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札以最快速度跳下已經著火的戰馬,試圖逃離這片妖火的煉獄,但幾乎就在落地瞬間,被另外一匹著火的戰馬撞倒在地。
“王爺!”
那馬上他的親兵驚慌喊道,急忙跳下來試圖扶起他,但不知道為什么那匹被燒得都疼瘋的戰馬突然悲鳴一聲,前蹄抬起緊接著重重踏在這親兵身上,他一口血噴出來,眼看著不活了。好在這時候豫親王也緩過氣來,看著身旁都瘋了的戰馬,也顧不上再管別的,兩手把頭一抱徑直滾到了旁邊一處水坑里,剛滾進去一匹驚了的戰馬就從他頭頂跑了過去,那帶著鐵掌的馬蹄幾乎是緊貼著他臉落下。
縱然經歷過戰場,這一幕也讓鄂札嚇得瞬間尿了褲子。
他壯著膽子向四周望去,在他四周全是身上帶著火焰狂奔的戰馬,甚至就連很多騎兵也同樣在那妖火中被燒得發出不似人類的慘叫聲,然后被他們坐下戰馬直接拋了下來,在其他狂奔的戰馬蹄下被踩成爛肉。整整兩萬騎兵就這樣被困在一條不到一百丈寬的河灘上,就仿佛被淹沒在一條火的河流中,被火的泥沼陷住,拼命地掙扎逃離但卻越陷越深,直到被這詭異的火河吞噬。
這恐怖場景能讓他聯想到的只有煉獄。
失敗了。
大清命運的最后一戰也失敗了。
曾經威震天下,率領軍隊制造揚州十日,tu殺八十萬人的多鐸的孫子,剛剛進爵不久的豫親王愛新覺羅.鄂札,無可奈何地趴在一片腥臭的爛泥中,看著自己的軍隊化為灰燼。
這時候不遠處槍聲密密麻麻響起。
他抬起頭向東望去,一道綿延的墻壁正在向前推進,在這墻壁的前方是不斷噴射的火焰,那是開始向前推進的明軍,這些紅袍銀甲排著整齊隊形的士兵,正在前進中不斷開火,那些僥幸從火海中掙脫出來的清軍騎兵,正不斷倒在他們的槍口下。
豫親王長嘆一聲,悄悄把自己埋進爛泥深處。
而就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另外一場戰斗也開始了。
“殺啊!”
甘肅提督江揮舞著馬刀吼道。
在他身后一萬甘肅,寧夏,青海等地拼湊起來的騎兵,和他一樣揮舞著馬刀,催動著戰馬,發出怪異的尖叫,在馬蹄踐踏地面的雷鳴般聲音中,全速沖向前方,因為戰馬速度的不同,逐漸拖成了一個相當龐大的攻擊陣型,以江所率領的中路為核心就像一個巨大的鑿子般向前推進。
“前進!”
在他們對面,隨著呂毅的命令,密密麻麻整齊排列的明軍騎兵端平了一支支丈八長矛,控制著坐下戰馬,踏著整齊的步伐,排成兩列密集的橫隊,膝蓋挨著膝蓋就像一堵移動的城墻般向著清軍撞了過去。
就在同時他們后方高地上,旅屬的二十四門九斤短炮也在不斷開火,白磷的炮彈不斷在清軍中炸開,四散飛射的磷火最大限度制造著混亂,不過這種實際上是山地榴彈炮的短炮終究不是多管火箭炮,每分鐘最多也就兩發的射速,讓它很難對上萬全速沖鋒的騎兵造成致命影響。
清軍沒有火炮支援,他們就算有火炮,也不可能保留到現在,射程幾乎他們兩倍多的明軍火炮從來都是一交手先轟掉清軍火炮,雙方在這里打了都快半年了,就清軍那些火炮怎么可能還有剩下的,這東西又不是泥捏的,鑄一門大炮可不是朝夕之功,話說他們可沒有妖法,能像那妖人一樣抬抬手就能刷來一堆大炮。
但他們有英勇無畏的精神,有精良的騎術,有對咱大清的熱愛就夠了!
“殺啊,殺賊領賞!一顆賊軍首級五百兩銀子!”
揮舞馬刀的江提督高喊著。
來自西北的hui迷n騎兵們發瘋一樣尖叫著,仿佛看到了無數銀元寶在向他們洶涌而來,一片銀色光芒淹沒了他們的視野。
然而那不是白花花的銀子。
那是明軍盔甲的反光,那是明軍前方隨著戰馬馳騁而晃動的長矛鋒刃。
驟然間江提督和他的前鋒一起撞上了明軍騎兵陣列正中,雙方戰馬相對沖鋒的恐怖力量,讓他穿了厚重棉甲的身體,瞬間撞斷了前方兩名明軍騎兵手中的丈八長矛,撞擊的力量甚至讓這兩名騎兵的身體連帶戰馬都狠狠地向后退了一下,不過第二排的騎兵迅速擋住了他們。
江提督茫然地看著自己胸前,兩根半丈長的矛桿看著那么突兀,而矛桿的前端卻在自己的身體里面,就在這時候,身后傳來巨大撞擊力量,意識已經開始模糊的江提督終于沒能在馬上繼續坐住,身子一歪向旁邊倒下,就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聽到的是密集的槍聲。
而就在同時,無數清軍騎兵全部撞在了明軍陣列前方,撞斷那些丈八長矛的同時,也變成了一具具死尸,緊接著后面的清軍騎兵又撞在了他們身上,就像撞上海岸的堤壩般,洶涌的鐵騎怒濤無奈地被阻擋住了,更后面的騎兵以最快速度單手舉起投槍準備擲向明軍,還有人來開了強弓做最后的瞄準。
但他們的對手舉起了一支支短槍,密密麻麻的射擊聲中清軍騎兵不斷栽落馬下,再后面的清軍騎兵,帶著恐懼開始紛紛掉頭,而在他們身旁明軍發射的炮彈依舊不斷炸開。
“前進!”
呂毅很滿意地看著已經不敢上前的清軍騎兵,一揮手中軍刀吼道。
所有明軍騎兵同時拔出自己的馬刀,控制戰馬越過前方清軍騎兵的死尸,將馬刀平舉在前方開始向已經在撤退的殘余清軍騎兵發起了進攻,而后者實際上已經不準備再繼續戰斗了。這些從西北來勤王的軍隊指揮官已經明白,大清國完了,既然這樣就沒必要再為他們效忠,不僅僅是他們,就在同時看到騎兵進攻失敗的步兵中間,很多前來勤王的勇營也開始成建制撤退。
“這些混蛋,這些懦夫,我要殺了他們!”
褆嘴唇哆嗦著說道。
但他卻已經不敢阻攔,因為這不是幾個逃兵,這是成建制地逃兵,他要是敢阻攔,人家是真敢和他火并的,說白了現在已經有一種樹倒猢猻散的味道了,如果是以前他身后還有大清這個名字,但現在誰還會畏懼什么朝廷威嚴,什么國家法度,你都快亡國了還扯個激ba!
“大阿哥,撤吧,沒希望了!”
勒爾錦痛苦地說道。
三萬騎兵沒有沖開人家一萬五千人的防線,最后還落得個幾乎全軍覆沒,那換成他們的步兵,結果也不會有任何區別,不用多了,只要那火箭再轟一次他敢保證這些步兵就得崩潰。
“撤?往哪兒撤?咱們背后就是北京,咱們還能往哪兒撤?”
褆悲憤地喊道。
“就是為了北京,如果我們全折在這兒,那還有誰來守衛北京,總不能指望那兩萬剛剛開始訓練的新軍吧?”
勒爾錦說道。
年羹堯已經返回,而且帶著他那支新軍的殘余人馬,康麻子已經在滿八旗中挑選了兩萬精銳,并且由同樣跑回來的戴梓負責制造新式燧發槍,然后編練成新軍,只不過剛剛開始組建,至少半年內還不可能投入戰場。
“我去收攏一下左yi。”
他一旁的四阿哥嘆了口氣說道,說完催馬向左yi跑了過去,褆也沒在意,反正戰局已經這樣了,盡人事聽天命吧,他至少還有十幾萬大軍,哪怕是步兵也同樣是非常強大的力量。這時候他們已經快要接近湯河了,中間是騎兵依然在燃燒的烈焰,還有一些跑出來的,正躺在地上被白磷毒火燒得哀嚎,而向東岸逃出的則全部被明軍亂槍打死在河岸邊。
雖然這道火河暫時阻擋住明軍過來,但同樣也擋住了他們前進的腳步,受阻后的清軍更方便了明軍的炮轟,密集的榴彈和白磷炮彈一刻不停在清軍中炸開,同樣越來越多的清軍也開始逃跑,督戰隊已經完全失去了作用,他們可以阻擋幾百上千的逃兵,但他們阻擋不了幾千人的逃跑,這時候的清軍實際上已經完全崩潰。
“快撤吧,大阿哥,再不撤就來不及了!”
勒爾錦焦急地說道。
這時候他甚至可以看到遠處明軍后方,那些重新完成裝填的火箭車正在向前移動,很顯然接下來準備要用這東西來轟擊他們了,如果那火山爆發一樣的炮彈砸在清軍中,會變成最后的一擊,讓整個清軍全線潰敗,十幾萬人的潰敗是不會有什么秩序可言的,這時候主動撤退還能控制一下局面,使撤退的損失降到最小。
但褆還是沒有下定撤退的決心。
他此時倒不是為了別的,他是真心為了大清,他很清楚自己沒有退路,從這里到北京一馬平川無險可阻,一旦他戰敗明軍必然兵臨北京,這是絕對的,只是早一天晚一天而已。
至于北京……
南京守了多久?一夜之間易主,那么北京能守幾天?
難道這大清真得完了?
大阿哥一片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