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縱橫以為師父生氣了,當下雙膝跪地,叩倒在恩師足下。
“跪向那邊!”雷闖露出微笑,“掌門要認你為義子,還不快點拜謝。”
眾人這才明白雷闖的意思,雷縱橫起初沒有反應過來,等到明白了馬上激動不已,膝不離地地挪向掌教,連連磕頭道:“義子縱橫,拜見義父;義子縱橫,拜見義父;義子縱橫,拜見義父。”
“好好好,快起來,之后就是一家人了,不必客氣。”掌教拍拍雷縱橫的頭,“今日就是好時候,我們即刻行過儀式可好?”
得掌教這般看中,雷縱橫自是受寵若驚,欣喜若狂,但仍是回過頭,詢問地望向自己的師父,聽后者道:“選日不如撞日,縱橫,還不跪拜。”當下叩下頭去,深伏于地。
“上茶。”掌教揮手,等候在后走廊的兩名道童依次進入殿中,一人手里端著茶盤,盤子上面安放著一盞茶;一人雙手抱著一個金光閃閃的寶盒,也不知里面裝了什么寶物。眾人這才知道,原來一切都在掌教的計劃之內。
雷闖生出一分敬意,慶幸自己沒有拒絕對方的好意,如果自己開口拒絕了,想必此刻接踵而至的,將是“寶劍的鋒利”。一切都在對方的計劃之內,六峰已經完全沒有勝算了,只能任人宰割。
雷闖默默地嘆息了一聲,輕輕道:“縱橫啊,你是福緣深厚之人,難得掌門真人看中,以后需要好好侍奉才是。”
聽他這么一說,雷縱橫眼圈一紅,轉過身膝不離地地挪動到師父身邊:“師父,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您的大恩大德,縱橫銘記于心。”
“去吧,快去吧,去拜見義父。”雷闖試著推他,但推不動,跟著流下淚來。仙道爾虞我詐,唯有師承不可動搖,師徒朝夕相處,之間感情的真摯非三言兩語可以道盡。這也是放眼仙界最令人感動的地方。
其他人心有所感,也都鼻子酸酸的,深感師徒一同成長的不易。掌教耐心等待,始終不發一言,給予了他們師徒二人充分的尊重。沒有因為縱橫馬上要認自己為干爹,就剝奪他對雷闖這個師父的尊敬和孝順。
對此,師徒兩人都很感激。等到情緒爆發結束,雷縱橫膝不離地來到掌教近前,從道童手中拿過茶杯,送到掌教面前,“今生能得掌門抬愛,縱橫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掌教微笑著接過他手中的杯盞,捻開杯蓋咋了一口:“以后都是一家人,別這樣客氣了。”他將杯子放回道童捧著的盤子里,等到雷縱橫行過叩拜之禮,從另一名道童手中取下寶箱:“這個是送給你的禮物,收好了,回去再打開看。”
雷縱橫行過叩拜之禮,額頭上青了一大片,可見賣了力氣,表露出真心實意。他小心翼翼地接過寶匣,定睛打量,看懷中的盒子四四方方,盒蓋上布滿機扣,像是唐門之物,料定此物來頭必定不小。
“下去吧。”掌教揮手,雷縱橫捧著寶匣,繞原路折返,回到自己之前的位子上。就算離的再遠,人再多,他也必須擠來擠去,那個位子是他的,永遠都是他的,任何人都不能染指,更不能越俎代庖,取而代之。這也是蜀山的規矩。
排擠白鳥峰、拉攏末日峰和碧池峰,掌教下一個出手的對象又會是誰?
眾人深感今日將成為蜀山歷史的轉折點,全部屏息以待。
掌教始終面帶微笑,目光淡淡地掃過人群,最終落在朝華峰峰主的身上:“秋水,一連好幾日了,怎么不見朝華蹤影。”
“啟稟師兄,朝華感染了風寒,現正在峰上療養,由他母親照料。”
聽他這么說,掌教詢問地望向云烈,見后者點頭,復又露出笑容,“師弟,你善于煉丹,可留下了治病的藥丹。”
“留下了一顆包治百病的十全丹。”云烈話音一頓,緊跟著說道:“不過,朝華的癥狀很奇怪,我不確定丹藥能夠有效。”
“這樣啊。”掌教計上心頭,仙人的體內充斥著仙靈之氣,就算患病,服藥之后也能馬上根除,連云烈都看不出的病癥,必然有其深層次的原因。
掌教直覺地感到,這可能與尹秋水有關系,但沒有詢問,也沒有繼續糾纏于此,反而說:“秋水啊,朝華資質聰慧,日后必成大器,還是不要太過嚴厲比較好。”
“我一向是鼓勵朝華自由發展的,師兄大可放心。身上的風寒可能是那幾晚陪我在原野上入睡導致的,過一陣子應該就好了。”尹秋水嚴絲合縫地回答。
掌教一展袖袍道:“等此間安定下來,我親自去峰上看看朝華。”
“依我看不必了,師兄日理萬機,每天有諸多政務要處理,沒必要為了一點小事興師動眾。”尹秋水卻毫不留情地拒絕。
掌教蹙眉道:“朝華是我疼愛的弟子,關心一下還是要的。”
“現在有許多大事急著要做,朝華的病這兩日便好,師兄沒必要親自勞駕一趟。”尹秋水力阻掌教去看朝華,可見他并不想讓兩人碰面,掌教雖不知他到底在隱藏什么,但總覺得里面有些問題。不過既然尹秋水力阻,倒也不便僵持下去,當下說道:“秋水啊,把我的心意轉達給華兒。”
“師兄大可放心,您的心意秋水一定帶到。”
“還有件事。”掌教目光一變,“現在魔教大舉入侵,蜀山正是用人之際,你朝華峰上盛產金枝玉露,拿出來一些分享給小輩們可好。”金枝玉露是朝華峰蕙草殿專門培育的植物葉片中的凝露,這是一種草本植物,葉片肥大,呈金黃色,根莖粗壯,半人多高,每一片葉子從發芽到長成都要十五年時間,長成后沒有外力折損,葉片永不脫落。葉心里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分泌出一些凝露,也就幾滴,卻蘊含著豐富的仙力,服用之后,會大大提高仙力的純度。
這種奇藥向來是朝華峰的獨門之物,掌教公然索要,大概是千百年來的第一次。尹秋水不得不感嘆,掌教對拉攏六峰的晚輩真是不遺余力,沉了沉,問道:“敢問師兄需要多少?”
掌教伸出右手手掌:“一巴掌。”
尹秋水一愣:“這么多?”
掌教將手指掰開,一根根比劃:“分到每個人手里,也就一兩滴而已。”
尹秋水冷笑:“您是要雨露均沾?”
掌教凝眉瞪眼道:“有何不可?”
尹秋水道:“那是我山上的靈藥,極為珍貴,向來只有長老和幾位重點培養的弟子可以使用,您這般分出去,只怕不太好吧。”
掌教道:“秋水啊,我記得司禮監是你掌管的吧?”
尹秋水早知道自己不答應掌教的要求,馬上迎來的便是狂風暴雨般的襲擊,心中一狠,瞇著眼瞪過去道:“掌門師兄有何指教?”
卻聽掌教說道:“司禮監這些年來名存實亡,我正準備和戒律司一起,大力整頓,恢復其往日榮光,你作為司禮監的管事,操持司禮監若干年未見絲毫成效,現在付出點心血不為過吧。”
“敢問掌門師兄,山上可有有失體統之人?”
“沒有。”
“可有蔑視祖輩之人?”
“也沒有。”
“既然沒有,何談我在司禮監無所作為。”
“那我問你,司禮監是什么地方?”
“當然是教育學生明法禮,知人事的地方了。”
“學生們上山學習了這么久,你可有安排一堂法禮之課。據我說知,所有明禮課程,都是由我親手布置完成的,不是嗎。”
“這……師兄也沒有提前知會于我啊。”
“這本是你的分內之事,需要我來提醒,證明你沒有將工作做到位,也難怪這些年司禮監名存實亡。”掌教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學生們的啟蒙教育你沒有幫上忙,現在來點物質獎勵,不為過吧!”
“哎,師兄你真是……算了算了,一巴掌就一巴掌,我回去之后,派人取來交與師兄。”
“人我已經派出,跟你說一聲而已。”
“師兄你這……”尹秋水氣地伸手指向掌教,后者將他指過來的手摁下去,“知會你一聲,已然是給足你面子了。”
“可是師兄,你知道金枝玉露儲存在哪里嗎?”
“報告掌門,按您的吩咐,金枝玉露已經取來。”隨著一名道童從殿外小跑進來,尹秋水的面色沉到谷底。
掌教取下小童手里的盒子,打開了放在鼻下深情一嗅,滿意地點點頭。把蓋子重新蓋上,身子湊近了尹秋水,笑道:“知道了吧,你的一舉一動,沒有什么是瞞的過我的。”話音落時,望向納蘭明珠,后者立時嚇的冷汗岑岑。
饒了一大圈,原來掌教是要借此警告他們,一舉一動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下,不許再有小動作了。
尹秋水心臟哆嗦的厲害,重新打量面前的男人,真的覺得有些害怕了。低下頭,再不敢和掌教對視了。
“記住哦。”掌教走到尹秋水面前,用力拍拍他的肩膀,“記住啊!”眼睛卻始終看著納蘭明珠,語氣中的警告不言而喻。
至此,一步步走到玄青殿正中央的掌門真人李易之,已用恩威并施的策略,將六峰全部拿下。剩下紫露峰雪姬舟和他的徒弟鳩山鳴,因為是一脈單傳,于蜀山又有著非常特殊的地位,掌教不便出言教訓,只是在不經意地回眸之間,深深地看了鳩山鳴一眼。只這一次回眸,就已讓鳩山鳴心臟都要止跳了。
一向眼高于頂,不將世人目光放在心上的鳩山鳴,卻必須謹記掌門真人的目光,因為如果他記不住的話,下場可能會很慘很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