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氣球在空中停留了半個時辰后,緩緩降落在城堡庭院內。品書網
吊籃一落地,被熱氣球吸引目光的女巫們紛紛圍了上去——比起最開始時只有夜鶯在場,現在女巫聯盟的成員基本已全部到齊,剛從市政廳返回的書卷甚至是一路小跑過來的。她問明情況后就一直擔憂地望著天空,生怕這個巨大的球體墜落下來。
王子殿下剛爬出吊籃,書卷和溫蒂立刻上去一陣說教,勸告對方不要以身犯險。王子辯解兩句后,明智地用這個新奇的玩意引開了話題。夜鶯覺得有些好笑,也準備迎上去時,忽然心中一僵,停在了原地。
她看到被羅蘭殿下抱出吊籃的安娜眼睛里溢滿了笑意,臉頰處染著一抹紅暈。亞麻色的劉海被齊齊分到一邊,頭發上掛著個小巧的夾子,發出銀閃閃的光芒。
夜鶯想起了幾天前他在廠房指導鐵匠操作那些大塊頭機器時,順手磨削的一塊銀錠。
那是殿下親手制作的發夾?
其他女巫也嚷嚷著要乘坐熱氣球,很快,氣囊再次鼓脹起來,這一次升空的是安娜和娜娜瓦。
夜鶯站在人群外,怔怔地望著熱氣球越來越小。
她腦中全是安娜充滿柔情的笑意。
平時臉上總是很平靜淡然的安娜很少會露出這樣的表情——夜鶯隨共助會流浪的旅途中,曾在大城市的街頭巷尾見過不少類似的神情,她知道這意味著什么,顯然殿下和安娜不是單純地在上面看風景。盡管有閃電和麥茜在,他們不可能做到那一步,可這個念頭一旦冒出來,便很難壓制下去,她忽然覺得心里像空了一塊似的。
雖然早就做好了決定,但真要面對這一刻時,夜鶯發現自己遠沒有想象中的那么無所謂。
她走到一處角落,靠著圍墻坐下,看著大家鬧騰的模樣,腦袋里一片空白。
熱氣球再次降下,娜娜瓦爬出吊籃后,搶到先機的葉子立刻坐了進去。
當夜鶯回過神來時,羅蘭已經不在庭院之中——大概被書卷說教一番后,他返回城堡忙自己的工作去了。她理應跟著前往辦公室,守在王子身邊,就像過去所做的那樣。但夜鶯站起身,卻發現自己邁不開腳步——她實在不知道現在該用什么表情面對羅蘭,就算進入迷霧后他根本看不到自己,可夜鶯仍然清楚,對方開心的模樣會讓她更加難受。
就這樣熱氣球上上下下,大概所有人都坐過一遍后,溫蒂走了過來,“干嘛待在這里,不上去試一試嗎?從天空俯瞰小鎮的感覺真是棒極了。”
如果說有什么比羅蘭殿下更難面對的,就是安娜了。夜鶯慌慌張張地站起身,“不行,我得回辦公室了。”說完她進入迷霧,走出兩步才發現,為什么要在庭院里使用能力?回頭望了一眼正在四處張望、一臉莫名其妙的溫蒂,她咬咬牙,快步離開。
吃過晚餐,她回到臥室,四仰八叉地仰倒在床上。
今天直到最后,她都沒有在辦公室現出身形。當殿下試探性地喊出她的名字,她也只是用手在他背后點了兩下,表示自己在這兒。甚至連對方從紅木桌里翻出平常令她垂涎三尺的鹽焗烤魚干都沒有讓她妥協。
“怎么了,今天發生什么事了嗎?”溫蒂走進臥室,帶關上門,“我看到大家都在搭乘熱氣球時,你卻獨自坐在一旁。”
“沒什么。”夜鶯翻了個身。
“明明就有什么,”溫蒂坐到床邊,將她身子扳正,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我還以為你什么都愿意跟我傾訴呢。”
“……”后者閉上眼睛,好半天才喃喃出一句,“因為安娜。”
“安娜?”
夜鶯并不想將這些煩心事情都說出來,因為這只會讓她覺得自己心胸狹窄,畢竟殿下認識的第一個女巫是安娜,而不是她。可若是不說,心里便覺得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更加難受。在共助會時,溫蒂曾給了她很多幫助,每當她迷茫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總是溫蒂,而對方從未令自己失望過。想到這里,她輕輕握住溫蒂的手,將事情大致講了一遍。
溫蒂聽完后嘆了口氣,“安娜不明白這事的重要性,你也不明白嗎?上次就提醒過你,他不可能和女巫在一起。羅蘭.溫布頓是國王,需要子嗣來繼承這個王國,從這一點上來說,他絕不會選擇一名女巫為妻。”
“他會。”
“什么?”溫蒂怔了怔。
“羅蘭殿下會娶一名女巫為妻,”夜鶯忽然睜開眼睛,一字一句說道,“他親口說的!”
她本想把這個消息一直藏在心底,可現在她已無力承受這種不被理解的感覺。
溫蒂似乎被嚇住了,過了好半天才皺眉問道,“你確定?”
“是真的,”夜鶯將那天書卷的問話重復了一遍,“當被提及您有可能娶一名女巫嗎這個問題時,他的回答是為什么不呢。你知道我的能力,我能判斷出一個人是否在撒謊話——當時他說這句話時,是認真的。”
溫蒂忽然抓住夜鶯的胳膊,“你記住了,這句話千萬不要告訴其他人,即使是女巫聯盟的姐妹們也不行。”
“為……什么?”
“因為他注定是要成為灰堡國王的人,一個沒有后代的國王意味著什么?就算沒有教會,地方貴族也很難支持這樣的人成為他們的王!所以這件事必須嚴守秘密,絕對不能說出去。你現在所要做的,就是保護好他的安全,別忘了,他能否成為灰堡的統治者,關系著所有姐妹的命運。”
夜鶯點了點頭。
“至于困擾你的這件事,”溫蒂思忖了片刻,“你是想登上王后的位子,還是僅想一直陪在殿下身邊?”
“當然是待在他的身邊,”夜鶯毫不猶豫地說道。
“那你現在不已經在他身邊了嗎?”溫蒂笑了笑,“王后的確只有一位,可即使他登上王位,也依然需要你的保護。你懂我的意思嗎?”
夜鶯眨了眨眼睛,沒有回答。
“所以在一起不難做到,難的是去接受自己做出的選擇。”溫蒂攤手道,“如果你做不到,就只有退讓,或者更進一步……至于這個問題,只有你自己才知道答案。”
次日清晨,羅蘭打著哈欠走進辦公室,打開抽屜,卻發現魚干已不翼而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