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霧靄中,褆端坐戰馬上,一副指揮若定的姿態舉著馬鞭喝令加快速度,在他身旁的軍營里,那些清軍亂哄哄地在各自所屬將領旗下集合,整個大營完全就跟集市一樣,各種喊聲一片嘈雜。
就在這時候,驟然間一聲奇怪的呼嘯劃過。
還沒等人們清醒過來,轟得一聲一枚炮彈在人群中炸開,緊接著無數璀璨的焰火恍如無數顆耀眼的流星般灑落,所有被這焰火沾上的地方,無不迅速熊熊燃燒起來,而那些被燒著的清軍立刻發出痛不欲生的慘叫,他們周圍正在集合的同伴立刻嚇得一哄而散。
這些天來他們可是吃盡這種拍打不滅,卻能一直燒到骨頭的妖火的苦頭,誰被沾上就趕緊一邊死去,沒人敢去救他們的。
然而眨眼間,無數同樣的呼嘯在頭頂響起,無數同樣的炮彈在軍營炸開,無數正在集合的倒霉清軍被這妖火沾上步了前幾個的后塵,甚至很快就連整個軍營都處處火起,一些被白磷火焰沾上的戰馬,更是疼得狂奔起來加劇了場面的混亂,不少沒有沾上磷火的清軍也被踩在了馬蹄下。
這還沒出軍營呢,先死了一大堆。
“快,毀營而出!”
勒爾錦焦急地大聲吼道。
不用他說那些驚恐的清軍早這么干了,他們就像驚了的獸群般沖垮軍營外的防御工事,全都以最快速度沖出軍營,當然一些沒來得及沖出的,也就只好永遠留在那里了。
好在明軍的大炮這時候也停止了射擊。
但清軍大營卻變成了一片火海,甚至就連很多大炮都沒搶救出來,在熊熊燃燒的烈火中不斷發生火藥的劇烈爆炸。
“走,殺妖人去!”
褆看著身后的一片火海,沒有多說什么,而是很堅定地一揮腰刀吼道。
亂哄哄的清軍懷著滿腔悲憤走向戰場,而在他們六里外的明軍炮兵陣地上,三十六門一字排開的十五斤線膛長炮,也就是歐洲標準的二十磅加農炮,四十門七斤半線膛炮,也就是歐洲的十磅野戰炮,正根據頭頂熱氣球上發出的旗語,重新調整火炮仰角,然后迅速裝入絲綢發射藥包和炮彈,緊接著炮手拉動了炮繩。一枚枚圓頭柱狀炮彈驟然隨著膛口噴射的火焰呼嘯而出,急速劃破空氣,轉眼間就到了清軍頭頂,而這時候引信內的導火索到了盡頭,里面的火藥瞬間被引爆,炮彈內裝的鋼珠和彈片就像狂風暴雨般砸了下去。
然后清軍當中一片哀鴻。
好吧,明軍的戰術就是從清軍大營開始,在他們到達戰場的這漫長道路上,一刻不停地炮轟,然后看那些綠營和勇營們能夠撐到什么時候,如果他們撐不到戰場就崩潰,那么明軍就可以全線進攻了,如果清軍真得能夠撐到那里,那也沒什么大不了,那兒還有更多好東西等著他們。
事實上清軍中的確已經開始有逃兵出現了。
那些各地勤王的勇營早就已經想跑了,其實這段時間他們也沒斷了跑,逃兵問題在清軍中一直很嚴重,現在一看決戰臨近,看明軍大炮兇殘,那還能堅持就是奇跡了。
“臨陣脫逃者斬!”
褆親自砍死一名逃跑的勇營,面目猙獰地吼道,在他旁邊康麻子的護軍營一字排開,手中長柄大砍刀翻飛,不斷砍倒試圖逃跑的勇營,后者剩下的也只好回過頭繼續奔向戰場。
“這樣不行,四里路正常得走一刻鐘以上,就算走到戰場咱們的軍心也亂了。”
四阿哥憂心忡忡地說。
說起來明軍炮彈造成的傷亡其實沒多少,像這種持續炮擊一般是一分鐘一輪,要不然炮膛過熱容易炸膛,清軍走著四里路的過程中明軍頂多打兩千發炮彈,這些炮彈砸在十幾萬清軍中充其量激起點浪花。但這東西對士氣傷害太大了,干挨炮彈不能還手還得向前走的精神壓力足夠摧垮一支正常軍隊,哪怕就是八旗精銳此時也都一臉的恐懼。
這樣的軍隊就算上了戰場,對上明軍那火山爆發一樣的排槍還是會崩潰。
“命令騎兵出擊,三萬精銳騎兵足以沖開賊軍。”
勒爾錦說道。
緊接著清軍傳令兵快速通知左yi。
“眾將聽令,隨本王殺賊去也!”
率領騎兵的鄂札接到命令后一揮腰刀吼道,緊接著他身后三萬八旗,綠營,蒙古,huimin組成的騎兵開始加速向前,就在同時天空中熱氣球上,明軍偵察兵也發現了,情報迅速傳遞到高淮的指揮部內,不過很顯然高淮并沒有太過在意,正在轟擊清軍步兵的大炮根本沒有調整,依然在不停按照節奏蹂lin清軍步兵同時摧毀著他們的士氣。
鄂札的騎兵在加速中分成兩路,甘肅提督江率領的一萬人馬繞向明軍右翼,準備從側翼對明軍進行攻擊,而鄂札率領的主力則直沖明軍正面。
三萬騎兵的進攻,那場面真是絲毫不輸于指環王里的大決戰,密密麻麻如同潮水般漫過大地的陰影中,三萬戰馬奮蹄狂奔,戰馬上三萬騎兵端著長矛揮舞著馬刀發出怪異尖叫。這時候他們已經知道馬上沖鋒中開槍沒什么卵用了,所有騎兵都老老實實退回到冷兵器時代,同樣知道面對明軍火力,除了速度他們什么都不需要,絕大多數騎兵都干脆扔掉了盔甲。所有騎兵在狂奔中不斷催動戰馬加快速度,只要他們能在明軍打出足夠炮彈和子彈前沖過中間致命距離,那么他們就是勝利者。
明軍依然沒有對騎兵進行炮擊,還是在那里按照每分鐘一輪的節奏炮轟清軍步兵。
清軍步兵中的炮灰們也依然在不斷有人逃跑,隨著時間推移越來越多,甚至已經開始向督戰隊發起攻擊,并且成功突破御林軍的阻攔逃出生天。
而江率領一萬以huimin為主的騎兵,也開始向明軍側翼發起了進攻,不過也就是在同時,他們的對面騎兵一旅的士兵紛紛端起了丈八長矛,然后開始排著密集隊形向前加速。
騎兵對騎兵。
但鄂札的清軍騎兵主力依然由步兵來對付。
高速沖鋒的騎兵在不斷向前推進,很快沖到了湯河西岸,距離東岸明軍戰線不足一公里,這條小河還處于枯水期,空曠的河灘寬度不到一百丈,只是中間有不到十丈寬的河水,河灘的沙子和河水讓騎兵的速度驟然下降。
當然,鄂札不在乎這些,這里還沒有進入明軍火槍射程,只要沖過了河灘,他的騎兵立刻就會重新加速到極限。
“快,沖啊,大清興亡,在此一舉!”
重新恢復多鐸爵位的豫親王鄂札揮舞腰刀大吼,在他身旁無數騎兵同時發出了吶喊。
但就在這時候,明軍一線步兵中間,一百輛方形車子上蒙布被掀開了,露出里面的古怪武器,二十四根鐵皮管六個一組,分成四層緊密排列,所有鐵皮管子都差不多有碗口一樣粗,就像大炮般對準了湯河空曠的河灘,在這些鐵炮管子后面,一名名士兵拿著火把紛紛湊向引信。
好吧,這就是楊王爺給清軍騎兵準備的禮物。
輕型多管火箭炮,一百門多管火箭炮,兩千四百根炮管,兩千四百枚威力相當于四十斤重炮的火箭彈,然后……
在不到一分鐘內齊射出去。
“開火!”
就在鄂扎手下騎兵最快的已經沖出湯河河灘時候,明軍多管火箭炮營營長一揮軍刀吼道,與此同時他身旁傳令兵猛然揮動旗幟,所有手持火把的炮兵幾乎同時點燃引信,緊接著第一組炮彈拖著長長的尾焰呼嘯而出,眨眼間第二組炮彈跟上,然后是第三組,第四組……
“什么鬼東西?”
剛剛踏上河岸的鄂扎,茫然地看著天空中突然升起的密密麻麻火光,下一刻他的世界一片火海。
威力巨大的火箭彈,帶著可怕的呼嘯聲,一刻不停地砸在清軍騎兵當中,而且無一例外全是白磷炮彈,整個湯河的河灘幾乎瞬間,就變成了死亡的火海,四處飛射的白磷火星覆蓋了整個河灘,也幾乎將兩萬清軍騎兵全部覆蓋,所有士兵和戰馬都被籠罩在火雨中。
這種東西不是鋼珠彈,小型鋼珠和彈片就算打在清軍士兵和戰馬身上,只要不是致命處,稍微勇敢點的都能忍受,那些戰馬更是如此,但這東西不一樣,只要有一個火星粘在身上,那無論士兵還是戰馬,都得在那痛入骨髓的燒灼下崩潰。
尤其是那些戰馬。
兩千四百枚白磷火箭彈,在不到一分鐘內全部傾瀉在了湯河的河灘上。
鄂扎的兩萬騎兵在這瞬間全完了。
幾乎所有戰馬都帶著身上燃燒的磷火,悲鳴著不顧主人的命令,發瘋一樣四處亂竄,然后將火焰傳染給更多戰馬,渾身都是毛的戰馬可是很容易燃燒,那些清軍騎兵在火焰中拼命試圖控制自己的戰馬,但他們的任何努力都在四五百度的火焰燒灼中變成笑話,整個河灘上沒有一匹戰馬不在互相沖撞中,不在火焰的燒灼中。
這是它們的煉獄,也是它們背上騎兵的煉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