,或許才是真真正正的、惡魔的懲罰。
這到底是什么?即便是沒有被烘爐所卷入的善公主,在鼎外卷蕩一切的狂風中,感受到的,也唯有那不可思議的震驚,與無法訴說的絕望。這是他很久很久以前、想出來的絕招的創意?這根本就是涂炭生靈的毀滅,到底是什么樣的心態,才會去考慮這樣的殺招?抱著懷中栗栗發抖的小黑貓,她的整個心靈,都是突然涌出的無限悲涼。
男孩在這片天地的中心瘋狂的笑著,卷蕩一切,摧毀一切。天地烘爐,水煮乾坤,這一招在他的上一世里,其實也不過就是一個稍具雛形的念頭。
在那一次又一次,U看書(.)嘗試著拯救妹妹,卻又一次又一次陷入絕望的日子里,在他的內心深處,也曾涌出毀滅世界的惡念,既然無法救活妹妹,干脆讓整個世界的人,去給妹妹陪葬,這個世界錯了,每一個人都是有罪的,既然妹妹無法得到救贖,就讓天地間的每一個人都親身體會到他的痛苦,體會到他失去妹妹的絕望。
就是在這樣的絕望,在這樣的憤怒中,他想出了毀天滅地的殺招的雛形,卻最終將它深深的埋葬在內心深處。然而,在這個念頭出現的那一刻,實際上就已經無法將它毀滅,越是壓抑,它就越是在他靈魂深處,連他自己也看不到的角落里成長,如果不是最終成功的破碎虛空,回到了妹妹身邊,也許,它最終將成長為連他自己也無法控制的毒龍,讓他成為連元魔皇也未必能夠攀比的、毀滅世界的魔頭。
而現在,雖然得到了重生,雖然救回了妹妹,但這個長期壓抑在他內心深處的毒念,卻因為陪伴了他太久太久,而怎么也無法摘除。在他的上一世里,他極力的壓制自己,一刻也不敢將它挖出,強迫自己當作它從來就不存在,甚至刻意的不去研究天地術數,以防止自己不小心研究出毀天滅地的殺招,從而控制不住自己。也正因此,這一殺招,在他的心中一直都只是一個雛形,但是現在,他終于找到了試驗它的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