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禁軍基層戰斗單位的指揮權交接事宜、正在緊鑼密鼓的進行之中,與此同時,對蘇州進行奪權、肅清的事宜也和劉正夫有了一致步調。便開始籌備升堂之事宜。
一切準備妥當后,蘇州最高權力機構——知州衙門的大鼓被敲響,聽來頗為緊急。
什么級別的升堂,會從鼓聲之中顯示出差別來,而判斷鼓聲是什么,這是每個吃公們飯的人必須會的基本技能。
此番鼓聲是級別較高的全員召喚,說明有重大事宜,所以監押司內,上至于都監朱子善,下至他麾下的一些主要軍官都必須到堂。此點不能遲疑,這和朱子善是誰的侄子沒關系。
隨著越來越多的人員進入蘇州大堂,朱子善、以及麾下主要軍事助手們才一進入大堂,便當堂色變。
不知道發生了什么變故,那個被他們迫害過的秀才丁二,竟然堂而皇之的以客人姿態站立在堂上,此外,劉正夫坐在正堂,然后側面有個不知道是誰的年輕人在座(高方平)。
朱子善等人只得硬著頭皮,尷尬的列隊等候著了,盡管覺得興許要出事,卻是根本無法在這種局面下去做什么。因為走到這一步就不是請客吃飯了,禁軍開進蘇州是一定有原因的。這次,絕對是鴻門宴。
全員到堂,整齊敲擊的殺威棒聲音落下后,早前和高方平已經商議過細節的劉正夫一副青天形象,開門見山的一敲堂木道:“丁二,你有何冤屈,直接對本官陳述。”
“大人……”
朱子善覺得要糟糕,急忙強行出列,卻是沒有開口,就被六親不認的劉正夫瞪著。
朱子善不禁雙眼發黑,也不知道丁二這小子此番到底送了多少錢給他劉正夫?
不過盡管被瞪著,朱子善作為當今寵臣朱勔的侄子,朱家又作為蘇州城里根深蒂固的大族門閥,朱子善不是一味的害怕劉正夫,抱拳道:“知州相公明見,此番升堂到底所謂何來,到底發生了什么。為何在常態下,蘇州駐泊司之禁軍,竟是手持您之關防就進駐了蘇州,作為蘇州軍事安全方面主官,卑職無意冒犯,但為何這些事發生了,卑職竟是不知道,沒接到任何消息。”
劉正夫采用高方平慣有的流氓態勢,一本正經的應道:“朱將軍這話我不愛聽,本堂做什么不做什么,無需看你高興。老夫是皇帝派來的守臣,為官家守望江南重鎮蘇州,而不是什么豪門大宅的走狗。”
“你……”朱子善不禁急了。
劉正夫一敲堂木,冷冷道:“身為武將,妄議主政官員行為,升堂之際未被許可,便猖狂發言,掌嘴!”
然后全部人覺得忽然變天了,在蘇州舉足輕重的朱家子孫、監押司總管,朱應俸的侄子,就被幾個不認識的人沖出去,幾耳光就把臉打腫了。
朱子善都被這樣對待,于是他麾下的人,全部臉色慘白的低著頭做孫子。知道此番鐵定要栽。唯一還抱有希望的在于,可以送錢給劉相公擺平,破財是肯定的了,無非是破多少的問題。
事實上,這也是一直以來的蘇州規矩,劉正夫和朱家井水不犯河水,但凡有事,根據案件大小,這些人便報個數給劉正夫,如果沒被當即怒斥,就說明達成妥協,那么事后派人把錢送去給劉正夫,至于家破人亡的丁二這類事,也就不管他洪水滔天了。
在以往,對朱家的索要也不會太多,畢竟礙于豪族朱家的面子,沒朱家的支持,劉正夫在蘇州做事也就相對難,此外也要給朱勔些面子,顧及一些官官相護的潛規則,然后與此同時,所謂鐵打的鄉賢流水的官,劉正夫是中央來的人,蘇州只是個跳板,許多事,沒有地方軍和地方官的支持不行。
這就是蘇州糜爛的來由。
這些,也就是朱子善和其手下們被放縱的理由。但是此番,毫無征兆之下隸屬中央的禁軍、兵強馬壯的天武軍第六陣,忽然開進了蘇州。看起來劉正夫受到高方平的蠱惑,真打算撕破臉了。
類似這樣的各種心思,正在這個大堂上的各系人馬的心里、徘徊者。
朱子善被關勝打了一臉是血后,丁二出列,開始彈劾關于他們丁家家破人亡的血淚史。他不但采用說唱的方式,說到深情之處還眼睛發紅,聲色俱厲,也算是一種風格另類的告狀。
劉正夫才不關心丁家是死是活,但卻喜歡丁二這小子的“說唱風格”,認為很有意思,是一門藝術,所以很入神的聽著。
越說,朱子善的臉色越難看,特別是朱子善麾下有幾人,似乎是親自參與追殺丁二的那幾人,則開始有點想尿褲子了。
血淚史說完了后,整個大堂靜的落針可聞,全部人擔心著劉正夫的下一步,看他是否要和朱家鬧翻?
劉正夫一拍堂木道:“丁二,關于你之陳述中,有少許瑕疵,作為朝廷派駐于蘇州公正嚴明的大法官,本堂必須給予你警告:你母親是死了,卻是被氣死,這個說法有待商榷,上年紀之人不氣也能死,這方面沒有很好的鑒定標準。鑒于你失去了整個家庭,情緒難免悲憤,所以此點不妥說辭便作罷,本堂不在追究,然而下不為例。”
頓了頓,劉正夫又道:“關于你家之產業的轉移,到底過戶了何方,此點并不難確認。所以權且放下,最后又說。根據我大宋原則民為重,事關人命之舉,才是大事,本堂便先來查問,你說你于家破人亡后,遭人追殺至南京應天府,被人當街行兇,險些被殺死,我問你,你是否記得行兇歹徒之模樣?”
丁二仇恨的樣子紅著眼睛,回看著朱子善麾下的四個軍官冷冷道:“他們就在堂上,就是他們四人。”
言罷,指著他們。
那四個軍官搖手想要否認,劉正夫提前打住道:“別忙開口,本官不問不許說話。”又道:“丁二,你可有證據?”
“小人有重量級人證,他也在堂上,他便是當今無人不知無人不小的高方平,小高相公。”丁二道。
劉正夫看向高方平道:“高大人可愿作證?”
高方平點了點頭,起身從客卿席位,走到了堂下證人席位等候。
到此一來,堂上的諸人默默嘆息,知道朱子善等人基本廢了,有高方平這種級別資質的人指正,那是鐵定要被定罪的。并且只要高方平不改證詞,就是官司打到刑部大堂,也沒有翻案的可能。
于是,那四個被指正的軍官,仿佛野狗一樣的跪在了地上,當即哭泣道:“請小高相公先別作證,我等直接認罪,請劉正夫相公,念在往日情面,念著我等知錯的態度上,給予自首情節!”
要換做一般時候,哪怕不公平,其實他們這樣的話也沒大毛病,給點錢擺平丁二之后,大概率也就算是自首情節免死了。
然而現在是高方平說了算,劉正夫看過來的時候,高方平微微搖頭。
于是,劉正夫只得繼續裝青天,一拍堂木怒斥道:“胡說八道,還自首情節?官府是你家開的?事情過去這么久,王土之上,朗朗乾坤,丁二于數月前便以家破人亡,國朝秀才遭遇這樣的迫害,而沒有任何人出來對本官提及一句,現在丁二冒死進蘇州喊冤,日理萬機的小高相公、專門到蘇州作證,這個時候想讓本官算自首?除非另有主謀,且你等有幫助破案之立功情節,否則,當街暗殺國朝秀才一罪,就是腰斬之刑,沒有情面可講。”
這些家伙原本也就不是主謀,而是狗腿,當即泣不成聲的開始反咬朱子善,異口同聲的道:“青天大老爺明見,作為軍人,吃喝卡拿貪點財,咱們是敢的,然而追殺國朝秀才此種事,我等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亂來,這都是朱都監逼迫我等去執行的,我等身為蘇州本地人,上有老,下有小,實在抗住不住他朱家的威壓,我等愿意立功,幫助大人破案,請免其死罪。”
朱子善不禁大怒!
作為朱家的人在蘇州放縱習慣了,加之他是武人、脾氣火爆,暴怒之下一時沒弄清楚情況,以為是在他監押司,當即抽刀沖了出來。
朱子善這明顯只是一個表示憤怒和恐嚇手下的動作,但吃虧就吃虧于:目下是公堂,并且高方平作為朝廷主要官員、本案的主要證人,就站在附近,所以……都不需要坐實朱子善的其他事,依照大宋律,他朱子善已經是死罪。
噗嗤一下,才沖出來的朱子善,都沒等拉仇恨,就被梁紅英一刀割下腦袋,血淋淋的腦殼,滾到了幾個跪地求饒的軍官面前,許多人都嚇壞了。
“你#¥”
劉正夫的官威還沒擺夠呢,當著許多人的裝逼大業尚未結束,蘇州的大案尚未破獲,然而正主卻已經被砍死在公堂之上,這非常丟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