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庶人的事剛定下來大半個月,十余騎就進了北平城。
兵部新任尚書張本也急匆匆的進了宮。
乾清宮中,風塵仆仆的李二毛行禮后說道:“陛下,緬甸大安。”
朱瞻基點點頭,欣慰的道:“那些土人如何?”
“方大人嚴令軍紀,那些土人也敢和咱們做生意了。后來商隊來多了,做生意也是童叟無欺,那些土人都不勝歡喜。咱們收取賦稅之時也公道,土人們都擁護大明。那些躲在叢林里的叛逆慢慢的也熬不住了,許多人都被喊話喊了出來投降,方大人認為緬甸已然大安,就派了臣回來。”
“好!”
朱瞻基滿意的道:“要想長治久安,殺戮不是辦法,要讓那些土人感受到大明的誠意,自然會忠心依附,方政深得朕意。”
朱瞻基登基不久就傳來捷報,這就是喜事,群臣紛紛道賀。
緬甸一下,大明的西南邊境就安穩了,而且間接穩住了時常有土司不安分的云南,可謂是一舉兩得。
可朱瞻基并不只是看到這個,他更看重的卻是以緬甸為基點,擴散出去。
“那邊可能直通海邊?”
這個問題李二毛早就準備好了答案,他說道:“陛下,很難,那邊的山多,土人部族多,若是從云南往海邊大量輸送補給的話,臣以為目前尚不可為,損耗太大了。”
群臣頓時對李二毛的印象好到了極點,只覺得這人雖然是知行書院的學生,卻識大體,顧大局。
可堪造就啊!
幾個類似的眼神交錯,隱含微笑。
皇帝和知行書院的關系很復雜,若不是顧忌名聲,估摸著他都想掛一個山長的頭銜。
這算是學生給山長潑了一盆冷水?
群臣都感受到了朱瞻基身上的冷冽氣息,個個眼觀鼻,鼻觀心,不想摻和這場‘師徒大戰’。
朱瞻基目光轉動間,淡淡的道:“都散了吧,李二毛留下。”
群臣中有愛好八卦的,好奇心特別強的,頓時覺得心癢難耐,卻只能無奈離去。
等人走了之后,朱瞻基處理奏章,李二毛也未見懼色,只是站著,腰桿筆挺。
等奏章處理完之后,已經是半個時辰之后了。
朱瞻基起身走下來,瞟了膚色黑的讓人不忍直視的李二毛一眼,說道:“說仔細些。”
李二毛說道:“陛下,那邊多山不好修路。多部族,一旦部族反叛,道路隨時都有可能被切斷,太脆弱了陛下。”
朱瞻基看到他說的坦然,就繼續問道:“大明若是在那邊謀求一個港口,那你怎么看?”
李二毛胸有成竹的道:“陛下,臣以為港口并不難。臣來時去金陵的江邊看過,那些船隊卻一直在停著。臣以為只需多跑幾趟,多運些移民過去,多運些工具過去,陛下,到時候再走陸路配合,在海邊建造一座城市并不難。”
朱瞻基點點頭,有些意外之喜,就問道:“這是誰的主意?”
說著他盯住了李二毛,目光凌厲。
李二毛沒有猶豫,說道:“陛下,這是臣的主意。不過和方大人他們探討過,臣受益匪淺。”
“學會玲瓏做人了?嗯?”
朱瞻基和李二毛錯身而過,緩緩踱步,說道:“朕知道方政于戰陣而言是一員良將,可他對民生卻涉及較少。你想討好他?”
李二毛搖搖頭,回身道:“陛下,臣不敢。當時提及此事時,大家都說路途艱難,臣就建言說了這個法子,但只想到了海路,方大人卻說陸路也得走,不能偏廢,否則海路一斷,那個港口就孤立無援,臣當時后怕不已。”
朱瞻基面色稍霽,說道:“陸路……需要很長的時日去打通,耗費確實是不小,只能是補充,還是要以海路為主。”
“陛下英明。”
這年頭走陸路遠距離補給就是個災難,一斤糧食送到地方,路上起碼要消耗四五斤糧食,許多還不止。
朱瞻基微微搖頭道:“朕英明不英明的不論,你倒是有些官樣子了,怎么,此次回來想去做什么?”
李二毛惶然道:“陛下,臣聽從陛下的安置。”
這年頭哪有官位給你挑三揀四的,你若是挑選了,那就是蹬鼻子上臉,咳咳!以后大抵就到這里了。
朱瞻基心中已經很滿意了,對于這個半路出家的學生,他覺得算是意外之喜。
“如此你就去做御史吧。”
“殺!”
“殺!”
操場上喊殺聲整天,那些學生們握著木槍在奮力的練習著刺殺。
“老師,土豆他們也在啊?”
李二毛來到了方家莊拜見方醒,方醒問了情況,就帶著他來看看書院。
土豆和平安都在練習,不過兩人太小,被安排在了前面,看著有些可樂。
“當然,既然進來了,那必然是要文武皆修。你呢?你娘估摸著沒少給你尋摸親事吧?看中了誰?我去給你說合。”
李二毛也成了大齡青年,若不是有官身在,估摸著這輩子是沒戲了。
“老師,弟子……”
李二毛突然撓頭,赧然的道:“弟子在那邊結識了一個……”
這家伙還自由戀愛了?
方醒大感興趣,問道:“哪家的?說說,我給你做主。”
李二毛有些艱難的道:“老師,她是一個土司的女兒,弟子……當時商隊入緬,她跟著一起來,后來就認識了,后來……”
方醒也有些暈乎了。
這年頭成親都講求個門當戶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方醒雖然對這些不是很在意,甚至還覺得自由戀愛也沒錯。
可你去找個土司的女兒,這個……
“你母親那里可說了嗎?”
方醒擔心李二毛會被他母親用大棍子打出來,然后斷絕母子關系。
李二毛頭痛的道:“老師,弟子還沒回家呢!”
“太遠了。不過若是你喜歡,那女子也能持家,那就去試試吧。”
這種事方醒不能摻和太多,畢竟婆媳關系是幾千年的難題。若是李二毛的老娘不喜歡那女人,他強行摻和,那就是在造孽。
“搬家吧。”
方醒交代道:“你此次回來就算是安定下來了,不過你擔任御史卻不好在書院住了,回頭我叫人給你找房子。方政狡猾,那些繳獲肯定不少,你應該也有份吧?若是不夠,我這邊幫你添補些,算了,去找陛下吧,我問問陛下。”
李二毛面紅耳赤的道:“老師,弟子的錢夠用了。”
“你還得成親,還得養娃,養老娘,一下子哪夠?就這么說定了,能欠陛下的錢,那是本事啊!”
這是方醒的點醒,李二毛懂了。
想做皇帝的嫡系,那么你就得選好路!
跟皇帝借錢不怕,喊窮更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親近啊!
這一下立場馬上就站穩了,以后就被貼上了帝黨這個標簽。
方醒語重心長的道:“書院不是我的書院,我只是播種人,而你們成材之后,陛下才是那個量才取用之人,明白嗎?”
李二毛點點頭,“老師,弟子知道了。”
“那就趕緊回去吧,好好的說,別和你母親頂嘴。若是成了,我這邊派人去云南給你接人過來。”
李二毛窘迫的道:“老師……”
方醒還在想著朱瞻基對西南出海口的策略,聞言就罵道:“婆婆媽媽的是不是男人?那是你娘,不是老虎!”
“老師……她跟來了。”
我曰!
方醒眨眨眼睛,差點想問一句話:天王蓋地虎!
這是自由戀愛的先驅啊!
“你們不會是……私奔吧?”
方醒捂著額頭問道,他擔心李二毛要引爆一顆炸彈,能把京城官場引爆的炸彈。
書院的學生,還是官身,居然拐走了土司的女兒。
道德淪喪啊!
——浸豬籠
方醒正在胡思亂想間,李二毛卻紅著臉說道:“老師,不是私奔,她的父母都同意了,還……拉了幾車東西,說是陪嫁。”
方醒已經有些頭暈了,他指指李二毛家,說道:“趕緊滾蛋!滾蛋!”
都不省心啊!
方醒頭痛不已,然后就往宮里去,他得去朱瞻基那里備個案,免得到時候引發物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