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于海洲的井然有序,開封的春節過得卻并沒有那么平靜。
或者說,沒有表面那么平靜。
不論唐奕最后要領什么樣的責罰,汝南王府這棵大樹算是徹底轟塌了。
按說,那些與汝南王府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牽連的官員們此時最該安靜,也最該慶幸。
可是,所以人都有一種山雨欲來的焦慮,官家好像要有大動作。
事情的起因,還是出自三司。
秋收之后,各地開始征收稅銀,年底的商稅也在匯總,逐步報往京師。
正當所有人都有條不紊地按照往年稅政收入府庫,年前好運往開封的時候,朝廷卻下了一紙詔令:
“各州各路田捐、商稅皆可用華聯購物券抵交;農戶、商家以物代稅者,亦可由華聯鋪、觀瀾運網以平價易貨,換券納稅。”
這紙諭令表面上看沒什么,即使是朝臣們也覺得,這是一個利國利民的方便之舉。
現在,華聯購物券普及之廣,可謂空前,徹底釋放了民間的購買力,解決了大宋錢荒的問題。以券帶稅,該多少就是多少,還少了惡吏盤剝,可行,亦便民。
到了年前,各州稅款入京的時候,所有人都傻眼了。
以往州稅入京,從秋后開始,66續續,起碼要折騰到來年開春。
那時大宋缺錢,所以十之六七的稅款不是錢,而是物。朝廷也允許各州以糧食、絹帛入稅。
可想而知,那么龐大的全國稅收得需要多么繁冗的運力才能抵京,得多少路耗損失。
可是,今年
三天!!
全宋三百五十五州府稅銀入庫,只用了三天。
那路耗是多少呢?
零
各州稅券收上來,直接到華聯鋪換取大額憑證,然后一張紙揣在懷里,一人一馬就進京了。都不用擔心路上遇盜匪,因為是朝屬專票,就算劫去了,沒有三司親提,你也換不出來錢來。
這雖然是好事兒,可是放在某些人身上,卻是當頭棒喝。
官家和唐瘋子這一手玩得高明啊,潤物細無聲。
這里面的關鍵,不是大宋的錢荒迎刃而解,也不是稅款收繳更為便利,關鍵的是華聯這個龐然大物。
這時候有人才注意到,華聯到底有多龐大,而這個龐大的商鋪起到的真正作用又是什么?
網聯大宋,錢通天下。大宋的錢活了,再加上觀瀾運網,大宋的貨也活了。錢和貨都活了,大宋的商也就活了。
而盤活這一切,掌握這一切的人,是趙禎這位皇帝。
明眼人開始擔心,一位手握重器的皇帝會不會開始心思活絡,會不會開始動什么“歪”腦筋?
“京中人心惶惶,民間的風已經起來了,都說官家要重興慶歷之志,要變法。”
曹佾回了一趟開封,自然什么都清楚。
對此,唐奕也有點蛋疼,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就引起警覺。說白了,還是紙幣出來的太早,打亂了原本的節奏。
“怪我”唐奕難得認錯。“當初富戶屯銀,老子就是沖動了,想陰他們一道。”
“其實,屯他的去唄?咱們是銀圓,摻了鐵的,與咱們又沒有多大損失。”
曹佾訕笑,“真是難得,唐瘋子也會認錯。”
唐奕輕嘆一聲,“其實出來還是對的,我真的不適合玩心眼兒。”
見他長吁短嘆,曹佾立時阻攔,“得得得,這事兒不提,說說你那個船隊吧,明天就起航了?”
“嗯。”
見唐奕點頭,曹佾慢悠悠地從懷里掏出兩卷錦軸。
“你要的東西。上午剛接到海州,還是你交給他們比較合適。”
唐奕一看就知道是圣旨,接過打開,卻是微微皺眉。
“陛下也夠摳門的,怎么就是個郎中。”
再看第二軸,瞪立不憤,“特么宋為庸都是侍郎,就給白山一個郎中,合適嗎?”
曹佾無語地橫了他一眼,“不錯啦!已經是破格了,承恩入仕,一上來就是正六品,你還想怎樣!?”
“可是,白長是主使,宋老四就是個打醬油的好不?”
這是兩紙御封旨意,給祁雪峰的是尋海需儀、天朝有威,代行天子事,當出師有名,封六品朝奉郎權禮部郎中。而宋楷那張就好得多了,這貨怎么說也是進士出身,直接就是從四品的太中大夫權禮部侍中。
曹佾知道他為祁雪峰不平,可是有什么辦法,大宋朝就這么尿性,進士天生就高人一等。
于是規勸道:“等他們回來,讓白山去補一科大比就是了。”
唐奕聞之神情一暗,是他虧欠了祁雪峰,以他的才華,高中不難。可是現在,出去走這一遭,卻是不知道要一年,還是兩年才能回轉。
這時,曹佾又道:“你先別擔心祁白山了,顧顧你自己吧。”用眼皮一指那兩卷錦軸。“還有呢。”
“還有?不就這兩卷了嗎?”
唐奕低頭細找,原來在宋楷的那卷里面,還頰著一張紙條兒,上面就一句話:
“與朕認罪了事!!!”
好吧,唐奕一縮脖子,怎么又是這個事兒。
曹佾見他沒有一點上心的樣子,出聲勸道:“現在京中形勢又變了,你還是別太過執拗了”
現在,華聯鋪浮出了水面,天下皆知,守舊朝臣在擔心官家變法的同時,更加擔心的卻是唐瘋子。
別忘了,華聯名義上可是他的產業。
情勢也立馬微妙起來,汝南王府的事情和私習天文本來是綁在一塊兒的,大伙兒只愿大事化小,趕緊過去。
可是現在,很多人心里畫魂兒,唐瘋子這么危險,要不要借此一舉打掉這個隱患。
若非如此,趙禎也不用急著在圣旨里頰紙條兒了。他怕唐奕再犟下去,等朝中積蓄了一定的力量,事態會一不可收拾。
唐奕也知道事情的關鍵,低頭沉思片刻:
“等送完白山和為庸,回來之后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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