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姐,我們干嘛不直接飛到扶桑去?這艘船慢騰騰的,天天看海,都看膩了。”
“果果,旅游嘛,講究的是一個過程,一個體驗,一個情調。嗖一下飛過去,嗖一下飛回來,多沒勁。郵輪慢騰騰還有人搶著坐,講究的就是一個浪漫際遇、奢華生活。別跟土包子似的,把豪華郵輪當作渡船使。你看看歌廳里面,男的泡馬子,女的釣凱子,有幾個是去正兒八經唱歌的?”
“嘻嘻,那你釣到沒有呀?”
“哎,沒現合眼緣的。真要碰到白馬王子,姐不介意把他就地正法,哈哈。這條船上有錢人多,可真正的精英人物住在頂層。我們上不去,他們也不輕易下來。姐不稀罕,能夠住總統套房的,十有是老頭子了。姐沒錢,可也不缺錢,自由自在,才不想坐在寶馬車里哭泣呢。昨天一個暴戶還想約姐,一身的銅臭味,呸!”
“那你總不嫁,姑媽老催呢。到底想找一個什么樣的人呀?”
“不能太丑,不一定有很多錢,可也不能窮。還要有時間陪我去旅行,看天下。”
“他變心怎么辦?”
“果果,你還真是單純。這女人呀,一味依靠男人是靠不住的。他達了,你熬成黃臉婆,不甩你甩誰?你得有自己的生活,得慢慢去調教他,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對方不變心上。沒聽說過,女人是男人的一所好學校嗎?”
“太復雜了,懶得去想,反正我喜歡的人不會出現在船上。”
“為什么?”
“我希望他是一位砍柴少年,單純,善良,沒那么花花腸子。船票這么貴,他怎么可能出現在這里?”
“哈哈哈,做夢你。真要叫一個砍柴的站面前,你指定嫌棄他不講衛生……啊……啊……暈死了……你的砍柴少年,不,砍柴小和尚,真的來了。”
兩位年輕女子正依靠在欄桿上相互調笑,望向走廊的抽煙女子突然驚叫一聲,趕快把另外一位清秀女孩扳轉身子,促狹地擠了擠眼睛,急急忙忙說道:
“在船上這么特立獨行的人,一定不簡單。你瞧他的神態,真像是砍柴少年行走在山林。快快快,姐豁出去了,先幫你擋一陣。”
只見一個年輕人從十多米外走來,高大,英俊,挺拔,眼神清澈明亮,眉宇微含憂郁,好像在虛空中漫步,從夢幻里走出,不沾染一點塵埃。風聲,海浪聲,嬌笑,喧鬧,隨著他走過這段廊道,竟然消失得若有若無,仿佛從極其遙遠的地方飄來。
“干嘛呀,姐……”
蘇果兒才吐出半句,便陡然睜大眼睛,瞳孔煥異彩,說不出話。是誰講過,一見鐘情時人會變蠢,眼睛真的會放光。
這哪里還是什么砍柴少年?她想起了一句高大上的流行語——行走在人間的神子。
李梅右指夾著細長的煙卷,踏著節拍,扭動豐腴的腰肢在走廊上跳起舞來。還時不時抽上一口,抖胸甩臀,渾身散出一股慵懶沉醉甜蜜的氣息。
滿江紅看見一位豐滿女子背對自己舞動著阻住去路,一個清清秀秀好似柳芽兒的女孩斜靠欄桿望過來,不禁皺了皺眉,停下來安靜等待。
這是美女的權力。
男人穿背心叫粗魯,女人穿背心叫性感;男人擋路叫挑釁,女人擋路叫艷遇。
沒辦法。
李梅跳了一陣子,聽到背后老是沒動靜,不禁大為泄氣,心里直埋怨。果果太小太天真了,以為生活在童話里呢。那童話里的公主和王子不也要穿衣吃飯?找一個意中人,要帥,要多金,還要心地好,比找三條腿的蛤蟆還難。緣分飛到眼前,也得有本事抓住才行。好不容易碰到一個極品,要是讓他溜了,這郵輪滿滿當當兩千多號人,可上哪找去?
“女人是男人的一所好學校。”
背后傳出了聲音,平靜而清澈。
李梅不由得一愣,動作開始放緩,一邊心里琢磨。這是在跟我說話嗎?我說這句話的時候他還沒有出現,怎么可能聽到?
緊接著她聽到了第二句。
“沒錢就上不了好學校。”
什么?哎呀,氣死本小姐了!
李梅氣勢洶洶轉過身,眼前卻空蕩蕩的,那人快地順著她轉身貼背而過,像一縷清風。
“喂,你就這么跟女士說話的嗎?沒禮貌!”
李梅叉腰跺腳,指著滿江紅的背影不依不饒。蘇果兒連忙拉住她,哀求道:“姐,你就別欺負人家了。”
一聽這話,李梅真的炸了,渾然忘記自己先擋住別人道路不讓開。
“果果,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知道他剛才那句話是什么意思嗎?是在拐著彎罵我們呢。”
走出七、八米的滿江紅突然停下,似乎想起了什么,轉身走回蘇果兒面前。李梅對他的觀感來了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悻悻收聲,仰面噴出一個大大的煙圈,冷冷地盯著。
出口這么陰損,簡直太可惡了。他準備玩什么花樣?無非表演一出無事找事的老話劇,套果果的聯系方式。看我半路不揭穿他,哼。想欺騙純情少女,沒門!咦,他怎么沒穿鞋?怎么可能不穿鞋!
然后,李梅就聽到了一句連做夢都想不到的話。
“給我一塊錢!”
沒有什么“你好”之類的寒暄過渡,沒有使用“對不起”等謙詞,甚至連“請”之類的敬語都不用,直接命令。
蘇果兒這蠢丫頭居然極其配合,手忙腳亂把小坤包翻了個底朝天,真的找出一枚硬幣。
李梅呆呆地看著他們,煙灰掉落到手指上了也沒覺察。眼前到底是兩個大活寶呢,還是自己是一個大傻瓜?
“明天還。”
滿江紅接過硬幣,頭也不回徑直走了。
“不要你還。”
小臉通紅的蘇果兒踮起腳尖,聲音細細地喊,更像是自言自語。
李梅瞪著滿江紅的背影,徹底懵圈了。
一塊錢能干什么?在6地上可以買一根油條,在郵輪上連一根毛線都買不到。
如果他想借此接近蘇果兒,怎么不問姓名電話?還有,他連蘇果兒的艙房號都不知道,明天怎么還錢?
滿江紅走出二十多米后,剛剛拐過彎,眼前就冒出了一個金碧眼的洋人,點頭哈腰伸出手。
“您好,我叫曹查理。”
船上人大都是出去旅游的,衣裝均比較休閑。這位年輕洋人卻穿著皺巴巴的西裝,打一條俗艷領帶,音非常古怪,臉上流露出疲倦與落魄。
滿江紅不搭理他,捏緊那枚硬幣繼續前行。
曹查理趕緊側身跟上,神秘地掏出一疊花花綠綠的紙質卡片,說道:
“我的,門兒倍清。剛才那兩位小姐一定是不漂亮的,你的不喜歡,我這里有漂亮的。”
見對方沒有反應,曹查理搔搔頭,換成流利的英語把剛才的話重復一遍。
然而,并沒有什么卵用!
這洋廝毫不氣餒,越戰越勇,又切換了兩門不知道哪里的鳥語再說一邊。
咦,懂幾國英語的情小廣告的皮條客?
滿江紅微覺詫異,腳下稍微一緩。眼看就要到下一個拐角,曹查理急了,哧溜一聲蹦到前面,展開了手中的卡片。
“我的,華夏語言說不好,可是聽得懂。普通官話聽得懂,地方語言也聽得懂。先生,你只要說出要求,我的肯定辦到。你看,這是俄羅斯美女,大奶牛;這是西班牙美女,小野貓。她們都是大學生,勤工儉學,精通華夏語,是旅游良伴,居家必備……”
滿江紅停下了。
曹查理一看有戲,磕磕巴巴道:
“你的放心說,我的聽得懂,門兒倍清。”
滿江紅開口了,標準的普通官話音。
“老五對老四說,老三老二老大。”
hat?老三老二老大,什么意思?曹查理一臉找不著北,懵里懵懂地側過耳朵,想要再聽一遍。
滿江紅面無表情地伸手把他的肩膀一撥,拐進了過道。
又轉過一些曲曲折折走廊,到了前甲板。這里不少人在看海,閑聊,喝啤酒。滿江紅布衣赤腳的裝扮,混在這群人中倒也毫不扎眼。他們有的頭留半邊,有的鼻孔穿環,一個妖嬈女子竟然什么都沒有穿,只用一根帶子在身上繞幾繞遮住要害,很節約布料。
滿江紅冷淡地瞥這些人一眼,順旋梯到了上層。
音樂隱隱傳出,好像是薩克斯風。
推開一扇門,舞池中十幾對人翩翩起舞,四周沙上三五成堆坐了幾十個。一名侍者托著盤子哈欠連天,一個衣飾華貴的婦人厭惡地捂住鼻子。
滿江紅旁若無人,不理會那些奇怪鄙夷的目光,直接穿過舞廳繼續前行。
他在尋找一個地方。
錢不是萬能的,沒有錢萬萬不能。
末世將臨,他想建立一個庇護親友的根據地,沒有錢萬萬不行。姥姥、沙洲、鶴州、大楊樹的鄉親,朱叔叔提過的一群人,還有如歌、花戎、胡叔、紅蓮等等等,他們又有各自的親戚朋友……
人口基數不能太少。
因為這不是簡單的避難,還關系到人類作為一個種族是否滅絕。
粗略算一算,至少三千多人。就算每人每月只耗用物資一千元,一個月三百萬,一年就是三千六百萬,十年就是三億六千萬。
這個數字僅僅在目前的經濟基礎上進行計算,沒考慮把無名的預言傳遞給聯邦政府之后必然引起的物資緊缺與通貨膨脹。那么,安全儲量還需要乘以三,即十億華夏幣。
前所未有的的末世,連龍天都不知道將會變成什么樣子。
沒有糟糕,只有更糟。
物資損耗只是冰山一角,尋找隱蔽場所,建設、醫療衛生、器材,尤其槍械等自衛的武器均不可缺少。龍天提醒過他,伴隨天魔臨世,社會秩序崩潰,人性之惡被釋放出來,先要面對的最大災難將是。沒有自衛能力者會成為一坨任人宰割的小鮮肉,或者一堆腐肉。
所以,啟動這個工程,至少需要一百億。
短期之內,到哪里弄這么多錢?
憑借他目前的身手,甚至能夠用神識控制意志薄弱者了,豪奪百億并不是難于上青天。況且就算他不取,那些錢在一年之后也變成廢紙,那些東西也會被別人占用。
可他做不出,覺得跟搶劫無異。
還有一個辦法。
在中秋晚會上救下了那么多人,問他們要一點點回報不算什么。尤其冰靈的老爸是世界富豪,龍族更是富甲天下。
他還是做不出,覺得跟乞討無異。
朱富貴教導“大丈夫有所不為有所必為”,姥姥教導“君子施恩不圖報”,已經深深融入了血脈。有時候他覺得自己的確迂腐,但又不思改變,甚至為之驕傲。
其實他心里很清楚,如果向瑤姬求助,別說百億,萬億都弄得出。當前世界的經濟運行多半在使用電子貨幣,而她就是網絡世界的神靈。對她而言,一萬個億就是一串流動的乏味數字,并沒有特別意義。
但他不能這么做。
他不相信,在歐洲核子中心的地下深處,全世界最聰明的大腦匯聚一堂,會對可能產生自主意識的神級電腦不設防范。他們創造了她,絕對也可以毀了她。只要顯露出一丁點不受控制的征兆,迎接瑤姬的可能就是滅頂之災。
最后一個辦法,控制南海派。
他是計劃在今后這么辦的,目前實在有心無力。
算了,滿江紅甩甩頭,將關于未來的煩惱通通拋開,當務之急是迅解決郵輪上的食宿問題。
有什么辦法來錢最快,毫無負疚,讓人心甘情愿把口袋掏空?
只有賭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