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天謠  第一百四十四章 同花

類別: 末世少年 | 縱橫諸天 | 諸天謠 | 龍七二十一   作者:龍七二十一  書名:諸天謠  更新時間:2016-12-04
 
燈光、煙霧、嘈雜撲面而來。

大廳里面松竹搖曳藤蘿掩映,分隔出一圈圈小空間,許多人圍坐桌子打撲克牌,甚至幾臺在下棋,后面可以見到一排排包廂。

這里更像一個活動中心,或者棋牌室,茶餐吧。當然,這里也在賭博。通常是熟人之間量力而為,帶有娛樂性質。注碼可能不小,但絕不會太大。

這不是他要找的地方。

離門不遠處的一張臺上,一個瘦小中年男人把牌一摔,罵罵咧咧:“麻辣隔壁的,太邪門,老子快輸三十萬了!”

對面一條粗獷漢子懶洋洋抬起頭,眼睛一瞇,凌厲的目光逼視過去,冷哼道:“曹四,就沉不住氣了?”

邊上一位肉山似的胖子連忙打呵呵圓場,笑道:“老曹,好不容易陪焦哥玩幾把,瞧你墨跡成啥熊樣。三十萬塊才多少,一張船票嘛。生意還在做,有賭不為輸,來來來。”

游龍號的船主曾經是縱橫四海的大盜,金盆洗手后置辦了這條郵輪。樹倒猢猻散,有的親信沒有謀生技能,便依附郵輪做起了生意。比方說曹四給郵輪送點水果蔬菜,胖子阿寶搞搞產業。另外那條大漢叫胡焦,武道殿堂高手,負責船上的安保工作。

曹四起身郁悶地轉了兩圈,發現了站立在門口躊躇的滿江紅,頓時大喜過望,呲出一口被煙熏黑的爛牙喊道:“小子,快點過來,幫大爺抓幾把牌。”

見對方還在猶豫,曹四急不可耐一路小跑過去,推搡著他朝前走,到座位后一把按下,說道:“老子這幾天光摸女人,換一個童子雞沖沖手氣,哥幾個沒意見吧。小子好好玩,輸了不要你賠,贏了給你分紅。”

阿寶瞟了一眼,不表示反對,開始洗牌。

胡焦盯著滿江紅握緊的右拳,冷冷問道:“手上抓的什么東西?”

滿江紅松開手,一枚硬幣掉落到桌布上滴溜溜轉了幾圈。

胡焦詫異地搖了搖頭,用手指撥弄挺刮的鈔票發出脆響,沉默無語。

桌上擺放著一沓沓嶄新的千元華夏幣,一枚硬幣躺在旁邊相當扎眼。曹四本來想撣開它,見滿江紅用手掌蓋住,便不再勉強。賭博非常講究運氣,賭博的人也非常講究一些小習慣,說不定這枚硬幣是人家的護身符呢。

“小兄弟,以前玩過梭哈吧。”胖子洗完牌又來回搓動搗騰,問道。

嗯,滿江紅點了點頭。

其實他還真沒有玩過,但是見得多了。填海區里面沒啥娛樂,大伙常三五湊堆打牌。一般三個人玩梭哈,四個人玩麻將,更多人就扎金花。

梭哈又稱沙蟹,是每個人發五張撲克牌,只用8、9、10、j、q、k、a,一共28張。大小是先比較牌型,牌型相同比較牌點,牌點相同比較花色。按照同花順、四條、葫蘆、同花、順子、三條、二對、單對、散牌的順序,同花順最大,散牌最小。

賭博除了運氣外,經驗、技巧也非常重要。但無論怎么玩,總要運用身手眼力。

滿江紅沒有經驗,也不需要技巧,因為他感覺之敏銳已達人間巔峰,對精神之掌控世上少有。

他仿佛在和一群小朋友玩游戲,看著他們拙劣地表演。

任你千變萬化,也逃不過火眼金睛。

胡焦切過牌之后,胖子從胡焦開始,然后滿江紅,最后輪到自己,按順時針方向依序發了兩圈牌。每個人的兩張牌都蓋住,需要選擇一張亮明,剩下那張就是底牌。

曹四、阿寶、胡焦各拈五張鈔票丟進桌子中間,這是底注五千。

滿江紅手中赫然是一張方塊a和一張黑桃a,處于絕對領先地位。他把方塊a慢慢翻開后,探詢地回頭望。

目前三個人的牌面中方片a最大,先發話。

曹四瞧在眼里,抑制不住興奮勁兒,連連嚷道:“別看我,你自己作主。好歹也是一張尖嘛,就先下它一萬。”

胡焦身子往一靠,阿寶把牌一蓋,都不跟。

曹四一把抓起桌中的底注一萬五,沮喪地咕噥:“麻辣隔壁的,怎么不跟呀,敢跟的話炸飛你們。”言畢,他一把掀開滿江紅的底牌霸氣地拍打在桌面,叫嚷道:“黑桃對尖,童子雞的手氣就是不一樣!”

阿寶輕蔑地撇了撇嘴,胡焦一敲桌子,冷哼道,到底是你玩還是他玩?

“他玩,他玩,我只看不說話。”曹四退后幾步,發牌的時候又忍不住逡巡上前,伸長了脖子立在滿江紅的背后看。

梭哈作為一種賭博游戲,斗智慧斗膽量斗運氣,最講究心態平和氣定神閑。剛才那一鋪屬于難得的起手好牌,滿江紅準備誘敵深入,卻被曹四一驚一乍攪了局。他總算明白曹四為什么輸錢了,只怕繼續賭下去,他的褲衩都難保。

下幾鋪一看就是爛牌,滿江紅要么不跟,跟也只跟一手。特別有一盤牌起手一對8,他也毫不猶豫放棄掉,急得曹四嗷嗷叫。

你知道什么?滿江紅心里冷笑。

在賭本明顯縮水的情況下,那就得忍。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不盲目冒進,也別讓人家鈍刀子割肉,把你給零碎切了。

對8是對子之中最小的,除非能拿到兩對或者三條8、四條8。胖子和大漢的牌面挺大,起叫二萬,你跟。下一張牌再叫五萬呢,你跟不跟?再下一張牌梭哈呢,你敢跟嗎?到時候人家隨便一對就壓死你。

一個優秀的賭徒要善于掩飾情緒,呆若木雞。但是菜鳥往往會裝過頭,比方說抓到好牌示弱,抓到爛牌虛張聲勢。但不管怎么掩飾,怎么裝,在揭開底牌的一剎那,本能的反應卻誰也藏不住。不管那個表情多么微妙,可能就是一剎那,滿江紅連一只蚊子飛過都分辨得出公母,哪里還會放過。

所以阿寶同胡焦的底牌,相當于貼在了他們的腦門上。

滿江紅在耐心地等待機會。

他好像一個農夫,在等待一個晴好的日子揮動鐮刀,收割麥子。

牌好不一定贏,對方可以不同你硬拼。梭哈不同于其他賭博方式,不管你贏多少次,只要有一次落入陷阱被梭哈了,前面所有努力全打水漂。相反,如果你梭哈成功了,就可以直接把對方踢出局。

這幾輪連續抓到好牌,對方都不怎么跟,胡焦有點不耐煩了,一張k的牌面直接起叫三萬。胖子猶豫了一下,跟。

滿江紅卻似神游天外,被胡焦一敲桌子才猛然驚醒,機械地把面上牌揭開,點了三十張鈔票放到桌子中間。

眾人以為他又會放棄的,均一怔,然后發現他居然沒有看底牌。

曹四抓耳撓腮,勉強忍住了一把推開滿江紅的沖動。三萬跟注不算個啥,得罪了焦哥不值得。況且底牌在賭博過程中隨時可以翻看,目前牌面一張q也不小,萬一底牌還是一張q呢。

第三圈牌發下,胡焦牌面黑桃a、k依然領先,叫了五萬。胖子繼續跟,猜測胡焦的底牌不是a就是k,是目前最大的對子。他起手一對j極其隱蔽,又得了一張a,很有發展潛力。如果不跟,前面下注的三萬五豈不瞎子點燈白費蠟?

滿江紅面無表情,再跟,還是不去翻看底牌。

背后曹四的呼吸聲越來越粗重,就差跳起來罵娘了。

這一輪,滿江紅強烈預感到會大勝,猶在苦苦思索產生這種感覺的原因。他豈止沒看自己的底牌,連兩個對手的牌面也沒有注意。既然贏定了,還去看干嘛?

這是一種很玄妙很模糊的感應,與鳳舞九天的天演神算和無名的科學計算完全不同,并沒有看到清晰的未來,卻真實感應到某種軌跡的存在。

就像虎渡河之夜他感覺到一出悲劇正上演,結果朱富貴不聽他的話固執前行,令他至今痛徹心扉。

就像在太虛幻境中,他覺得會有一日回憶起今日悲傷不已。綠萼困惑地扶住他,啐道:“你這人說話全不著調,羞也不羞。別人都是在今日回憶昨日,你卻說會在未來回憶起今日,想是醉得不輕了。”

是啊,是醉得不輕了。那時他們都不明白瓊華那句話,“懂事之后,情動以前。看韶光輕賤,桃花紅遍”,只是裝出很懂的樣子。

那時……

胡焦終于沉不住氣,惱了。

已經很多年了,極少有人如此不給面子,大刺刺坐在面前把他當空氣看待。除了當年那個叫白起的少林和尚,被一群提刀拿槍的海盜圍住后,只是漠然地扭頭一個個看過去,好像冷酷的屠夫在審視一群羔羊,琢磨先宰哪一頭。

對方不看底牌,把把跟牌,是裸的蔑視。

這樣的事,只在一種情況下發生。對方資金雄厚,不把你放在眼里,想一舉“飛”了你。比方說他有一百萬,你才一萬,他把把梭哈你。就算你運氣逆天連續贏上若干把也沒有用,對方只要梭哈一把就可以清空臺面要你的命,連一根毛線都不會留下。

待到第四圈牌發下來后,胡焦把面前的錢一推,站起來一腳踏在凳子上,兩只眼睛鼓出瞪著滿江紅,沉聲喝道:“梭哈。”

胖子被嚇一跳,反復看了看兩家牌面,搖搖頭撇撇嘴把牌蓋上了,不跟。

胡焦的牌面赫然變成了kaa,極可能是兩對或者三a。胖子aq本來就處在下風,更何況滿江紅的牌面紅桃10kj也很詭異,底牌極可能是q,兩頭順,如果搏中10jqka或者910jqk的順子,也比自己大,再冒險實屬不智。

胡焦提前一輪梭哈是非常老辣的戰術,目前牌面一對尖絕對大牌,就是要嚇退對方不給搏順子機會,避免陰溝翻船。畢竟順子太渺茫了,所以碰到這種情況,一百個人中有九十九個會逃跑,小心撐得萬年船。

滿江紅面前鈔票還有三捆,加上散錢大約有三十好幾萬,正要推往桌中,被一只手“啪”地按住了。

這一局梭哈如果應了的話,桌上現金將堆積到九十多萬。花花綠綠老大一堆票子,給人的視覺沖擊力相當強烈。

大廳中像炸開了鍋,其他人紛紛跑過來圍觀,議論紛紛,沸反盈天。看熱鬧的不怕場合大,在這兒玩耍的人都有錢,卻也稱不上大富豪,見此情形興奮不已。就連一溜包廂也打開幾扇,里面傳出嘩嘩麻將聲,有人在門口探頭探腦詢問出了什么事。

所謂梭哈,真正的終極對決其實很少,牌勢弱的一方在半路上早就放棄了,很難見到這樣激烈的針尖對麥芒場面。

見到曹四一把按住錢,大約是不準備跟了,廳里頓時噓聲四起。

“曹四,你什么意思?”胡焦黑著臉陰沉沉問。

曹四雙手緊緊按住錢,苦著臉分辨:“焦,焦哥,你明顯大牌,還怎么跟呀。”

“你說讓人代替玩,不算數是吧。”

對呀,就是……廳里的人紛紛起哄。

“你們想跟是吧,那你們來跟呀,我的錢可要收回。”

曹四小眼睛一翻,團團轉兇狠地指了指圍觀的吃瓜群眾,結果一個個都不吱聲了。

切,白癡。看打架可以,讓自己揮動胳膊上陣,沒門!

曹四又轉過身子,陪著笑臉哀求道:“焦哥,不是我不跟,是這小子不把我的錢當錢使。你瞧他一手爛牌跟了兩圈,連底牌都沒有去看。咦,這小子人呢?你瞧,他心虛呢,怕老子打他,跑了。”

胡焦不見滿江紅,再掃一眼桌面連那枚硬幣也不見了,不由得心里一沉。

他是實打實的殿堂高手,盡管方才場面亂哄哄,可就這樣讓一個呆在眼皮子底下的大活人神不知鬼不覺溜了,傳出去都丟人。而且,他對那個年輕人一直琢磨不透。

胖子阿寶連忙站起來,伸出雙手搭在二人肩膀示意坐下,打哈哈圓場道:

“不就是一鋪牌嘛,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傷了和氣。焦哥,你看這樣中不中。那小子跑了,錢又是曹四的,反正下的注不能反悔,最后的梭哈就不跟了。”

胡焦冷哼一聲,慢慢坐低身子,目光依舊在人群和門口逡巡。

見胡焦沒有反對,胖子趕緊把桌子中間的錢往他那邊撥,一邊笑道:“下注的錢也不少哇,我就貢獻了八萬五。本來贏了曹四好幾萬的,這家伙,一下子全賠了。”

曹四一屁股坐下,哼哼唧唧扭來扭去,鼻孔一張一歙盯著成堆的錢,眼睛冒綠光,就差從眼睛里面伸出一只手去。

“這鋪牌太古怪了,得,咱們瞧瞧謎底。焦哥,沒意見吧。”

胡焦點了一下頭,胖子便先翻開了他的底牌。

吃瓜群眾一見沒戲了,本來都要作鳥獸散了的,看到胖子翻開底牌便又一個個圍攏上來,伸長頸子望著。

胡焦的底牌是一張q,明牌是kaa,一對尖。胖子把即將發出的牌揭開擺過去,還是一張q,胡焦最終的牌型赫然變成qqkaa,天大的兩對。

“還好,還好我不跟了,怎么也拼不過。”

胖子抹一把額頭冷汗,翻開了自己底牌,是一張j,牌型是jjaq。除非他能夠拿到一張j變成三條,否則就算再拿到一張a變成了jjqaa兩對,也拼不贏胡焦的黑桃對尖兩對。

寶哥果然有兩把刷子……

識時務者為俊杰……

放屁,焦哥才厲害呢,一對牌敢梭哈……

吃瓜群眾中有不少人認識他們,頓時馬屁聲四起。

胖子油臉泛光,抬起頭朝四周嘿嘿笑了一圈,道:

“久在江湖漂,那能不挨刀。還好,哥們是鐵掌水上漂,跑得快……如果我不跑,應了焦哥的梭哈,那下一張牌就應該是我的了。”

言畢,胖子揭開了最上面那張。他自己還沒有反應過來,周圍已經是惋惜聲四起。定睛一看,赫然是張j。胖子急了,把下面一張牌也揭開,按正常順序如果他不跑,下面這張牌應該是滿江紅的。黑桃8,同滿江紅牌面紅桃10qk怎么也配不起來,屬于爛散牌,鐵輸。

“哎呦,如果我跟了的話,應該是三條j通殺呀!”

胖子頓足捶胸,表情比死了爹娘還難看。

“不要嚎喪了,看一下那小子的底牌是什么?”胡焦皺眉道。

“還用看?我跑了,這張j就變成了他的。牌面10jqk兩頭順,底牌不是九就是尖,順子通殺。”

胖子一臉沮喪,抽出滿江紅的底牌朝桌中一丟,赫然還是一張8,立馬周圍響起了整齊的吸氣聲。

怎么一回事?

難道一手爛得不能再爛的爛牌,也敢梭哈?

難道一手爛得不能再爛的爛牌,也想在老江湖面前偷雞?

不對頭呀,那小子沒看底牌,根本不知道最后的牌型是什么。那他怎么敢一路跟下去梭哈?

現場靜默了數息,有人率先大叫,同花!

眾人定睛一看,可不就是百聞難得一見的同花!盡管牌面連不起來,五張牌赫然全是紅桃,擺在一起好像一簇紅艷艷的桃花。

這雖然不是順子,卻比順子還要大!

同花!

通殺!

經常玩梭哈的人知道,單對基本上每把都有,雙對基本上十把出一次,三條基本上百把才出現一次,而三條之上的順子、同花、葫蘆、四條、同花順,就屬于傳說中的大牌了。如果在網絡上不停地玩梭哈游戲,可能偶爾遇到這些大牌。但是在現實生活中,絕大部分人一輩子都見不著。

現場再一次炸開了鍋,嘰里呱啦議論紛紛。

這種事情也有,怎么可能?

一是不常見的大牌點燃了吃瓜群眾興奮點,二是這一鋪牌的過程實在詭異曲折,結局實在令人遺憾。

胡焦梭哈,胖子如果不撤退,三條通殺。

事實上是胖子阿寶撤退,造成了那個心不在焉小子弄出同花,通殺。

那小子瞅情形準備應下梭哈,但金主曹四又不干了。

于是乎,最終的結果是兩家撤退,胡焦中盤獲勝,也沒有梭哈成。

最最詭異、莫名其妙之處在于,那小子連底牌都沒有翻看,把把緊跟,憑什么篤定這局牌必勝?

牌是阿寶洗的,胡焦切的,他不可能弄手腳。就算他有天眼看清了所有牌面,也不能夠篤定贏。因為是胖子撤退,才造成了他的同花。

只有一種解釋了。那小子根本沒有把曹四的錢當錢,純粹瞎胡鬧,瞎貓碰著了死耗子。

當然,幾個頗有見識的人也閃過了另外一種可能,但是想一想后連自己都覺得荒誕,就沒有說出口。

那個荒誕的解釋是,那小子具備了某種神級功能,類似傳說中的鳳舞九天,未卜先知。但他畢竟年輕,功力不夠,沒有料到曹四會棄胡。

在一片“嗡嗡”的音浪中,只聽到“哎喲”一聲慘叫,一個人口吐白沫帶翻椅子摔倒,原來是一晚上小悲最后大悲的曹四。

胡焦不屑地掃了他一眼,低下頭湊到胖子耳畔,輕輕說道:“船上來高手了,你出去看看,我去通知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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