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外郭,姚坊門。
“大人,您看那是什么?”
漢軍正藍旗士兵趙福祿指著遠處對后面參領喊道。
后者趕緊舉起千里鏡。
在他的視野中出現了十幾騎正在狂奔的騎兵,雖然距離太遠別的看不清,但這些人身上和他們一樣的藍色棉甲還是很好認的,很顯然是從外面撤回來的八旗官兵,這段時間也偶爾會有在浙東被打散幸免于難的八旗跑回來,反正江南除了這里也沒別的地方可以去。
“他們后面還有人。”
眼力極好的趙福祿突然喊道。
那佐領急忙一抬千里鏡,緊接著視野中銀光閃爍,他這才發現在這些正藍旗的騎兵身后還有更多的騎兵,至少有一百多人,一個個身穿銀色盔甲,手中還拿著長得嚇人的長矛。
“快,舉烽,明軍到了!”
佐領緊接著頭上冷汗就冒了出來,他下意識地大吼道,在他不遠處的煙墩上,一名士兵趕緊點燃烽火,滾滾狼煙以最快速度向南京城那些一日三驚的官員士紳傳遞著最恐怖的消息。
明軍來了。
緊接著報信的清兵匆忙沖下城墻直奔南京城。
好吧,外郭其實不是人們熟悉的南京城,那其實是內城,南京外城廣袤得嚇死人,這道把整個紫金山圈起來的防御工事周長一百多里,實際上是把南京周圍一些防御點連接起來,而這道防線并不在清軍守衛的范圍內,因為它太廣袤了,就城里總共七拼八湊的不到六萬大軍,怎么守一百多里的防線?
清軍的真正防線在內城,也就是人們熟悉的南京城。
而趙福祿所屬這個佐領實際上是警戒性質,不過在發現明軍只是一個小隊騎兵后,他們并沒有按照預定計劃撤回內城,因為就在這時候那名佐領發現了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那隊正在被追殺的正藍旗清軍里面有個人是他認識的。
“福海,你二哥是不是跟著簡親王的。”
他朝一名士兵喊道。
“是呀,他是簡親王的貼身侍衛!”
那士兵說道。
佐領的冷汗又冒出來了,如果他沒認錯人的話,那些騎兵中的一個就是圖海的二哥,而圖海的二哥是簡親王的貼身侍衛,那么被圖海二哥和其他人護在正中間的那名藍色棉甲老將……
“快,出城接應,被追的是簡親王!”
這佐領驚叫道。
好吧,那真是簡親王,雅布在混亂中逃出丹陽,緊接著卻被一隊明軍騎兵盯上了,結果從丹陽一路追到了這南京城下,就像附骨之蛆般不依不饒,可憐簡親王好歹那也是愛新覺羅家的天潢貴胄,濟爾哈朗的嫡孫,世襲的鐵帽zi王,何曾受過這樣的羞辱,被人追得就跟喪家狗一樣,幾次他都想著干脆回過頭跟這些混蛋血戰一場,也算是對得起祖宗了,不過都被那些不懂事的侍衛給硬拉住了。
望著遠處的姚坊門,簡親王不由地流下了激動的淚水。
但他卻沒有發現,就在這時候追擊他的騎兵中有兩人突然停住,以最快速度翻身下馬沖上旁邊高坡,緊接著從背上摘下兩支帶瞄準具的步槍,從將近一里外瞄準了他們。緊接著兩人扣動扳機,兩顆子彈驟然鉆進雅布的戰馬身上,這匹早已經累得筋疲力盡的戰馬悲鳴一聲,帶著狂奔的慣性一頭栽倒在地把雅布直接甩了出去。
兩旁的十幾名侍衛收不住,接連不斷從他身旁沖過去,緊接著紛紛掉頭,其中兩個趕緊下馬跑過來扶起雅布。
好在簡親王傷得不算太重,很快就被扶上另外一匹馬,繼續向著南京城狂奔,眼看著打開的城門處接應的清軍已經出來,然而就在這時候,后面兩名狙擊手完成裝填,緊接著再次扣動扳機,兩枚專用子彈飛越接近七百米的距離后,再一次鉆進雅布座下戰馬的身體,可憐的簡親王只好再一次摔了出去。
那些侍衛只好再停下。
但就在這時候,后面的明軍騎兵也已經追到足夠近的距離,紛紛停下來在馬上舉起了馬槍,一陣混亂的槍聲過后,那些侍衛們紛紛中彈落馬。
不過也就是在同時,那名佐領率領的清軍疾馳而至。
“快,護著王爺回城,這里有我們!”
佐領大義凜然地喊道。
頂著一頭血的雅布,用欣慰的目光看著佐領,趕緊在侍衛攙扶下騎上馬。
“好奴才,本王不會忘了你的。”
他一臉感動地說。
“王爺放心,奴才拼死也要護著您萬安。”
佐領說完,手中燧發槍往上一舉,很是豪邁地喊道:“兄弟們,殺賊去也!”
在一片混亂的吼聲中,一百多漢軍正藍旗士兵,端著手中燧發槍一催戰馬,直奔著不遠處正在列陣的明軍沖了過去,而后者的手中一支支丈八長矛也紛紛端了起來。
當然,雅布沒功夫管他們了。
簡親王猛一催戰馬,那馬嘶鳴一聲撒開四蹄……
呃,它又一頭插在了地上,倒霉的簡親王今天第三次就像死狗一樣,被戰馬狂奔的慣性摔了出去,這一次是臉貼地的,官道堅硬的沙土,瞬間把他磕出來一臉血。
后面那土丘上,兩名明軍狙擊手看著表尺上那兩百五十丈的最大射程,興奮地互相擊掌,雖然他們打的是戰馬,目標比較大一些,但八百米內彈無虛發,還是創造了明軍步槍目前最遠的戰果,當然,這很大程度上依靠他們手中專用的步槍和子彈,畢竟沒有瞄準具,在這個距離上別說擊中了,他們能看清目標的輪廓就不錯了。
倒霉的簡親王,掙扎著爬起來,用悲憤的目光回頭向槍聲看了看,仿佛在無聲地朝著這兩個無良的家伙吶喊,不過他還是趕緊在侍衛幫助下又換了一匹馬繼續跑路。
幾乎就在同時,他身后一連串密集槍聲響起,緊接著就是混亂的碰撞和慘叫聲,他急忙再次回頭,頭上的冷汗立刻冒了出來,就看見那隊明軍騎兵幾乎肩并肩排成一道墻壁般,正和那佐領的騎兵撞在一起,那恐怖的丈八長矛瞬間穿透了一個個清軍騎兵的身體,而剩余清軍騎兵因為沖鋒的慣性還不斷撞在那些長矛上。
“快,快逃!”
他驚恐地尖叫著。
而在他身后那些明軍士兵已經紛紛扔下折斷的矛桿,抽出馬刀躍過清軍尸體,直奔著他沖了過來。
雅布不顧一切地拼命鞭打著他座下戰馬,向著遠處已經在向他招手的姚坊門沖去。
近了!近了!
他甚至能夠看到城門洞里那些正在向他招手的士兵,看到那直通南京城的大路,看到駐防城,也就是前明皇城的親人們,看到……
罪惡的槍聲驟然響起。
可憐的簡親王今天第四次摔了出去,幸虧他身子骨硬朗,這要是一般人早摔死了,不過他現在真還不如干脆摔死了,因為就在他捶著地,悲憤欲絕地咒罵那些xie惡的明軍士兵時,后者已經如同一群猛獸般包圍了他,最后僅存的四名侍衛,滿腔忠義地揮舞著腰刀沖上去,然后緊接著一陣混亂的槍聲,可憐這四名忠心耿耿的侍衛全被打成了篩子。
“簡親王是吧?走吧,請您一趟可真不容易,足足追了快兩百里呢,還愣著干什么,還不趕緊上去伺候鐵帽zi王,咱們監國大人可是指名要拿他祭孝陵呢!”
帶隊的明軍哨長,把短槍重新揣起來,同時對手下士兵喊道。
很快幾名士兵一擁而上,拿繩子把雅布捆起來,甚至就連嘴都堵上了,然后找了匹馬,把他往馬上一扔,那哨長鄙夷地沖著姚坊門上默默注視的幾個清兵啐了口唾沫,一揮手帶著自己的戰利品直奔句容。
而這時候的南京城內已經是一片雞飛狗跳。
駐防城內八旗所有能拿動武器的男人,上到五六十下到十三四,統統頂盔貫甲刀槍在手,甚至就連一些身強力壯的女人都武裝起來,殺氣騰騰地開出了駐防城,與此同時所有城門關閉,城內那些豪門士紳如曹寅之流,也紛紛帶著自己的家奴沖出府,至于他們的目標當然不是上城墻守衛,這時候明軍還沒來呢。
他們的工作是在駐防城外挨門挨戶抓那些普通老百姓。
有誰敢反抗者直接一刀砍死,然后把所有抓到的男女老幼,全部驅趕著上城墻,而且還逼他們自己帶著干糧,甚至那些青壯年都干脆捆起來,用繩子串成串防止鬧事。這就是達佳,阿山等人按照康麻子授意,研究出來的守城辦法,他們要在南京城墻上立十幾萬人體盾牌,用這些老百姓來阻擋明軍炮火,反正南京城破所有清軍都是死路一條,那既然這樣就索性拉著城內漢人百姓當陪葬,如果楊豐不愿意這些人死,那他也就永遠無法攻破南京。
畢竟明軍的那些武器,無論du氣還是妖火,那都是無差別攻擊的,一旦使用清軍固然是死,但這些老百姓也得死,甚至就連那些開花彈,都同樣會造成老百姓大量死亡,而如果不用du氣,不用妖火,不用開花彈,光靠士兵爬城肉搏,明軍要是還能攻破南京,那簡直就是天方夜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