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安爭身后走過去的人有六七個,其中有三四個安爭認識的。其中就包括本應該死在了鳳凰臺的大羲親王陳重器,而安爭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居然沒有多大的驚訝和意外。當日在鳳凰臺安爭沒有回頭,但是心里最后一分不舍也算是徹底斬斷了。在那一刻安爭想的極簡單,若是陳重器不死,那么曾經的兄弟情分就真的斷了。
他覺得自己有些可笑,居然在那時候真的有些相信了陳重器一命換一命的慨然。
六七個人走過去,唯獨沐漸離在門口停了一下,并且有些疑惑的看了安爭一眼。其他人完全沒有在意,畢竟他們怎么都不會想到在這個地方會遇到安爭。
在金陵城初遇沐漸離的時候安爭就猜到了,沐漸離的感知力遠比普通的修行者要強大,甚至比同級別的修行者也要強大的多。不過安爭現在對道宗封印之力的控制已經今非昔比,縱然沐漸離有些疑惑但卻不會發現什么。若是安爭此時起身走了,沐漸離反而會更加的懷疑。
當然,安爭也能將天目放進去。沐漸離不說,那其中安爭認識的都是大羲最頂尖的修行者,除了沐漸離之外還有一個圣域元帥安爭認識,只是兩個人基本上沒有什么交集而已。這個人叫葉天憐,一個應該已經很老但看起來依然是個中年樣子的男人。葉天憐是個很驕傲的人,畢竟三十歲的時候就為大羲開疆拓土,一馬定東川。
大羲的四位圣域元帥之中,名氣最大的就是葉天憐,其次是司馬平峰。這兩個人都是天才之中的天才,葉天憐三十歲為圣殿將軍,一戰成名之后就被封為圣域元帥。司馬平峰成名更早,二十歲震懾南疆,如果他還在的話,南疆那些原始叢林里那些人說什么也不敢造次。
關于這兩個人,都有很典型的故事為大羲每一個人熟知。
葉天憐當初為圣殿將軍帶兵東進,那時候東楚雖然已經不能和大羲相提并論,但依然是很有實力的強國。葉天憐在東疆直接給東楚皇帝發了一封信,要求他把東楚靠近大羲的三十六州割讓給大羲,這件事被東楚神皇笑了很久。一個三十歲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可以自以為是,但到了葉天憐這個地步就真的讓人覺得可笑了。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事,讓東楚神皇完全笑不出來了。他根本沒有理會葉天憐,也不認為大羲會在那個時候貿然開戰。畢竟東楚雖然已經破敗,可背靠東海,有龐大的艦隊橫陳大江阻隔大羲的軍隊。然而葉天憐帶著他手下三十萬精銳,在沒有請示圣庭的情況下悍然出兵,一口氣打下東楚三十六州......
因為這件事,東楚圣皇不得不向大羲圣皇求饒,并且愿意拿出一件紫品神器換大羲收兵。葉天憐奉命在東疆求雨臺接收那件紫品神器,結果東楚神皇安排了兩位小天境強者伏擊他。只身赴宴的葉天憐斬殺兩位小天境強者,追殺東楚使者六千里,深入東楚國內,在眾多東楚高手的圍追堵截之中,將東楚那個使者斬殺,帶著人頭和神器回歸。
而司馬平峰這個人更冷酷無情,他二十歲的時候才剛帶兵,司馬家族在大羲也算是名門望族,所以為他謀一個差事當然不算什么。當時司馬家族的意思是,讓他在南疆做個小軍官混幾年,然后胡亂添加一些軍功就能調回大羲兵部任職。然而司馬平峰卻不這么想,他的起點比葉天憐還低。
那個時候他只不過是手里有一千二百人的折沖將軍,南疆蠻族作亂,當時司馬平峰負責駐守靠近南蠻部落的一個小縣城。蠻族大軍攻至城下,司馬平峰一人抱劍坐在城門口,來一人殺一人,來十人殺十人,大軍猛攻,他一劍取領兵的敵酋首級。就這樣堅持了半日,蠻族大軍竟然不敢再攻,狼狽逃走。
后來司馬平峰被封為圣殿將軍震懾南疆,當時只要聽說那個地方的蠻族又叛亂了,他就讓人把地圖取出來。手下人指出來是哪個地方的人叛亂,他就會用手指在那個地方的周圍畫一個圈:“這里不要了。”
這里不要了......指的是一個人都不剩,要殺光。
以至于司馬平峰在南疆那些年,后期蠻族別說叛亂,連叢林都不敢出。再后來葉天憐和司馬平峰調換,一個去了東疆一個去了南疆,葉天憐在南疆的時候覺得很無趣,因為司馬平峰把南疆蠻族鎮壓的實在太狠了,蠻族不敢鬧事他也就無所事事。蠻族不敢來招惹,他無聊至極,只好主動去招惹蠻族,一口氣推了一千二百里的山林,把蠻族人口殺的少了五分之一。
對葉天憐這個人,安爭沒辦法置評他的好與壞。因為這個人始終都在和戰爭打交道,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別的什么事。成為圣域元帥之后更是少見,大部分時候誰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畢竟四位圣域元帥分別坐鎮一方,那是真真正正的封疆大吏。
包間之中,陳重器坐下來之后看了沐漸離一眼:“沐帥,是有什么心事?還是有什么不妥?”
沐漸離搖了搖頭:“沒什么,只是看外面那人有些眼生,感知之后,那人毫無修為氣息,只是個普通人。”
葉天憐看了沐漸離一眼:“你總是最小心的那個。”
沐漸離笑了笑,看向葉天憐的眼神之中有些很復雜的東西:“不得不小心,我又比不得你。你把戰功全都拿光了,以至于我后來無事可做。”
葉天憐道:“我在東疆進攻東楚,你到了東疆,于是我就把東疆讓給了你。滅東楚,你那功勞還不夠大?我去了南疆,后來你為圣殿將軍,我又把南疆讓給了你,在南疆你做的事也未必比我仁慈多少,不然的話,你那圣域元帥怎么來的。”
沐漸離倒了一杯酒,沒有遞給陳重器卻先遞給了葉天憐:“知道欠你的,何必總是掛在嘴邊。”
葉天憐接過酒喝了一口:“怕你忘了,總是要讓你時常記起,你欠我太多。”
陳重器無奈的搖頭笑了笑:“你們兩個的事稍后再說,先說說現在眼前的大事。中原金陵城,北域闊華山,東疆浩海城,南疆大野澤,西域碟仙山,這五個地方基本上沒有什么問題了。現在最不穩妥的就是這碟仙山地宮,傳送陣和其他要盡快建好的東西不要再耽擱了。陛下要檢測那東西的威力,五個傳送陣絕對不能出什么問題。”
坐在他身邊的身穿軍服的人陪笑道:“王爺放心就是了,再有十天,最多十天就會徹底建好。”
坐在陳重器右邊的身穿白色麻布長袍,看起來神態頗為冷傲的年輕人淡淡的說道:“五天。”
那將軍臉色一變:“閣主,你這不是為難我嗎?畢竟人手有限,還要保密,十天已經是最快的速度,沒有人五天可以完成。”
那看起來年輕的只有二十歲上下神態冷傲的男人正是觀星閣閣主談山色,他看著自己手里的酒杯:“之所以你可以坐在這,不是因為你有這個資格,而是恰好你負責這件事。五天,你做的完,你還能坐在這。你做不完,只能躺在某個地方。”
那將軍站起來,臉色有些發寒的說道:“縱然陛下把這件事交給了你,可你也不能如此的獨斷專行。五天,神仙都做不完。”
“那還要你何用?”
談山色側頭看了那將軍一眼,那將軍的臉色猛的一變,兩只眼睛分別有一道淡淡的青色氣流飛出來匯入了談山色的眼睛里,只是短短片刻,那將軍的身體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萎靡了下去,幾秒鐘之后就變成了一灘肉泥一般,渾身上下連骨頭都沒了似的,癱軟在地上,像是只剩下皮層皮囊。
“你不可以,我可以。”
談山色一揮手,那一灘皮囊就被震飛到了角落處,那樣子就像是已經不能再吃的腐肉似的,哪里還能看出來是一個人。
陳重器笑著搖頭:“你呀,脾氣也該收斂些。”
談山色道:“人無用,站著地方,拿著俸祿,還要邀功請賞......陛下說讓我選人,這人不是我選的,留著無用。”
葉天憐冷哼一聲:“人是我選的。”
談山色面不改色:“所以,你想把他變回來?”
葉天憐剛要繼續說話,沐漸離對他微微搖頭,示意他不要再爭了。葉天憐瞪了談山色一眼,然后將沐漸離給他倒的酒一飲而盡。沐漸離自然而然的把酒杯拿過來,再次為他倒滿。
“諸位都是為陛下做事。”
陳重器笑著說道:“下面的人死死活活的,都在你我一念之間。但是你們不能有什么矛盾,那樣的話,不是你們不給彼此面子,而是你們不給陛下面子。”
談山色嗯了一聲,低著頭看著酒杯,似乎對酒杯里自己的倒影格外的在意。
陳重器清了清嗓子之后繼續說道:“陛下這次的安排可以說天衣無縫,將西北的百姓向中原遷移只是一個誘餌罷了。表面上看起來像是陛下要把西北做為戰場所以把人都遷走了,妖獸必然不信,它們已經接觸過地宮了,必然不會輕易放棄。它們會以為陛下這計策被它們看破了,不久之后,妖獸的大軍就會朝著這邊過來。這也是為什么陛下會吧諸位都調來的緣故......兩位圣域元帥,三位小天境級別的宗師,在加上閣主你......其實不過都只是為那個東西保駕護航,這畢竟是它的第一戰,不能有什么閃失。”
沐漸離道:“那東西既然如此重要,陛下為什么不等著用在傾天帝君身上。”
“因為陛下不放心。”
陳重器道:“你們若是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什么事都去做了。然而這件事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陛下是不會做最后的決定。一旦這東西有什么瑕疵,封印沒有徹底解除的情況下你我還能控制。若是封印全開,到時候卻失去了控制......”
沐漸離忽然站起來,走到門口看了看。
之前在窗口喝酒的人已經不見了,他快步走到窗口往外看了看,見那個人在大街上慢慢的往前走著,和大街上那些安逸的百姓毫無差別。沐漸離心說難道自己感應錯了,那分明是個普通人不懂得修行,為什么自己總有一種被人窺測的錯覺?
大街上,安爭不禁有些后悔。自己還是太沖動了,最終還是沒忍住把天目放出去聽了一會兒。
那樓里可是有一群變態,任何一個現在的他都打不過。換做別人早就躲得遠遠的,偏偏就他膽子這么大。
而此時,安爭目標卻已經換了,不再是那些大人物,而是一個看起來很普通的觀星閣的人。要想進入禁區,就必須有個身份。站在二樓的沐漸離轉身回去,葉天憐從屋子里出來:“什么事?”
沐漸離笑著搖頭:“沒什么事,只是習慣性的出來感知一下四周有沒有什么問題。”
葉天憐抬起手揉了揉沐漸離的腦袋:“就你多事,現在輪得到你操心?”
沐漸離搖頭:“你知道我擔心的不是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