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被接納了,首領很自在的去要吃的,可這個部落本就只有一百多號人……而黃金麓一行人卻有五十余人。
廟太小,神仙太多。
看到首領拿著一張白色的餅在吃,陳默毫不猶豫的湊過去分了一半,回頭說道:“不好吃,淡淡的,也不是面餅。”
看到他嘚瑟,饑腸轆轆的大家都有些忍不住了。
“都來都來!”
看在那個小碗的份上,部落的人開始給他們做飯。
五十余人的飯可想而知,部落的人用些藤條包裹了白色的東西,然后用力的攪動。
等攪碎了里面的東西之后,打開一看,正是陳默吃的那種餅的原料。
一個孩子過來拿了些白色的粉末吃了,黃金麓也吃了些,覺得味道不怎么樣。
隨后部落的人把這些白色的東西弄成餅狀,然后弄了個平底鍋過來。
這是土鍋,類似于煎烤,等面餅出來后,一路吃獵物肉食的大家狼吞虎咽的吃了,只覺得這腸胃才稍微舒坦些。
話說飽暖思那個啥的,陳默吃飽了就混進了土人中,靠著憨厚老實的笑容很快就打成一片。
“問問他們有沒有那種彈彈的東西,有的話……”
黃金麓沒有心思去和土人打交道,他叫人去給陳默傳話,然后……然后……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個球!
“扔過來!”
陳默看到一個孩子在玩小球,小球在地上彈起,然后接住,很是有趣,就厚著臉皮喊道。
那孩子看了他一眼,陳默趕緊拿出一塊他舍不得吃的糖來賄賂,于是順利的得到了小球。
看到他把小球反復砸向地面,一次比一次反彈的高,笑呵呵的模樣,黃金麓低聲罵道:“這頭豬!”
陳默漸漸的沒扔了,他呆呆的看著一次次落下,然后又彈起的小球,回身看著黃金麓,兩人幾乎是同時面露喜色。
建庶人,這是對朱允炆幼子的稱呼。
靖難成功之后,朱允炆和大兒子消失,剩下的幼子朱文圭還在吃奶的年齡,朱棣也下不去手,就把他弄到鳳陽叫人養著,與世隔絕。
“他不知道外面……”
朱瞻基有些艱難的說道:“什么都不知道,連牛羊都沒見過。”
群臣默然,朱瞻基有些糾結的道:“朕……再多的錯都過去了,文皇帝大抵是忘記了他……”
朱瞻基必須要為朱棣撇清,不過想起自己只比那個堂弟大三歲,他就有些糾結。
當他被眾人捧著,皇太孫喊著的時候,那個孩子在鳳陽孤苦無依,連雞鴨魚鵝都不認識。
“建庶人無功于國,亦無害于國,讓他出來,給他娶妻……有些事終歸需要一個了結,那就從朕這里開始吧!”
“陛下……”
群臣心中一驚,有人欣慰,有人惶然,有人茫然……
“陛下,此事……再商榷可好?”
呂震很忙,忙的腳不沾地,可該來議事的時候他絕不會請假。
這事兒他禮部沾邊,而且他琢磨著……會不會是皇帝的姿態呢?
所謂佞臣的標準,有一條是肯定了的,那就是察言觀色。聽君王的言,揣摩君王的心思,然后迎合君王。
此為佞臣!
儒家眼中的佞臣!
這是皇帝的家務事,尷尬的只是建文朝的舊臣罷了,可你看夏元吉都坦然微笑,誰在乎呢!
金幼孜出班道:“陛下,那畢竟是……建庶人,若是有人別有用心,到時候這便是現成的大旗,臣以為還是……這樣吧。”
若是有人把朱文圭給弄走了,到時候拉起建文帝兒子的大旗,誰知道會不會有人跟著造反?
一部分臣子都紛紛點頭,旋即都建議維持原樣最好。
朱瞻基聽著這些話,然后起身走到前方,俯瞰群臣。淡淡的道:“大明立國非前宋,非前唐,乃是太祖高皇帝披荊斬棘,帶著大家一步步推起了大明。朕雖蒙昧,卻也知道民心所向之處,天下無敵。”
朱瞻基看了一眼群臣,說道:“民心在,則大明存。民心不在,不說建庶人,百姓都會揭竿而起!”
這個……怎么像是文皇帝說話的風格呢?
群臣肅然,仿佛是看到了朱棣站在那里,手中還握著鎮紙。
朱瞻基負手而立,朗聲道:“若是帝王無德,民生窘迫,外敵入侵,那就是天滅之!若是百姓棄朕而取建庶人,那便是朕無德,天人共棄,朕無怨!”
群臣心中一震,不禁抬頭看著上面那位年輕的帝王,心中五味雜陳。
這分明就是王者之道啊!
群臣不再說話,朱瞻基隨即吩咐下去,讓人去鳳陽傳旨。
這是個胸懷寬廣而勇敢的皇帝!
“皇帝是這般說的?”
“是的娘娘,陛下還讓人去鳳陽,說是要把建庶人放出來,讓他娶妻生子。”
太后點點頭,幽幽的道:“此事倒是為難了皇帝,不過能放出來也是好事。”
“放出建庶人,陛下的胸襟讓人敬佩,諸位,可看到了嗎?陛下的胸襟!”
楊榮在值房里興奮的道:“陛下不以過往恩仇為念,你們想想史冊中的那些,那些可能活命?”
皇位之爭中,失敗者別說是被幽禁,活命都不可能。
“想想前宋,宋太祖的子孫還有幾個?”
文人就喜歡用陰謀的眼光去看待王朝更替,趙匡幾個兒子的結局自然會被揣測一番,然后各種陰謀論都出來了。
政治就沒有干凈的,幾位輔臣心中轉著這個念頭,卻倍感欣慰。
“陛下確實是在興利除弊,僅此就可證明了他的胸襟。”
解縉的眼神中多了些躍躍欲試,但旋即就苦笑道:“老夫老了,卻突然又生出了宦游之想,果真是老而不死是為賊!罷了,德華,以后還得要看你們的!”
方醒沒去參加這次議事,消息是夏元吉通過馬蘇傳來的。
“我也沒想到陛下會如此豁達,不過這是好事。強硬只能是帝王的一面,剛不可久。陛下放了建庶人之后,那些擔心會稍微少一些,至少站住了腳。其后……”
“藩王?”
解縉說道:“晉王被廢,被幽禁于皇城之中,這是仇。可陛下并未馬上給出接任晉王的人選,這是什么意思?”
方醒給他倒了茶水,然后舒坦的靠在椅背上。
微風從打開的窗戶外吹進來,萬物繁茂的味道讓人昏昏欲睡。
“陛下是有些那個意思,不過還在斟酌,主要還是要看諸藩的應對。”
方醒的話里隱含的意思讓解縉有些不滿,他說道:“這有些輕舉妄動了,那些藩王在各地依存多年,一旦各地風起云涌,誰去疲于奔命?到時候山河破碎,等修生養息之后,那又是一個輪回,何來的振興大明?”
方醒尷尬的道:“我勸過,不過陛下卻有自己的心思,您該知道,藩王就像是一條條無形的鎖鏈,讓大明有些難受,陛下肯定是想打破這些鎖鏈。”
“急了些,太年輕了!”
解縉賣弄起了老資格,指點道:“換做是老夫,就勸陛下徐徐圖之,找他們的漏洞,先削去護衛,然后再慢慢的擺弄。”
這是誰都想得到的辦法,方醒搖頭道:“一旦開了頭,那些藩王不是傻子,肯定會有所動作,到時候……”
朱瞻基的心思方醒摸到了些,卻不肯說給解縉聽。
解縉察言觀色,冷哼道:“瞞著老夫什么?說吧,難道老夫是奸細?值當你這么瞞著。”
人越老,好奇心就越發的重。
方醒無奈的道:“殺戮肯定是解決不了問題的,藩王那么多,全殺了,或是全都收拾了,這名聲也壞了。那還不如……出去看看。”
“下西洋?!”解縉盯著方醒問道:“這事你以前給老夫說過,若是這般,那些就是分封了,可想過后果嗎?到時候各自為國,互相廝殺,想想就讓人頭皮發麻。”
方醒微笑道:“總是肉爛在了鍋里。再說以后的事誰說得清楚,把各處的戰略要地拿在手中,其它的就讓他們去治理又如何?就像是陛下今日所說的,若是大明國內民不聊生,那何不如讓同根同源的人來收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