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陵谷山莊在修建之后,姜澤、周桐等人修行課業比較繁重,對北陵谷上下的打理就有些力不從心;陳海也推脫身為役魔家將不便拋頭露面,他哪里會愿意為這些繁復之事打斷修行?
倒是左右姜家藥鋪已經走上正軌后,在姜澤的請求下,就把姜父請到北陵谷山莊坐鎮,北陵谷這邊一些低等級的煉丹、煉器、制符等事,就有條不紊地攤開。
東都姜氏閥主姜震,知悉此事,也十分支持,特定調了兩名明竅境好手以及一些人手,過來聽候調遣。
雖說姜父的修為還沒有踏入明竅境,但大家心里都明白,諸多少年能聚集在北陵谷,最為核心的因素,還是姜雨薇極有希望能成玉皇峰的真傳弟子,另一層因素在陳海身上,但陳海也是姜家的役魔家將——因此,姜震派來的兩名明竅境好手,也是能聽侯姜父的調遣。
不過,不管怎么說,北陵谷在萬仙山,還是奉著東都姜氏的名頭行事。
之后,北陵谷又索性將陳海之前在華陽坊所住的宅子,將臨街的房間打通,售賣起兵甲符篆來,春去秋來,東都姜氏在泉臺谷之中也多少有些小名氣了。
隨著入住弟子的增加,新建了三十多進院子,北陵谷的規模也擴大了一倍,除了煉器房、煉丹房外,還開墾荒灘,種植一些低級靈草,養了一些低級靈馬。
這些事情,也許在天位境真君,甚至道胎境強者眼里,根本算不上什么,但奉著東都姜氏的大旗行事,對聚集周桐等宗門內沒有什么依靠的寒族弟子,卻有著出乎想象的聚凝力。
當然北陵谷也是盡可能給這些寒族弟子,盡可能多的提供必要的修煉資源。
陳海也看得出姜父心里很清楚聚攏這批弟子,對姜雨薇未來在宗門立足的幫助會有多大,他能察覺到姜父專門給北陵谷內部的一些低級靈丹,偶爾也會蘊藏少量的真龍涎息,只是絕不會被人輕易察覺而已。
這段時間內,天羅谷方向也沒有什么異動。
姜寅于建興五年對天羅谷用兵,雖然之后又奏詔撤兵,放棄在天羅谷的駐兵計劃,但天羅谷一戰,姜寅屠魔族百萬精銳,殺得魔尸堆積如山、魔血浸染大地,即便率部撤回,魔族短時間內還不敢再對天羅谷輕舉妄動,以致上萬里縱橫的天羅谷,成為人魔兩族的緩沖地。
短時間內,陳海也無需擔心燕州有越演越烈的趨勢,他也是耐著性子在萬仙山潛伏下來。
入秋后,萬仙萬新一年的血練便要開始了,泉臺谷又陸陸續續地擁進了近十萬人,位于萬仙山一隅的泉臺谷頓時就再度熱鬧了起來,北陵谷山莊借此還發了一筆小財。
北陵谷想要持續發展下去,離不開新鮮血液的加入,是以姜澤對于血練的事情特別上心。
他借著自己東都姜氏弟子的身份,在血練開始之前就準備他的招新計劃,積極聯絡東都城甚至召泉郡出身的弟子,半賣半送的推銷低級靈丹、符篆,也允諾他們能從血練場中出來,不管能不能留在宗門留行,都可以到北陵谷落足。
三個月的血煉期轉瞬即逝,建興六年冬末,一場大雪不期而至,整個泉臺谷除了幾十處有靈脈滋養的地方,都蒙上了一層銀裝。
到血練正式結束的日子,姜澤興奮地要陳海趕往泉臺谷,等著新一批闖過血煉的弟子回來。
陳海哪里有閑功夫跟著他去鬧,就留在北陵谷山莊內潛修。
一直到深夜,姜澤、姜璇和周桐等人才騎著靈獸,披著一身積雪回來,陳海見眾人都是一臉沮喪,問道:“怎么回事,這次血煉又傷亡慘重?”
“何止傷亡慘重,這次就沒有幾名弟子回來!”姜澤點了點頭,吁了口長氣說,“血練天域這些年怎么這么邪門,去年若非是你,怕是我們都要落下全軍覆滅的下場。”
周桐的臉色更加沉重,參加血練的弟子,絕大多數都是走投無路的寒門弟子,血煉場,不過是搏一線光明的前程,這么多人,就這么白白地葬送在血練天域之中,怎么能讓他心里好受?
“要我說,宗門應該對血練天域進行一次徹底的清查,聽說之前血練天域之中很少會有魔潮聚集,這樣下去,以后不管怎么樣,血煉弟子進去,都難逃全軍覆滅的下場。”周桐憤然說道。
聽了周桐憤憤然的話,眾人都是沉默不語。
這三四萬血練弟子相較于萬仙山所轄數萬里的疆域,數十億子民來說,還是太微不足道了,根本就不值得引起宗門高層的重視,而且宗門初衷,就是要通過殘酷而血腥的血煉,從寒門挑選子弟。
對那些視眾生如螻蟻的真君眼里,每年的血煉,死一萬人或死三萬人,能有多大的區別。
而到了這個層次,根本就不是姜澤、周桐這些外門弟子所能夠置喙的。
姜澤等人議論了一陣,正說要散,一陣轟隆的悶雷聲從遠處傳了過來,陳海雖然還在努力的開辟更多的靈脈,沒有急于踏入辟靈境,但這一刻也感知萬仙山天地元氣猛烈的湍動起來,推開窗戶,就見萬仙山東麓一座山峰之巔,雷瀑仿佛銀河傾泄而下,照亮蒼穹。
相距千余里,陳海他們卻能清楚的看到那座山峰之巔,一名身穿道服玄修,站在雷瀑之中,祭御數種法寶,抵御那一道猛過一道雷柱。
“這是哪位真人渡劫啊?”姜澤興奮大叫起來,剛才的沮喪也一掃而空,“若是渡劫成功,我萬仙山又要多一位天位真君了。”
渡劫?陳海將六識催動到極致,感知到四周劇烈湍動的天地元氣里還有一股煌煌然、令他直覺自身小如螻蟻的宏大氣息充斥在其中。
這便是天劫之威,即便相隔如此之前,還能感受如此的真切,那身處天劫之中的這個真人,又承受著怎樣的恐怖壓力?
陳海轉念想了想,想當初姜寅能隔著天域通道,在血云荒地之中肆虐一番,真君級人物的神通手段,端是鬼神莫測,還非他所能揣度。
天劫之雷很快隱去,由于相距太遠,陳海他們也不清楚宗門內的這位真人,到底有沒有度劫成功,而這些東西距離陳海都還非常遙遠,他也不去關心這事。
姜澤、姜璇、周桐、魏騰、馬延、薛云等少年,結束泉臺谷道宮為期一年的修行,皆有長足的長進,姜璇服用洗髓伐脈丹,又再沖開一條靈脈,以七條靈脈踏入辟靈境中期,這時候他們就都要離開泉臺谷道宮,到七峰所屬的諸多道院任事,繼續修行。
這時候他們更多的時間是在山門之內,每個月也只有四五天能到北陵谷來歇口氣。
陳海一如既往地按照自己的方式修行著,來到星衡域中已經一年半的時間,陳海現在已經沖開九條靈脈,若是讓此時的他和紫鱗魔再戰上一場,應當就不會像當初那般艱苦了。
這一日,陳海正在自己的專屬靜室中調息,忽然感知道一縷熟悉的氣息往北陵谷這邊飛過來。
姜雨薇閉關結束,來北陵谷了。
陳海停下了功法,走出門去,果然見到一道淡淡的青色光華降落在院中,露出姜雨薇婀娜的身形。
姜雨薇雖然天資卓絕,但是自身也是非常勤奮,若非必要,都一直在玉皇峰上修行,爭取早日突破明竅,成為真傳弟子,陳海卻不知她今日為何跑來北陵谷山莊。
姜雨薇打量了一下陳海,說道:“你怎么還開辟靈海,怎么難道你想要等重新修成十二道靈脈之后,再開啟靈海秘宮嗎?”
陳海聳了聳肩,問起姜雨薇的來意。
“前些日子玉皇峰的余蒼真君渡劫成功,踏入了天位境。為了這次突破,余蒼真君已經閉關二十年了。出關之后,他知道近些年來血練場中的情況。余蒼真君他也是寒門弟子出身,自然不忍寒門弟子繼續白白被消耗下去,想要宗門徹查一下血練場內的情形,看是否有魔族潛入其中推波助瀾,只是此事未得宗門的支持……”
說到這里姜雨薇撇了撇嘴,她雖然掛著宗閥出身,但出身其實跟寒門弟子沒有什么區別,若非后來表現出了驚才絕艷的天資,在東都姜氏也僅是微末一樣的存在。故而她對宗門不重視余蒼真君提議之事,心里也是頗為不滿,
“不過,余蒼真君已經踏入了天階,身為真君,想要了解一件事,也未必需要其他真君的支持,他今日拿出一枚天劫丹發布宗門懸賞任務,希望能有弟子進入血煉場,查明魔潮頻發的真相。”
見姜雨薇說到這里,眼睛都亮了一亮,陳海皺著眉問道:“天劫丹是什么東西?”
“連天劫丹都不知道,難道天羅谷另一端,沒有天劫存在嗎?”
陳海被姜雨薇一句話問住了。
不要說血云荒地了,燕州連突破道胎都不可能,談什么天劫,談什么天劫丹?不過聽姜雨薇解釋,陳海總算知道了這天劫丹是一種什么樣的存在了。
當初陳海在燕州突破道丹的同時,曾經感受到了風雷真意更高一層次的力量存在,這使得陳海挾著天地威勢,以道丹之力就施展了道胎才能凝聚的紫霄神雷。
渡劫之人,在突破道胎之時,也能從天劫之中感受那更高層次的道之真意存在,渡劫成功的天位境真君們,一方面會將這些種種參悟,融入自身修為之中,也會施展大神通,將參悟煉入天劫丹之中。
天劫丹可以說是蘊道天丹的一種,卻要算是最最頂級的蘊道天丹,也難怪姜雨薇說及天劫丹,美眸都會發亮。
“我現在領悟的乃是五行水之真意,和余蒼真君所修的五行本命道丹有相合之處,倘若能得到這枚天劫丹煉服,說不定就直接能參悟出五行水之真意的第二重境界,甚至還有可能參悟到上品的五行真意,從而直接成為玉皇峰的真傳。”
要成為萬仙山真傳弟子,三十歲之前修成道丹,是最廣為人知的條件,但除此之外,不是沒有特例。
比如說掌握上三品道之真意,不管修為多低,天位境真君們也會搶著收徒,從而成為真傳弟子;又比如說,在明竅境時,就能將中三品以上的真意參悟到第二重境界,一樣是舉世矚目的存在。
一枚天劫丹,能助人沖擊道丹還是其次,有一定機會能直接助人將對道之真意的參悟踏入第二重境界,或許參悟更高品級的道之真意,更受內門弟子的重視。
沒想到這樣逆天的靈丹存在啊,陳海感慨道,心想姜雨薇這次出關來找他,顯然是要想進血練場走上一遭。
陳海現在的修行已經踏入了瓶頸,在萬仙山也不敢引雷霆之力淬體,心想著陪姜雨薇進入血煉場,走上一趟,也算是盡家將的義務。
姜雨薇沒有目睹天武臺的比斗,但她聽姜璇說過無數遍了,也知道唯有帶著陳海進血煉場,她才更有希望拿余蒼真君的獎賞。
打開天域通道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余蒼真君想額外打開天域通道,也支付大筆的宗門功績,正式行程定在一個月之后。
在這一個月的時間內,整個北陵谷山莊都在為姜雨薇踏入血練天域做準備。
他們當然知道,姜雨薇如果能將余蒼真君的任務完成,獲得天劫丹之后煉服,二十歲左右成為真傳弟子,將是鐵板釘釘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真傳弟子有多大的權勢,東都姜氏也有好些年,在萬仙山都沒有再一名真傳弟子了。
不單單北陵谷山莊,就連遠在萬里之外的姜震聽說此事之后,專程趕到萬仙山,送了一柄地階中品的大衍劍。
姜璇和姜澤等人最初希望他們都帶著重膛弩,跟隨姜雨薇一起踏入血煉場,陳海最后還是勸他們打消這個念頭。
重膛弩的優勢在于火力的集中,若只有幾十具重膛弩,而沒有數以十萬計的玄陽重鋒箭供應,所發揮的作用實在有限——此外,他們這次只能是探索血煉場內魔潮頻發的根源,人數宜少不宜多,人數多了不便藏蹤匿形,又沒有多到跟魔物大軍正面對抗的地步,便是累贅。
就在一切準備的差不多的時候,震火堂的文執事突然登門求見。
姜雨薇雖然極有希望成為真傳弟子,但是畢竟現在還只是一種可能,更何況北陵谷山莊也開設了店鋪,搶了震火堂一些生意,這震火堂更不可能上來巴結她。
帶著疑惑,姜雨薇來到正廳之中,只見文執事坐在太師椅上正獨自品茗,見到姜雨薇,一捋長髯,站起來笑道:“之前姜仙子的家將姜青在天武臺上斗了一場,將兩柄長戟留在震火堂,交由震火堂改造,費了大半年的功夫,總算將之練成了,今日特地送上門來,敢問姜青可曾在山莊之中?”
姜雨薇這才恍然大悟,著人把陳海叫了過來。
那文執事也是個爽利人,見到陳海之后就從儲物戒中取出一柄長戟,送給陳海。
當那長戟被取出那一刻,就深深地吸引住了陳海的目光。
那長戟長一丈五,雖然沒有改變破月戟內部的陣法禁制,但黢黑的戟桿上閃著幽幽的光澤,一道道看似雜亂無章卻又妙然天成的器紋呈現在其上,僅僅是看著,就知道這桿破月戟除了陣法禁制難以提升外,其他各方面的性能都足足提高了一大截。
陳海接了過來,入手處沉甸甸的,足足有兩千斤重,正合他意。
文執事擅長察言觀色,怎么看不出陳海的滿意,笑著解釋道:“姜魔兄試試此戟,可合心意?”
陳海走出廳堂,來到大院之中,嘗試著揮舞了兩下,果然趁手許多,至少不用擔心他將逆潮第十二斬使出時,戰戟會自行先斷碎掉。
姜雨薇看著陳海連連點頭的樣子,轉身對文執事說:“兩柄戰戟熔煉在一起總是要有花費的,敢問文師兄需要花費幾何,我近日準備踏入血練場,等出來之后,再交割給你。”
文執事笑了笑道:“不費幾何,不費幾何,姜魔兄喜歡就好……”
轉眼間,就到了余蒼真君招募任務的截止時間。
宗門渴望得到這枚天劫丹,又自信有能力完成這次探索任務的弟子,有三十余人,陳海在血練谷中還發現了吳承悅和紫鱗魔的身影。
吳承悅帶著紫鱗魔,跟吳明宇站在一起來,看得出應該是吳明宇對這枚天劫丹也勢在必得,將吳承悅拉上去,應該是想借助紫鱗魔的戰力。
畢竟在血煉場里,陳海與紫鱗魔這樣看似修為境界低微、實力卻堪比道丹境巔峰的存在,實在是太有用了。
吳承悅此時得到天劫丹也沒有用,應該是吳明宇受到吳族核心人物的重視,才特意指派吳承悅跟隨吳明宇踏入血煉場的吧?
雖說探索任務,為便于藏匿氣息,每個小隊人數都不宜太多,但參與這次探索任務的弟子,也都各帶扈從或靈獸、妖將三五不等。
正在這時,一股煌煌然的氣息從遠處飛快地趕了過來,不多時一個須髯如鋼絲般、偏偏穿著一身白色道袍的漢子帶著數十弟子落在臺上。
陳海細細的感受著那股氣息,暗感他應該就是剛剛扛過天劫,踏入天位境的余蒼真君了。
余蒼真君左右看了看,也不廢話,直接示意姜明傳、吳尊等外門執事長老,開啟法陣,撕開天域通道。
姜雨薇深深地吸了口氣,帶著陳海踏入那磁光長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