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信,朱瞻基對杜謙說道:“興和伯說,如果順利的話,戰事將在一個月內開始。”
杜謙也覺得有些熱血沸騰,“此戰堪稱是太祖高皇帝之后的第一大戰,可惜未能身臨其境,否則必然要大書特書。”
朱瞻基面帶憂色的道:“若是如此,那就是暮春開戰,皇爺爺的身體……”
朱棣的關節有毛病,最怕的就是冷和潮濕,而今年春季的草原氣候不大正常,兩樣都有了。
杜謙眸色微暗,想起了外間的傳言,就說道:“外間有人傳言,說是陛下在宣府受了風寒,如今正在養病。”
這年頭,一個風寒弄不好就會要人命!
朱瞻基的面色微冷,說道:“那些人心思不純,看似擔憂,實則是在試探和等待,果真是無法無天!”
朱瞻基最近的日子頗為逍遙,政事他是沾不上邊,朱高熾那里最多是去請安,然后又回府中。
這樣的日子實則和富貴閑人沒啥區別,看似珍貴,卻因為影響力下降的緣故,備受冷落。
朱棣在,朱瞻基的地位就高。朱棣不在……
沒娘的孩子!
朱瞻基想到了方醒曾經說過的話,再對比自己現在的處境,不禁有些郁郁。
杜謙起身道:“殿下,此刻您最好是不動,一切等北征之后再說。”
朱瞻基點點頭,然后也起身,準備出去一趟。
杜謙先行,朱瞻基到了門外,看著灰蒙蒙的天空想著心事。
“備馬!”
“大哥……”
朱瞻基回身,看到是婉婉。她正躲在前廳的側面,身后一溜的宮女太監。
“你啊你!偏偏鬼鬼祟祟的!”
朱瞻基看到這場景不禁就笑了,然后問道:“可是有事?”
婉婉躊躇道:“大哥,方醒……怎么樣了?”
“他好著呢!立了大功。”
“哦!”
看到朱瞻基的眉間有些郁色,婉婉就匆匆的走了。
而朱瞻基一路出城,然后策馬狂奔。
沈石頭跟在后面,不時回頭看看是否有人跟蹤,而賈全就在朱瞻基的身邊,感受著他的怒氣。
朱瞻基的胸中全是怒火,他想起了前幾天在太子那邊被人無視的事,想起了外間那些傳聞,卻無人處置之事……
一切的一切,都隨著朱棣北征而改變了!
一路經過大市場,然后拐進了知行書院中。
解縉頗為悠閑,正在自己的辦公室中看書,等看到朱瞻基進來時,就起身懶洋洋的拱拱手道:“殿下光臨,不勝榮幸。”
朱瞻基坐下后,說道:“閑人出去。”
賈全馬上帶著侍衛們出去,順手關上門。
解縉看到朱瞻基眉間隱怒,就嘆息道:“德華走前說過,殿下若是有麻煩事可來尋老夫,今日可是遇事了嗎?”
朱瞻基郁郁不言。
解縉嘆息道:“老夫也有所耳聞,殿下,恕老夫直言,您的榮辱皆來自于陛下,沒有根基啊!”
“說句犯忌諱的話,陛下的身體越發的衰弱了,您又和德華弄了知行書院,頃刻便是天下公敵啊!”
朱瞻基苦笑著說道:“可知道的越多,我就越覺得大明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否則遲早會重蹈覆轍。”
解縉贊賞的道:“正是這樣,老夫以前名利心頗重,后來經歷了幾番折騰,這才看透了這些東西。”
“不過殿下……”解縉突然問道:“您可后悔了嗎?”
朱瞻基搖頭道:“沒有,若是后悔,我便沒有資格去繼承大統。”
“正是這樣啊!”
解縉類似于詠嘆調的腔調讓朱瞻基有些惱火,就瞇眼看了看他。
“殿下,那您擔心什么呢?”
解縉撫須微笑道:“您是陛下指定的皇太孫,誰敢推翻?誰?”
以孝治國,這是凝聚人心,以身作則的舉措。
而老爹前腳死,你后腳就廢掉了他指點的家族繼承人,呵呵!
“外間的氣氛變了,從未如此的詭秘,仿佛有人在嘲笑,有人在幸災樂禍,有人在……無視我,暗流涌動間,我看到了人心!”
朱瞻基目光炯炯的看著解縉,說道:“眾志成城,可目前這些人卻把目光盯住了我,他們想干什么?皇爺爺嗎?”
后面的話帶著殺氣,解縉搖搖頭道:“殿下無需擔憂,首先太子殿下無法撼動您的地位,那么明的這條路就不行了,那么他們必然會使陰招,那正是德華的拿手好戲,誰怕誰啊?”
擺出老痞子模樣的解縉笑呵呵的道:“那些人敢干什么?不過是閑言碎語,和那些嘴碎的婦人一般,何曾能動您一根汗毛?”
朱瞻基閉上眼睛,他沒有說出自己的隱憂,起身道:“多謝解先生指教,告辭了。”
解縉起身把他送出去,最后說道:“您只需稍安勿躁即可,不管外間有何變化,沉穩即可。”
看著朱瞻基遠去,解縉轉身進屋,然后說道:“出來吧。”
里間的門被打開了,黃鐘苦笑著出來。
“沒想到倒是做了一回小人。”
解縉搖頭道:“陛下太過強硬,也沒給太孫準備班底,這才是去北征,若是……的話,太孫怎么辦?”
黃鐘坐下道:“剛才您不是說了嗎,沉穩即可。”
解縉沒好氣的道:“太孫看著好像有些怒氣,老夫只是安慰他罷了,他也不是來尋老夫解惑的,不過是想出出郁氣。”
黃鐘剛才在里間聽了個全套,他說道:“關鍵在于科學,伯爺和殿下弄了這個東西,就算是殿下上去了,可天下文人肯定會抵制朝中的某些決策,到了那時才是最頭痛的時候。”
解縉無奈的道:“可此刻卻是木已成舟,等到太子之時,太孫的日子不好過,德華的日子怕是更難過,書院如何還不得而知。”
黃鐘笑道:“太子自詡仁慈,當初就沒阻止書院建造,以后應該也不會,這個倒是無需憂慮,就擔心那些人會想方設法的來打擊書院。”
說到這里,黃鐘低聲道:“太子最近可是大膽了不少,經常接見些大儒,還賞賜了不少東西,也不怕背上收買人心的名頭。”
解縉冷冷的道:“陛下身體如此,太子是廢不得了,他當然敢大膽。”
黃鐘唏噓道:“帝王暮年,讓在下想起了那些帝王。”
帝王暮年,要么昏庸,要么就是死死的抓住手中的權利,把所有人都看做是自己的敵人。
可朱棣卻去了北方!
解縉木然道:“如今一切都要看此次大戰,若是勝的干凈利落,損失不大,那么陛下挾威歸來,估摸著會有大動作,朝野要震蕩了!”
黃鐘贊同道:“陛下若是擊敗了哈列國,那堪稱是千年一遇之雄主,挾此威風,當無往而不利也!”
一生都在征伐,一生都在勝利,這樣的帝王,想想都讓人覺得……
解縉點點頭,說道:“一切都看北征,希望天佑大明!”“杰眾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