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兵和東北虎的對話,表面看很平常,其實都是綿里藏針,在暗中交鋒呢。
何書崖趴在大兵背上,聽著東北虎和大兵在那里言語交鋒,不禁心中一樂,別人若以為這兩個大塊頭都只是粗人,那可就大錯特錯了,其實這兩個家伙的心眼多著呢,上次營座是怎么形容他們來著?說是面帶豬相,心中嘹亮。
想到徐銳,何書崖便神情一黯,也不知道,營座和2連在完成誘敵任務后,能否順利突出鬼子的包圍?
東北虎看到了何書崖在那偷笑,抬頭問道:“小子,我聽說你也是東北軍。”
“嗯吶。”何書崖點頭道。
東北虎道:“哪個部隊?”
何書崖道:“第57軍第112師671團。”
“第112師,霍守義的部隊?”東北虎道,“你們不是去了南京了么?”
“沒有。”何書崖搖了搖頭,黯然道,“江陰要塞一戰,671團被打散后,我們連就跟大部隊走散了,然后就流落到蠡口,遇到了營座。”
“是這樣啊。”東北虎又道,“你是東北哪搭的。”
“我同江的。”何書崖答道,“虎子哥,你哪的。”
“我佳木斯的。”東北虎道,“離你們同江不遠。”
兩人正聊著呢,3連2排排長李易忽然從前方氣喘吁吁跑回來,高喊道:“萬營副,萬營副在哪呢?萬營副……”
正蹲在路邊看地圖的萬營副便起身應道:“李排長,我在這呢。”
李易跑過來,氣喘吁吁的對萬營副說道:“萬營副,大約一個中隊的鬼子騎兵正沿著通揚河南岸撲過來,我們連長讓我問你,咋辦?”
“你說什么?一個中隊的鬼子騎兵正沿著通揚河的南岸撲過來?”
萬營副聞言頓時心頭一沉,要是這個節骨眼上讓鬼子給堵在了,那后果就是用腳指頭都能夠想象得到,鬼子既然派了騎兵,后頭肯定還有步兵,不出意外,小鬼子的步兵肯定正沿著通揚河南岸往這邊猛撲過來。
一旦讓鬼子堵在通揚河南,搞不好就是個全軍覆滅。
這會功夫,肖雁月、江南、崔九也圍到了萬營副身邊。
肖雁月道:“萬營副,必須馬上派部隊阻擊鬼子騎兵,要不然,讓鬼子騎兵搶先占了羅家套的獨木橋,咱們再想過通揚河就難了,我看不如這樣,萬營副你帶著1連以及4連的1排、2排先走,我帶3排留下來打阻擊。”
“說啥呢?”萬營副瞪了肖雁月一眼,說道,“你個死妮子,就算斷后也是老子這個副營長留下斷后,哪里輪得到你個連長留下?”
萬營副這話可不是嘴上說說,他真是這么想的。
徐銳是獨立營的營長,為了替全營官兵換來一線生機,都可以犧牲自己,帶著2連充當誘餌引開鬼子,他萬重山,又有什么資格貪生惜命?
肖雁月卻也不與萬重山爭辯,只是溫和的說道:“萬營副,你可不能不知道,我就是這里的人,3排的同志也大多是這里的人,我們不僅對附近的地形熟悉,而且也熟悉這里的鄉親,我們更容易獲得老鄉的掩護,由我們留下斷后最合適不過。”
萬重山便沉默了,他必須承認肖雁月說的有理,現在可不是逞強的時候。
“那就這么定了。”肖雁月對著萬重山嫣然一笑,然后起出盒子炮一招,沖身后的幾十號游擊隊員嬌聲喝道,“3排的同志們,跟我走!”
看著肖雁月率領4連3排的四十多名戰士轉道向東,毅然決然的迎向鬼子騎兵,萬重山不覺有些深深的感慨,通過在陜北時,以及現在的接觸,他必須承認,共產黨的作風跟國民黨的作風真不一樣。
不過,現在終究不是感慨的時候。
當下萬重山喝道:“傳令下去,加快行軍度!”
盡管獨立營的官兵已經累到不行,可萬重山卻還是下令加快度,不快不行了,現在是寧可累死、跑死,也必須盡快的過河,要不然,非但肖雁月和3排的犧牲將會白費,就連徐銳和2連的犧牲,也將變得毫無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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鹽城,第18o師師部。
向天虎將手中的鉛筆重重扔在地圖上,罵道:“丟人,簡直丟人!”
旁邊的幾個作戰參謀全都是噤若寒蟬,沒一個敢在這個時候觸師長的霉頭。
何況,南京之戰也的確打得糟糕透頂,因為南京警備司令唐武的臨陣脫逃,十幾個師近十萬大軍,竟然兵敗如山倒,直接放棄南京城,涌到了下關至燕子磯的長江邊,在現無法過河之后,這些潰兵仍然不想著與敵死戰,竟紛紛脫掉軍裝,換上老百姓的衣裳躲進了所謂的安全區,著實令人憤慨哪!
“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我早就說過,唐武靠不住!”向天虎恨聲道,“戰前這孫子口號喊得比誰都響,可鬼子一來,卻跑得比誰都快!丟人哪!”
“師座,這是哪個不開眼的,又惹到你了?”伴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英挺的身影大步入內,走到了向天虎面前。
來人卻是第18o師的參謀長,嚴與輝少將。
“參謀長回來了。”向天虎沖嚴與輝點點頭,又道,“偵察排有消息了沒有?”
“正要說這事兒。”嚴與輝扯了扯呢子軍裝的下擺,對向天虎說道,“師座,派去海安鎮的偵察排已經回來了。”
向天虎哦了一聲,問道:“獨立團到底怎么回事?”
從今天早上開始,獨立團便失去了聯絡,電話不通,電臺也沒開機。
嚴與輝的神情黯淡下來,說道:“師座,偵察排報告,海安鎮已經被鬼子占據,獨立團也不知所蹤,看樣子,多半是兇多吉少了。”
“不知所蹤,這算個啥?”向天虎一下就皺緊了眉頭,攤著手說道,“一個團一千多號人,說沒就沒了?難道全讓鬼子干掉了?就沒一個逃出來?小鬼子難不成是天兵天將,戰斗力真的有這么強?老子還就不信了。”
嚴與輝苦笑,擺手說道:“師座,這還不是最主要的,我最擔心的是,小鬼子為什么會突然出現在海安?他們想要干什么呢?”
向天虎聞言,心頭一凜,是啊,小鬼子到海安來干嗎?
嚴與輝說道:“師座你說,小鬼子在占領南京之后,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大舉北上進犯蘇北地區?而出現在海安的這伙鬼子,就是鬼子的先譴部隊?”
“進犯蘇北?”向天虎蹙眉道,“不對啊,根據情報,鬼子在占領南京之后,不是應該沿津浦鐵路北上,與同樣正沿著津浦鐵路南下的華北方面軍南北夾擊徐州,爭取在河南會師么?為此,戰區長官部還命令我們59軍往蚌埠方向靠攏,加強淮河南岸的防御,軍座甚至已經帶著騎兵師,先行趕往蚌埠了。”
“這樣的話,卑職也就鬧不明白了。”嚴與輝攤了攤手,又道,“不過,這伙鬼子突然出現在海安,終歸不是來游水玩水的,他們肯定有所圖。”
向天虎背負雙手在作戰室里來回踱了半天,忽然問道:“參謀長,我記得前幾天剛收到過暫編七十九師的明碼通電,是吧?”
嚴與輝聞言便眼前一亮,說道:“師座,你的意思是說,突然出現在海安的這伙鬼子是沖著暫編七十九師殘部來的?”
“多半就是。”向天虎嘿然說道,“聽說,暫編七十九師獨立營的營長,那個叫什么徐銳的,這小子挺有性格,他竟然拒絕了第三戰區萬副總司令長官的整編安排,還把戰區派去的聯絡員給轟走了,這小子既然不三戰區長官部,就不會往浙皖贛邊界去,那他就只能夠北上,從時間上看,這會差不多也該到海安了。”
嚴與輝說道:“師座,讓你這么一說,還真有可能。”
向天虎說道:“既然知道了是暫編七十九師殘部,那老子無論如何也要幫他一把,不沖別的,就沖暫編七十九師在無錫、在包興還有在南通,連續打了三個大勝仗,殺了那么多的鬼子,老子就必須幫把手!”
嚴與輝聞言臉色微變,勸道:“師座,這你可要慎重啊。”
向天虎斜了嚴與輝一眼,說道:“慎重?慎重什么?有什么好慎重的?”
嚴與輝小聲說道:“師座,別的不說,軍座那里怎么也得請示一下吧?”
向天虎不以為然道:“軍座這會正在路上,電臺關機,想請示也請示不了。”
嚴與輝道:“那就派一個通訊班,騎馬去追。”
向天虎道:“等通訊班追上軍痤,黃花菜都涼了。”
嚴與輝道:“那就直接請示戰區長官部,請長官部定奪。”
向天虎道:“屁,徐銳這小子掃了姓萬的面子,姓萬的又豈會答應我們出兵?再說咱們第59軍名義上雖然隸屬于三戰區,可也只是名義上隸屬,三戰區且管不著老子,老子也不想去請示戰區長官部,就這么定了。”
說完,不等嚴與輝反對,向天虎便扭頭喝道:“鐵鋼!”
“有!”伴隨著一聲宏亮的回應,一個漢子應聲入內。
這漢子人如其名,個子雖然不高,卻健壯得跟鋼條似的。
向天虎走到鐵鋼面前,對著鐵鋼胸口就是一拳,笑問道:“怎么樣,傷好沒好?”
“早好了。”鐵鋼用力甩了甩胳膊,獰笑著說道,“別的咱不敢夸口,可在戰場上砍十幾二十來個鬼子腦袋那是一點問題都沒有。”
“好小子,老子就是喜歡你這囂張勁。”向天虎呵呵笑道,“怎么樣,那就再給老子砍十幾二十來個鬼子腦袋去?”
鐵鋼聞言頓時神情一振,急道:“師座,又有行動?”
“嗯。”向天虎點點頭,對嚴與輝說道,“參謀長,你跟他說吧。”
見向天虎決心已定,嚴與輝也就不再多勸,當下對鐵鋼說道:“鋼子,是這樣的,我們剛剛得到情報,在海安鎮現了一伙鬼子,師座判斷,這伙鬼子應該是沖著暫編七十九師殘部來的,師座想讓你帶著騎兵營趕去接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