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剛猛地噴出一口鮮血,狂退幾步,指著他,手指發顫:“你這……到底是什么邪術?”
青年道者拂塵再揮,掛回肩頭,淡淡的道:“上善若水,水處下而不爭,但若有人非要與吾相爭,吾亦無法,只得……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在眾人的注目之下,陸剛身子一搖,倒了下去。
身邊人影一閃,卻是吳窮掠了過來,將他扶住。
在他身邊,幾人跟了過來,低聲道:“大人……”
吳窮充滿怨毒的看了青年道者一眼,道:“走!”抱起陸剛,離場而去。
場外眾人看著猶自立在場中的青年道者,卻是充滿了震驚、佩服等等各不相同的表情。
聚在這里的,大多數還是突欲的人,這吳窮和陸剛欺人太甚,全不將大帥和郡主放在眼中,非要在這樣的日子里生出事端,他們心中亦是暗怒。
只不過看在他們是相爺那一邊的人的份上,雖然敢怒,卻也不好說話。畢竟如今,除了還未出關的虎尊,就是相爺和鶻后的權勢最大。
而現在,這兩個人自討沒趣,其他人大多也就是看看熱鬧。
更何況,剛才這小白道人的表演,實在是太過令人震驚。此刻,眾人都已明白,適才,這道者竟是將陸剛襲去的殺招,以不可知的手段原路返還,如此玄妙無端,出人意料的手段,竟是讓陸剛措手不及。
原本就是全力發招,殺招反涌而來,此刻的陸剛氣勢已盡,竟是接不下他自己的殺招,以至于身受重傷。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這到底是一種什么樣的手段?
小白道人踏前數步,對著臺上持柄作揖:“驚擾了大帥和郡主,又傷了郡主的貴賓,此貧道之過,還請大帥和郡主降罪。”
突欲哼了一聲:“這是他自作自受,和道長有什么關系?道長不用放在心上。”雖然陸剛受了重傷,但是說到底,原本就是吳窮挑事,陸剛出頭,傷在了他自己的殺招下。
對于突欲來說,原本心中就頗為惱火,自是懶得再管這事。
他笑道:“道長果然神技,這不勝之術,以及還施彼身,實在是讓本帥佩服,道長雖然不會武功,但這樣的絕招,簡直和仙術一般,哪里還需要武功?”
柳蔓郡主笑道:“道長到底是怎樣練成這等奇術的?”
青年道者道:“慚愧,貧道十多歲進入道門,學經十年,于道藏方才入門,又花十年游覽名山勝水,看東海日出,西地日落,北地花開,南極雀飛,窮究天地之理,暗思天地混濁,方才略窺天機。其后坐于彭夷高嶺,三年面壁,負手泰崖,三年望天,其后又苦思數年,一晃又是十年過去,方才悟出這套不勝之術……呃,大家為什么這樣看著我?”
柳蔓郡主吃驚的看著青年道者:“道長,我看您年紀最多不過就是二十歲,恐怕都還未到,你說的這十年讀經,十年游方,十年面壁、望天……”不知不覺間,竟是用上了“您”。
“年方二十?”青年道者一個錯愕,緊接著揮動拂塵,“啊,郡主弄錯了,貧道今年四十有九,已是七七之數。”
此話一出,所有人全都傻掉了。
只因為,這道士不管怎么看,最多也就只有二十歲,甚至有沒有二十都還成問題。
一個馬上就要進入五十歲的人,看上去簡直連二十歲都還不到,這簡直比他剛才的不勝之術,還要讓人吃驚。
甚至可以說,如果不是他剛才的表現實在太過驚人,只怕沒有人會把他的話當真。
但是現在,眾人親眼看到他是怎樣做到幾乎不可能的事,將一名宗師級高手的殺招以誰也看不懂的手法“還施彼身”,震撼方過,相不相信他的話都難。
反過來說,一個不到二十歲的青年,能夠練成這等不勝之術,也實在是讓人吃驚,如果他真的是年近五十的高人,某種程度上,還是能夠讓人接受一些。
畢竟,將一名宗師級高手的殺招,硬生生的“還”回去,如此駭人聽聞之事,就是是一名苦修數十年的絕頂高手,也不可能做得到。這青年說他學道四十載方才有這成就,實際上已經讓人覺得,都還太短了。
就連趙庭珍,也在他身后,吃驚的看著他……他、他難道真的快五十歲了?!
柳蔓郡主忍不住問道:“道長,為什么你看上去還這般年輕?”一個比自己大上二十歲的男子,看上去比自己還要年輕,實在是讓人難以置信。
道者拂塵一挑:“這是貧道年輕時,無意中悟出的駐顏不老之術,就是因為這駐顏不老之術,貧道近三十年間,就不曾再變過模樣。”
駐顏不老之術?柳蔓郡主一陣心跳。
不只是她,就連刁立香、應愷簫,以及周圍的其他女子,心也全都跳得好快。
誰不希望自己青春永駐?誰不希望自己長生不老?尤其是上了年紀的女人,每多一根魚尾紋,都好像要了她們性命一般,越是美貌的女人越是如此。
看著原本寵愛自己的男人,在自己年歲漸高、人老珠黃后,被那些青春年少的小姑娘吸引,不再把自己當一回事,這種感覺,有幾個女人能夠受得了?
她們涂脂抹粉、節食打扮,各種辛苦,就是為了能夠讓自己看上去更加年輕一些。然而就算如此,也無法阻止歲月的痕跡。她們生怕別人知道自己的真實年紀,每一覺醒來,都感嘆自己又老了一天。
而現在,一個活生生的,練有駐顏不老之術的奇人,就這般站在她們的面前。
如果青春永駐這樣的事,真的是存在著的……
柳蔓郡主只覺得,自己口舌咽干,連聲音都激動得有些發顫:“不知,道長這駐顏不老之術,可能教人?”
其他人也不由得,全都看著小白道長。
“這個……”
“莫非是其他人練不成的么?”柳蔓郡主緊張的看著他。
“這倒不是!”小白道長負手搖頭道,“只是這駐顏不老之術,在貧道看來,終究并非正道。生老病死,乃是人間常事,駐顏不老,終究還是有違自然。再說了,其實老也有老的好處。試想,剛才貧道若是看上去老邁一些,年紀在那,說的話,別人也會信些,就因為看上去太過年輕,以至于說的話都沒人信了,這豈非正是不老的缺陷?此外還有一事,也讓貧道對自己研究出這不老之術,頗為后悔。”
刁立香道:“道長說的,后悔的事是……”
小白道長道:“唉,還不是因為我這個女徒兒?”招了招手:“小丫,過來。”
眾人看去,只見留在場外的兩個女道童中,其中一人走了過去。這女童,看上去不過就是十一二歲的樣子,原本眾人也未在意,此時認真一看,發現她胸脯頗鼓,顯然并不是真正的女孩。
如果是在其他時候,陡然看到,大家必會以為,這其實是一個無法長大的侏儒女,然而現在,幾乎每一個人都下意識的想著:“難道是……”
小白道人摸了摸小丫的腦袋,無奈的道:“我這徒兒,六歲時就跟著我,到了十一歲時,她趁我獨自面壁三年的那段時間,竟是瞞著我,偷偷練習我寫在道書上的駐顏不老之術,結果十多年過去了,竟還是長成這個樣子,不但容貌不改,連個子也不長了……唉,早就跟她說過了,實在想學,等到十七八歲,生得差不多時,再去練就好,她偏偏就是不聽,竟瞞著我偷練,現在好了,駐顏不老,駐顏不老……她現在豈止是不老,根本就是長不大了。可見這駐顏不老之術,其實也不是什么好事。”
在他的撫摸下,小丫兒斜眼看他。
雖然他一陣長嘆,周圍的女子,卻反而更是心動。
只因為,雖然這“女孩”因為駐顏之術的影響,變得無法長大,但卻也成為了駐顏之術真實存在的活生生的例子。
她是因為年紀還小,就修煉駐顏之術,所以雖然成功的駐顏不老,但變得無法長大,反而有害。
但是對于她們這些成年人來說,這當然不是問題……
柳蔓郡主一陣激動,張口欲言。
刁立香趕緊低聲說道:“姐姐……”
柳蔓郡主反應過來,想要向道長求教與駐顏之術有關的秘密,在宴席結束后,再以禮相待,設法套問就好,只要他在這里就行。如此急不可待的在這里追問,既顯得自己失態,看周圍其他人的樣子,也一個個豎著耳朵,想要知曉,這等秘術,自己何必非得與他人共享?
于是滿臉笑容,先拋下駐顏不老之術不談,只將他的“不勝之術”大肆夸贊了一番,又請大家入座。既連趙庭珍,她也好聲的慰問了一番,方才讓她退下。
當下,宴席繼續,花紅酒綠,各種喧嘩。散會之后,柳蔓郡主派人悄悄將小白道長,請到后方說話……
吟澤深處,火光照在沙盤上,讓凹凸不平的沙堆,晃動著交錯不平的影。
吟澤匪首張絡,與包括“飛瀑無刀”解無刀在內的幾位重要頭目,以及參加會議的薛紅線、聶隱娘這一對“混江雙蛟”,一同看著沙盤。
解無刀低聲道:“平湖一夜之間,湖水枯盡,這事絕不尋常。”
紅衣少女道:“這平湖,就是我們東面的那條湖泊?”
解無刀點了點頭,道:“平湖是我們東面的最大屏障,蠻族不太擅長水戰,這平湖,大船又難以進入,周圍諸多小湖環繞,小船穿梭,地形復雜,就是靠著平湖,我們才能夠擋住東面的敵人。但是現在,平湖里的夜,一日一夜間,就不知道泄去了什么地方。”
秋香色襦裙的少女蹙眉道:“怎可能做到這樣的事?”
張絡緩緩道:“我們藏在外頭的眼線,傳回了一個不知真假的消息,我原本也不太盡信,現在看來,恐怕是真的。”
紅衣少女道:“什么消息?”
張絡道:“‘冥篁王’到了!”
解無刀、紅衣少女等盡皆色變。秋香色襦裙的少女東張西望,疑惑的道:“這冥篁王很厲害?”
紅衣少女向她解釋道:“這冥篁王,是北方極為可怕的一個邪派高人,傳聞中,有個鬼神莫測之機,甚至可以這么說。這冥篁王在北地的聲望,就如同鯉龍見首不見尾的病公子在南方的地位,真正見過他的人不多,但每一個與他有關的傳聞,卻都是讓人心驚的大事件。”
只有她這種以往在北方生活過的人,才知道這冥篁王的可怕,單單是他出現在這里的消息,就已經緊緊的壓在了這里的每一個人心頭。平湖一夜干枯,每一個人都想不通敵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然而一聽到是冥篁王到來,眾人卻又覺得理所當然。
一名頭目慘然道:“想不到為了一個吟澤,竟然連冥篁王都出動了,這還真是看得起我們。”
紅衣少女低聲道:“抱歉,是我們連累了你們。”
張絡搖了搖頭:“不能這么說,看蠻軍兵鋒壓來的速度,在你們到來之前,恐怕就已經打算滅了我們。察割在南方大敗,使的北方暗藏的各個反蠻勢力也開始驛動起來,墨門暗中串聯,各方團練名義上歸順蠻軍,暗地里也在蠢蠢欲動。蠻軍迫切的需要一場殺雞駭猴的血腥鎮壓,很顯然,我們就是他們想要用來駭猴的‘雞’。”
解無刀道:“張大哥,現在該怎么辦?”
張絡沉聲道:“首先,我們必須要確定一個目標。既然阿彩和兩位姑娘,讓蠻軍這般看重,接連派出高手來殺她們,但反過來,只要我們成功的將她們送走,就算是我們贏了。至于吟澤,平湖既失,恐怕是保不住了,讓大家做好疏散突圍的準備。”
其他人彼此對望,都有一些無可奈何。
散會之后,兩個少女并肩離去,途中,秋香色襦裙的少女道:“師姐,這冥篁王真的有這般厲害?為什么大家這么怕他?”現在,她已經習慣了將箋麗喚作師姐。
紅衣少女道:“你可以這樣想,假設你是一個占山為王的山賊的頭子,官兵的實力、人馬原本就比你多上不知多少,只是你的寨子在深山之中,官軍雖然幾次圍剿,但也拿你沒有太多辦法。然后有一天,官軍那一邊來了一個幫手,那個人是你哥……你會怎么樣?”
秋香色襦裙的少女道:“我會讓我哥幫著把官軍收編了,全部加入我的隊伍。”
紅衣少女滯了一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