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錦繡  第兩千四一章 宰相危機

類別: 歷史 | 兩晉隋唐 | 陽光   作者:公子許  書名:天唐錦繡  更新時間:2025-03-21
 
高陽公主見蕭淑兒羞窘,遂拉著她的手,對房俊嗔道:“郎君何必故意羞辱淑兒?身為郎君,自當滿足妻妾對于子嗣之心愿,總不能在外頭散布雨露,在家中卻吝嗇力氣吧?”

彼此共侍一夫,關系親近,自然懂得蕭淑兒平素對于子嗣之困擾,子嗣不僅是女人最大的底氣,更是未來的保障,這是再優秀的女兒也無法填補的。

房俊無語:“什么叫‘散布雨露’?殿下這話太過難聽。”

高陽公主哼了一聲:“難看的事情你能做得,難聽的話我卻說不得?沒這個道理!”

房俊心虛,正好俏兒給他洗完了腳用帕子擦干,便直接起身拉住蕭淑兒的手:“既然公主殿下對為夫頗有微詞,夫人且隨我一道前去臥房,讓為夫鞠躬盡瘁、死而后己!”

蕭淑兒大囧,雖然心里千愿百愿,腳下卻扭捏的不動。

這下,連俏兒都抿嘴笑起來……

高陽公主沒好氣道:“快快隨了他去吧,再不抓緊時間,當真隨他一并前往西域啊?”

“哦。”

蕭淑兒這才低著頭,緊緊抓著郎君手,亦步亦趨的去往臥房。

翌日,政事堂。

宰輔們陸陸續續抵達位于中書省的政事堂,一進門便見到一身明黃色袍服的李承乾罕見到來,坐在正中笑意吟吟的打著招呼,房俊更是坐在陛下身邊……

趕緊整理衣冠還禮的同時,心里難免嘀咕:這是有什么大事發生了?

政事堂雖然是宰輔們辦公之地,但規則并不森嚴,譬如房俊如今已經不是宰輔,卻也并非沒有踏進政事堂的資格,況且其與陛下聯袂而至,誰還敢將其趕出去?

沒一會兒的功夫,群臣齊至。

李承乾放下茶杯,開門見山:“吐蕃戰爭綿延日久、恐生變數,大食蠢蠢欲動、虎視眈眈,整個河西、西域地區局勢危急,故朕意欲任命越國公為‘弓月道行軍大總管’,統轄河西駐軍與安西軍,全權負責河西、西域局勢,盡早結束吐蕃之戰、整備西域軍事,諸位愛卿意下如何?”

“弓月道”乃西域一個軍事區域,位于伊犁河谷,是整個西域的戰略重心,其影響力向內可掌控整個西域、向外可輻射突騎施、吐火羅、拔汗那、石國、康國等等地區,戰略位置十分重要。

“弓月道行軍大總管”,其職權范圍幾乎涵蓋所有玉門關外地區……

崔敦禮率先認同:“陛下高瞻遠矚,越國公韜略出眾、戰功赫赫,實乃穩定河西局勢之不二人選,必能克定危難、匡扶社稷!”

侍中馬周:“臣附議!”

大理寺卿戴胄:“臣附議!”

御史大夫劉祥道左右看看,亦道:“臣附議!”

民部尚書唐儉捋著胡子:“朝中能堪當如此大任者,唯有越國公,陛下之決斷甚為英明。”

裴懷節沉吟未語。

劉洎眼見無可更改,心中無奈,只得頷首:“臣并無異議。”

李承乾蹙眉看向裴懷節:“右仆射可是有何不同意見?不如說來,大家一并參詳參詳。”

裴懷節忙道:“陛下英明神武、燭照萬里,微臣豈敢有異議?只是微臣想著,此番越國公西去,定然困難重重、危機處處,縱使三頭六臂亦難顧及周全,微臣毛遂自薦,愿追隨越國公穩定河西、整備西域,請陛下恩準!”

氣氛頓時古怪起來。

劉洎皺眉看著裴懷節,心想這廝難不成是要投奔房俊門下?

李承乾猶豫不決,按理是不應該答允的,軍事行動非比其他,務必做到令出一門、上行下效,統帥的權威不可動搖,一旦有旁人參與其中,只有壞處、沒有好處。

但裴懷節之所以能夠擔任仆射、入職政事堂,實乃各方勢力權衡之結果,其本身并無實權,此等情形之下愿意遠赴邊關、建立戰功,也屬情有可原。

若斷然拒絕,未免不近人情……

他轉過頭,看著房俊:“二郎以為如何?”

房俊笑呵呵瞅了裴懷節一眼,淡然道:“右仆射精于內政、善于謀劃,自當于政事堂內發揮所長、勇任重擔,至于河西、西域之戰事,不勞右仆射費心。”

幾乎是一巴掌便將裴懷節湊上來的臉給扇了回去。

想跟我混?

抱歉,看不上你。

裴懷節一張老臉肉眼可見的充血、漲紅,須發箕張、羞憤欲絕,若非陛下在座,怕不是要當場拂袖而去。

想他曾為封疆大吏、今為尚書仆射,何曾遭遇此等羞辱?

一口牙都快咬碎了,房二不當人子!

劉洎雖然惱怒于裴懷節自作主張去抱房俊的大腿,但是如此遭受房俊羞辱,卻也讓他這個“恩主”臉上不好看,自己費力拉攏過來的人才,人家卻不屑一顧,豈不是說明他這個中書令識人不明?

“吐蕃之戰也好,西域之戰也罷,都攸關帝國根基,茲事體大、不容有失。越國公再是自負,也應當亦是道其中之兇險,萬萬不可因為貪戀大權而有所疏忽。”

“中書令放心,此次西去,成敗與否,我自一肩擔之。”

劉洎冷笑:“帝國成敗、江山盛衰,你用什么來擔?你擔得起么?”

房俊嘆口氣,扭頭看向李承乾:“所以臣還是那句話,中書令之職務不是誰都能當的,若賢能之人任之,自可輔佐陛下繼往開來、共創盛世,可若是無能之輩竊據,只會拖累陛下的宏圖偉業。”

李承乾不語,卻想起早晨房玄齡忽然入宮,向他呈遞的那份奏疏。

“不歷州縣、不擬臺省”……

此等言論早已有之,但是如此將其寫入奏疏之內、呈于君王面前,卻是史無前例的第一次,因為一般人不會這么干,也不敢這么干。

這意味著由古至今世家子弟的升遷路徑發生天翻地覆之變化,固然家世依舊重要,可以在其升遷之路上堆砌資源,但是說到底,由州縣至臺省,憑借的必然是政績。

政績并非簡單的堆砌資源就可以,所以這道奏疏一旦予以施行,諸多世家子弟的“臺省之路”當即便宣告斷絕。

得罪的人太多了……

但卻是無比正確的一條路。

譬如劉洎,身為中書令,如今正是宰輔之首,卻為何在與以房俊為代表的軍方勢力斗爭之中屢屢失敗、灰頭土臉?就是因為他缺乏底層執政經驗,一味空談、實踐匱乏,飄搖于臺閣之上,沒有穩健的根基。

目光又看向馬周,若當真朝廷推行房玄齡的諫言,那么毫無疑問,在劉洎之后,升任宰相的必然是有著京兆尹資歷的馬周……

政事堂的氣氛忽然沉寂,諸人面面相覷。

大家自是不知陛下心中轉著何等念頭,只是見房俊告了劉洎一個刁狀,結果陛下便沉思不語,似乎有所意動……該不會當真對于劉洎不滿,想著將其罷黜、另選賢能吧?!

劉洎也有些懵,總不能房俊叨咕兩句、告個刁狀,陛下您便“從諫如流”了吧?

那可是昏君與奸臣的作風!

趕緊厲聲呵斥:“越國公慎言!本官忝為中書令,乃陛下簡拔、朝臣推舉,朝野上下一致認可,豈能因為你這小人混淆是非、顛倒黑白便予以否定?休要作出此等奸佞之舉,徒惹人笑!”

此言一出,諸人看向他的目光頗為玩味。

你慌了啊!

若非心中驚慌,又何必說出此等話語?

什么“朝臣推舉”“朝野認可”,不就是在告訴陛下你這個中書令深孚眾望,非是陛下一言便可罷黜么?

由此可見,這中書令的位置不穩啊!

官場之上,自然一個蘿卜一個坑,有人下去,自然有人上來……

似乎嗅到了某種契機,崔敦禮腰桿挺直,當眾反懟:“中書令此言何意?陛下英明,眾正盈朝,此大唐之所以威凌天下、開創千古未有之盛世宏圖也!卻不知中書令是指何人混淆是非,又是何人顛倒黑白?在中書令心里,陛下便是那等愚昧昏聵、聽信讒言之昏君嗎?”

唐儉捋著胡子,目光灼灼:“中書令乃宰輔之首,總攝百揆,自當有海納百川之胸襟、囊括四海之氣度,縱然越國公之言略有不妥,卻又何必字字句句佞臣、昏君?有失于方正也。”

雖然在場諸人之中年紀最長,卻也資歷最老,民部尚書之職位擔任多年,政績卓著、功勞豐厚,覬覦一下宰輔之首的位置,也未嘗不可。

憑誰說“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裴懷節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附和道:“莒國公之言在理,同僚之間要接受彼此不同之政見,豈能每次見解有所分歧便上綱上線、毀人清白?張口奸賊、閉口佞臣,實在令人不知所措,心寒齒冷。”

至此,劉洎才陡然發現自己居然被集火攻擊,且最為致命是堂上袞袞諸公,居然無一人替他張目……

帝國之中書令,宰輔之首、總攝百揆,怎地卻成了孤家寡人?

什么胸襟、什么氣度,與“不能團結同僚”相比,簡直不值一提!

劉洎冷汗涔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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