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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堆坍塌,兩個人被埋在沙子里,海灣方向的五條漢子操家伙就要往圈子里闖。白起雖然嗜殺、暴戾,對下屬沒有什么懷柔的手段,畢竟這老大當久了,多少也有幾個心腹。常言,秦檜還有三朋友呢!
“錚”,肖平擎刀在手,喝道:“誰敢踏進圈子,吃我一刀!”
“二,二當家的,你看那兒……”
他身后有一個匪徒急得快結巴了,指向圈子里面。
只見沙地下像有一條巨龍在翻身,一道道數尺高的沙脊蜿蜒隆起又消失。在中心位置,沙子詭異地聚攏,堆出一個尖尖的小丘。丘頂似乎出現了一個無形的噴泉,沙柱噴出有數丈高,紛紛揚揚灑落。而周圍的沙子則像被強大磁鐵招喚的鐵屑,骨碌碌滾向沙丘,攀上丘頂,飛入空中……
肖平瞧著如同地龍翻滾的沙灘,面孔變得煞白,下意識退后半步,卻依然擎刀高舉,喝道:“大當家說了,敢踏入圈中者,死!”
本來同肖平并肩而立的花戎笑一笑,突然踏前數步站在沙線邊緣,一臉狐疑。他本是武道巔峰的高手,功力盡失,感知能力卻沒有盡失,在一瞬間發現了圈中翻涌出濃郁的天地元氣,如流云飛卷似驚濤拍岸,紊亂而爆烈。
五位匪徒見肖平態度堅決,又想到沙里情況不明,一刀下去萬一扎中了老大屁股,可不是好耍的,便三三兩兩悻悻退后。
遙遙望見沙丘突然崩塌,海灣處的眾人發出驚呼。就算再不懂武功的人也明白,這是少俠同白起進入了決戰的關jiàn時刻,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如歌飛快從臺子上爬下,跪倒在林四娘面前連磕了三個響頭,然hòu迅速提起裙擺,在眾人不知所措的目光中徑直朝懸崖奔去,面孔冷肅決然。
她不相信,上天賜給自己的郎君這么快又離去。可若是天不佑人,她一定要見最后一面,執子之手告訴,此生無論天涯海角,還是地府幽冥,奴家隨你前行!
林四娘一把沒扯住女兒,健婦們吃如畫一撥便踉蹌散開。卻有幾個青年手抓石塊,呼喊著追上了兩姐妹,里正喝也喝不住。
招魂的老道士越眾而出,對焦急擋在前面的里正說道:“少俠乃天降神人,小道吃他看一眼后,神智竟然恢復了一線清明,記起幾個小法術。雖然殺不得人,也聊勝于無。就由小道前往,里正帶著這些婦孺避入山中……”
去你一個人頂什么用,罷了!
里正人老卻不糊涂,擔心的是滿江紅同白起兩敗俱傷,其他匪徒趁勢圍攻。到時候就算白起死了,少俠也未必能夠幸免,只怕又會出現第二個人屠。
他連咳數聲,顫巍巍張開雙臂擋住了群情洶洶的眾人,指點人堆里的十幾條壯漢,命令道:“你們,快一點回村子操家伙過來。”又一指幾十個婦人,“你們,快帶著老人小孩躲進山里……剩下的人隨小老兒……”
“女兒呀,要死大家一起死,黃泉路上也好團聚!”
突然爆發出震天介嚎哭,林四娘披頭散發朝前沖,幾個健婦拉也拉不住。
“俺們也去……要死大家一起死!”
這一回,卻是幾個家里跑掉了青年人的在亂哄哄哭喊。
“對,要死一起死!”
幾乎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發出了怒吼。
瞧著面前激動喧騰的人群,里正臉上的老人斑都煥發出了紅光,手指像彈琵琶一般亂點著人群,嘶啞著老嗓子喊道:
“好,好,好,那就一起去!你,你,還有你們……統統都回去,快點操家伙過來!”
老人說完一挺腰,一跺腳,轉過身高昂著花白的頭顱,率先前行。
海風嗚咽,數百人的怒吼聲浩蕩澎湃,如火山爆發,如天崩地裂。遠處的匪徒們雖然聽不太真切,卻渾身哆嗦了一下。
一里多路,雖然沙灘松軟,但年輕人腳程快,只飲一杯熱茶的工夫就小跑到了。
“直娘賊,都活得不耐煩了?快點給老子滾開!”
趙六抽出刀向空中劈了劈,帶領四個人踏前幾步,側旁還有六個人也抓緊了棒子靠攏。他們十個是白起的親信,特意留守在靠近海灣的這一邊,就是防止眾人生變。
如歌跑得氣喘吁吁,臉上香汗淋漓,飽滿的胸脯一起一伏,似乎要裂帛而出。距離尚有十幾米,她先停了下來,目光越過一干匪徒,飽含憂色。
如畫和簇擁著她們的五個青年男子,目光均望向匪徒身后,滿是驚恐,甚至有人手里的石塊“吧嗒”掉落,也不知道。
趙六幾個不由得回頭看,只見噴泉一般的沙柱突然停歇,中心處的沙灘卻開始起伏,似乎有一個巨人在地下呼吸。
沙粒被一層層抖落,尖尖的沙丘變低變扁。
地面起伏的幅度越來越大,波及的范圍也越來越廣,漸jiàn有越過白起劃定沙線的趨勢。
“啊呀”數聲驚叫,卻是從守在海邊的匪徒中傳出。眼見抖動的地面向腳下逼來,他們再退可就要跳進海里了,立刻向趙六這一方跑。懸崖下的匪徒雖然距離沙線遠,見此情形也不需要別人打招呼,自覺撤往坡下。
眾匪本來就是烏合之眾,全靠白起的武力壓制,連二當家肖平也指揮不動。他瞧著亂哄哄的一幕,心情復雜地瞅了瞅花戎的背影,默默后退五、六米,卻是回到了坡前。
終于,連花戎也連退了三步,神情凝重。
他以前與白起齊名,近來卻不是對shǒu,心里常cháng不以為然,以為是此消彼未消的緣故。但眼下匪夷所思的一幕告訴,縱然是武道巔峰,也弄不出如此大動jìng。他非但看扁了白起,連自己的小兄弟滿江紅也看走眼了!只是不知,這宗師級別的地底一戰,誰將勝出!
趙六等幾個嚇得猴一般朝前竄,距離如歌他們只有兩、三丈,地面的起伏卻戛然而止,堪堪逼到沙線之前。
趙六惱羞成怒,把刀尖指向一個瘦高的青年,厲聲喝道:“退不退?再不退老子可要開殺戒了!”
同樣是囚犯,匪徒們瞧著這幫細皮嫩肉的貴胄之后就來氣。現在沒有了朝廷的壓制,心中那股邪火潑喇喇就竄了起來。
那青年挺了挺胸膛,目中滿是堅毅,與同伴一起向如歌靠攏。
兩伙人對峙之間,一大堆人扶老攜幼從海灣方向疾步走來,兩個老頭子頂在最前面,花白胡子被風吹得獵獵飄飛。
這批人同年青人會合,足有一百五六十,無語怒視前方。如果目光可以殺人,匪徒早就千瘡百孔了。
趙六不懂兵法,卻也知道這個地方絕不能讓開,端刀的手臂微微顫抖,身后二十個提刀執棍的匪徒也口唇發干,面孔蒼白。
什么時候都只有狼吃羊,何曾見過沉默的羊群對峙群狼?
肖平望向那里,卻不作聲。他的親信全聚在坡下,靠海邊的正是白起的嫡系,孟廣的人馬被滿江紅打殘了,這次只過來幾個人守在坡頂。
沙灘重新恢復了平靜!
但絕對沒有人認為,兩大高手已經被沙子淹死。
因為白起的殺氣從地表滲出,卻仿佛被千百把鋒利無形的刀凌空切碎,依然是令人畏懼,卻不如往日陰森恐怖。
地下的戰斗,還在繼續!
在兩幫人窒息的沉默對峙中,老道士從人群后擠到前面,右手食中二指夾著殘破的青銅引魂鈴,慢慢向眾匪逼去。
他閉著眼睛,斜舉銅鈴搖晃,腳下一跬一步,如蛇行,似鶴舞,口中若低吟,又似嘆息。
昏沉慵懶的氣息隨著道人的禹步低吟,從銅鈴上一圈圈擴散開來,眾匪的眼神漸jiàn渙散。
好像小時候,在聽老爺爺講故事,檐下的風鈴一聲聲,叮鈴,叮鈴……
趙六只感覺眼皮越來越沉重,手臂越來越沉重,全身上下無一處不沉重……
撲通,撲通,他身后的匪徒接二連三倒下。
就在此時,“噗”一聲尖利的嘯鳴,一道白線從沙地穿出,扎透了老道士的額頭。他身軀一僵,頭顱猛往后仰,指間鈴鐺無力地搖晃了最后一下,摔倒在地。
眾人驚叫著涌向前,圍住了老道。
白線裊裊而散,趙六猛地驚醒,幾個匪徒也從地上慢騰騰爬起揉眼睛,如同做了個大夢一般。
直娘賊,差點中鳥道的妖法!這一堆人擠在這里,殺光了才好,多省幾口糧食!
趙六見白起一道罡氣殺了老道人,膽氣大增,朝左右喝道:“驅散他們!”
十幾個手下立刻揮動大棒子,兇狠撲打逼到眼前的老人婦女。后面的青年見此沖上廝拼,哭叫吼罵不絕于耳,場面一片混亂。
島民雖然人多,基本上都是老幼婦孺,吃十幾條壯漢排頭大棍打下,頓時頭破血流,如割麥子一般紛紛倒地。偏偏這些人今日瘋了一般,用頭撞,用牙咬,前仆后繼。如歌本來站在前面的,卻被里正叫幾個婦女拼命扯到了后邊。
看來,不殺幾個人真是不行了!
趙六獰笑著磕飛了一塊石頭,鋼刀斜舉,帶領四個匪徒殺氣騰騰地踏進混亂的人群。以前也同島民發生過打斗,但只要亮刀見血,就沒有不畏縮退后的。
這時候,有聲音從海灣處傳來,雖然不太整齊,卻鏗鏘高亢,如金鐵互擊,穿云裂空。
打斗的人群漸jiàn停止,分開成兩堆,呆呆地眺望。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
只見海灣處的夾道口,六七十個青壯年手提棍棒、火鉗、鐵鉗、柴刀等簡陋逼ngqì,在一個黑瘦小子的帶領下排成方陣,大踏步向前。他們的身后騰起了陣陣塵灰,又被海風呼啦啦一吹,簡直如神兵天將騰云駕霧。
奶奶的,這是要拼命的節奏呀!
眾匪面色鐵青,腿開始發抖。
有婦人坐在地上不起,抹眼淚嚎啕痛哭;有沉默的老人攙扶起更老的,吐唾沫按在自己流血的傷口;還有女子輕拍懷里哭泣的孩子,哽咽地哄道:“囝囝,別哭,爹爹來了……”
那一隊人望見這邊狼藉的場面,立刻停止了呼喊,跑步向前。
還等什么,等著挨揍?
風緊,扯呼!
趙六狼狽地帶著眾匪棄陣而逃,一邊跑一邊惡狠狠心道,直娘賊,等老大出來,老子再殺你們一個片甲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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