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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隨著春天的腳步,青島再次變的熱鬧,從主人變回客人身份的普魯士人驚喜地發現,自己的生意好做了。文學樓
大批中國人涌入青島,帶來的,是龐大的商機,和大筆的現金。這些人大多有一定身家,攜帶家眷,帶著大包小包的行李細軟,一到青島,就忙著租房子、接著就是買地買房子。普魯士居民原本日漸艱難的生計,隨著這些人的進入,大為改觀。
即使像諾娃嬸嬸那種頑固的種族主義者,在現實的生存壓力面前,也得低頭。為了維持生活,不得不把房子出租給中國人收取房租。相對而言,這些有一定資產,且講求體面的紳士,自然是最好的租客。
前金的遺老,也變的異常忙碌,拜客、宴會、詩鐘、酬酢。仿佛一夕之間,時鐘倒撥了若干圈,又回到了金室剛剛退位,眾人剛到青島避禍的時間段。
來到青島的,都是自前金時代遺留的正府辦公人員,其中包括一部分宗室黨人,以及雖然剪了辮子,但仍心懷故主的前金忠臣。他們可以接受自己成為共合的官員,卻不肯接受自己向另一個皇帝屈膝。
隨著袁慰亭正式宣布改元洪憲,這些人紛紛棄官而走,到青島,投奔另一批時代的棄兒。
遺老們對于同行者充滿同情,但卻很少能伸出援手,畢竟兩下的交情,僅限于前金時代的香火情分,這種情分照拂一二是可以,要想為他們安家置業,就未免要求過甚。
青島的地價并不便宜,尤其大量軍用土地占據了有限的空間,剩下的地方想要造房子,是個很大的開支。暫時而言,租房子是大多數逃跑者,必然的選擇。諾娃的小樓,二樓被一位頗有些財產的中國人租了,全家都搬到一樓去住。
這位租客顯然非常熱愛社交,房子剛剛布置完,就請了大批的客人聚會飲宴。由于住在一樓,諾娃不得不忍受著租客的聽差不停的為來訪者開門,將陌生人領到自己家樓上。等到第五次如此時,她就忍不住用普魯士語大聲的咒罵。
她的丈夫在青島正府機構工作,是個如普魯士鄉村小學校長一般嚴謹且無趣的人物。作為紳士的修養,不允許他破口大罵,只在訪客將自己家的樓梯踩的嘎吱做響時,用手杖在地面上用力的敲擊。可惜來訪者沒有幾個紳士,對于這種抗議手段視若無睹,依然故我。
“下次,我們應該在租房協議上寫明,不允許舉辦宴會。”
“那樣我們會失去所有客人。這些中國人就是喜歡舉行宴會,舉辦不起宴會的中國人,通常也付不起房租。見鬼!如果漢娜肯為我們爭取到那個道路擴建項目,我們就不用忍受這些該死的黃皮猴子。”
“現在說這些沒有任何意義,既然想要在這生活下去,就得學會適應。好了,他們的說話聲音很大,我們應該聽一聽。”
諾娃深知,自己丈夫刻板的面相之下,隱藏的實際是一顆異常熾熱的間諜心,對于偷聽有著過人的執著。看著丈夫努力傾聽的神態,諾娃頗有些遺憾的想著“應該讓漢娜搞一套監聽設備來,那樣她的叔叔就可以省點力氣了。”
樓房的隔音效果并不好,即使不使用隔音設備,聲音也能聽的見。有人用力的踩著樓板,灰塵在空中散開,如精靈般狂舞。
“猴頭這回是自取滅亡。膽大包天,竟然敢篡位,當初就說他是活曹操,看來是沒說錯。咱這回,得算是忠良了吧?”
“當然,咱這得比的上伯夷、叔齊兩大賢人。就等著將來皇上重掌江山,大家都得封官,至少也是加官一級。”
“你們說,這十格格能說的動爵帥出兵么?她可是受寵不假,可是家里的女人不是她一個,一大堆姨太太呢,她說破天,也就是個小婆子……”
“閉嘴!什么叫小婆子,現在都共合了,夫妻平等,妻妾平權,在山東住,這口號得學著點。我跟你說,這事我看多半能成。你們沒看見,山東的大兵到處都是,這叫進入戰備狀態,隨時待命出擊。你們想想,趙冠侯就算不沖著十格格面子,難道還不為自己著想?擁立之功,誰能比的了?這等到皇上一登基,他一個是沒跑的。皇帝歲數還小,登基以前,還不得他掌朝綱。到時候,再讓個閨女進宮當皇后,這天下,還不是他說了算。”
“您等會,他是漢人,他閨女怎么進宮?”
“廢話,猴頭也是漢人,他閨女就惦記進宮當皇后呢,爵帥為什么不行?他有兵!說他閨女能當,誰能攔的住。老規矩,不能死抱著不放,該靈活點,就得靈活點。趕明個,咱就先把手本遞到帥府,將來咱的前程,都在爵帥手里捏著,現在不燒冷灶,你還等到什么時候?到將來啊,咱還得指著他提拔呢。”
上面的議論,漸漸從咒罵袁慰亭,轉向了分析趙冠侯成為曹操的可能性。諾娃與丈夫對視一眼,后者忽然覺悟了,自己現在的行為不匹配紳士的身份。深受良心譴責的紳士,決定用告密的方式,洗刷自己的的罪行,戴上禮帽,幾步就沖出大門,向著警備隊狂奔而去。
諾娃看著丈夫的背影,喃喃自語“散布不利于社會安定的流言,這樣的人被抓起來,半年的房租和保證金也不用退回,我該考慮,為下一波租客做準備了。”
在山東的宗室黨人,混的最好的要屬王斌承。在濰坊戰役期間,他頗立了些戰功,更重要的是,之前扶桑人派了特工做他工作,結果被他連人帶錢交給趙冠侯。靠著這份功勞,他頂替了楊福田,被任命為青島要塞總司令兼省軍第一師第二步兵旅旅長。算是山東旗人里,軍銜最高,掌兵最多的一個。
得到報告的他,并沒有做出處置的意思,思忖了好一陣,才道:“給濟南發電報,向大帥請示。”
濟南大帥府,敬慈正乖乖的站在一個中年男子面前,搖頭晃腦的背誦唐詩。男子點著頭,不住的夸獎
“行!孩子真聰明,背的玩意,我一句都聽不懂,這一聽就是唐詩。老四,你這孩子比我的孩子有出息,你看,咱兩家結個親家怎么樣?這小子歸我,給我當個姑爺。我閨女隨她娘,長的可漂亮了,保證不委屈敬慈。怎么樣,敬慈,大爺給你找個小媳婦,你高興不高興?”
趙冠侯笑道:“大哥,這事我是沒意見的,可問題是,這小兔崽子還小,要是長大了之后變成歪瓜裂棗,不是害了咱丫頭?等等吧,大點再說,讓兩個小的在一起先處一處,看兩人的意思辦。”
曹仲昆搖頭道:“你啊,不知道從哪學的這毛病,婚姻大事父母之命,非得讓小輩的自己做主,咱家長是干什么的。跟你著不起這急,回頭讓你嫂子來說媒,你敢還用這套詞,看她不罵你才怪。那個廣西陸蠻子,聽說也想跟你結親家?”
“是有這事,我沒答應。跟他雖然是弟兄,但是交情哪比的上咱們哥們,有這事,也得緊著咱自己辦。今晚上得意樓,我請客,咱弟兄好好聚聚。可惜三哥沒來,要是他來,咱就湊齊了。”
曹仲昆笑道:“老三開府一省,等閑是不能動了,今晚上咱哥三好好喝幾杯。你說說,這回蔡鋒在云南誓師獨立,不過是個癬芥之患,何至于這么大張旗鼓,大軍入川?滿打滿算,蔡鋒的兵馬才三千有余,說句難聽的話,也就是規模大點的土匪,何至于如此?”
“大哥,蔡鋒這個共合小周郎,并非庸人,以兵力計算強弱,未免不夠妥當。再有,更重要的是,你們這支部隊,也不單純是以蔡鋒為目標。云南,貴州固然要打,四川本地,也一樣不太平。需要一支強有力的部隊出現,震懾本土勢力,讓他們不生異志。我想,大總統的用心也就在此了。”
曹仲昆挑起大指“老四,你這能耐可真不是吹出來的。我手下的子玉,也是這么說。說我們這回進四川,就是假途滅國之計。不但要打掉蔡鋒,順手,也要把四川拿下來。陳二庵也是打老了仗的,怎么在四川就這么差勁,居然連蔡鋒這個舊日學生都對付不了?依我看啊,最后還是得指望龍王爺出兵。”
四川的陳官并不能穩定局勢,其所部三旅之中,馮煥章旅雖然服從性較好,但是部隊太窮,裝備奇劣,軍餉匱乏,軍裝稀爛不堪。北洋軍最重賣相,這支部隊一下火車,就被陳二庵視為武裝難民,不屑一顧。李炳之的旅又不肯服從調遣,能用的只有伍祥一個旅。
可是伍祥本人,卻是蔡鋒的舊日部下,用他來對抗蔡鋒,讓人很難相信是否會全力以赴。滇軍入川,勢如破竹,伍祥的旅開始向后退卻,主動放棄險要瀘水,轉退往自流井,就讓人覺得是故意賣放。
四川本土勢力,對于陳二庵也不買帳。他曾任四川、云南兩省講武堂總辦,川、滇兩省軍官,大半為其弟子門人,按說很有一番香火情分。可是袁慰亭排除異己的做法,又讓地方的軍頭深為忌憚,生恐北洋軍如當年的劉皇叔,一入西川,不肯再離,自己的土地錢糧,不是都歸了北洋?
隨同蔡鋒起義的,包括武昌起事的主將熊武,他在袍哥里極有威望,四川的軍隊,又大半都是袍哥子弟,兩下軍隊碰面,沒人講軍令,只講堂口規矩,山門切口。只要對的上話,就可以放行,甚至拖槍投降者都大有人在。
云南的部隊剛一出動,貴州的劉世顯在收到袁慰亭的三十萬元軍餉后,立刻翻臉,舉兵附議獨立。要求袁慰亭取消帝制,回歸共合,并懲辦禍首,否則必誓死捍衛共合制度。緊接著,為了表示自己對袁正府堅決的反對,云貴共合聯軍毅然決定打進湖南、廣東,給袁賊以沉重打擊。
李俠如揮師取廣州,劉世顯的貴軍則攻入湖南,湖南本地的義勇軍,也開始支持共合軍。因為蔡鋒是湖南人,在當地很有些影響力,貴軍打出蔡鋒團體的旗號,偏師入湘,不但沒遭到地方勢力的阻擊,反而有人主動與他們合作,也是共合少有的奇聞。
川軍第一師師長劉厚存起兵反袁依蔡,四川本土的袍哥勢力,則因為熊武的關系,而對北洋軍采取敵對態度。袁慰亭組建討滇軍進川,也算是高瞻遠矚,至少看的出來,以陳二庵而制蔡松坡的計劃注定失敗。
曹仲昆被委任為第一、二路軍總司令,統帥第三、八、二十三等三個共合師進駐四川。又以馬繼增為第二路軍司令,以第六、七兩師又唐天喜第七混成旅,入湘作戰。同時令兩廣巡閱,被加封一等郡王,因此綽號龍王爺的龍齊光,以兩廣部隊取貴州,間道入云南,捫蔡鋒之背,也就是第三路軍。
軍號吹響,戰事拉開序幕,但是與山東會戰不同。報紙上為袁氏搖旗吶喊的聲音很小,舉辦的募捐門可羅雀。以京漢鐵路收益為擔保,發行的洪憲六厘公債,銷售效果極差。即使打了對折,也沒有人認購。
各省態度不明,雖然沒人通電響應蔡鋒,卻也沒幾個人通電支持皇帝,申請出戰。相反,倒是有報紙大談和平發展,痛陳共合民窮財盡之局,迫切希望雙方停止戰爭,以談判解決問題。新華報上,還刊載了署名“王魯”的一篇現代詩,名為:永別了武器。
等到得意樓擺開酒席,曹、孟、趙三人舉杯同飲時,高升從外面送來了青島的電報。趙冠侯只看了一眼,就轉給曹仲昆“越來越熱鬧了。看來不看好陛下的人,是越來越多,你自己,手握兵權,何去何從,可要三思而行。”請瀏覽m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