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敏冷冷地說道:“劉裕,我很清楚我的身份,作為胡女,作為俘虜,不殺之恩已經是謝天謝地了,但我現在做的事,就是在報恩,就是在作為一個大晉的子民,一個大晉的軍人在服務,不是我要挑撥你的兄弟之情,而是我作為一個情報首領,提醒你當前的情況,是我的職責所在。”
劉裕點了點頭:“我會聽取你的情報分析,也會有自己的判斷,不過有一點我必須要提醒你,你提供情報就行,如何分析,是我作為主帥的事情,不要總是或明或暗地表示希樂或者是其他的將帥跟我的理念差異,這在我看來,就是一種挑撥,要制造我們各大將帥之間的不和。”
賀蘭敏微微一笑:“你看我會這樣說你和向將軍嗎?劉毅現在和你的關系如何,立場如何,我就算不說,你心里難道沒數嗎?這回你讓孟懷玉和劉藩領兵南征嶺南,自己假裝回建康,卻是悄悄地跟來始興,就真的是為了要手刃徐道覆?劉裕,你當初在用我的時候說過,要我象慕容蘭這樣助你一臂之力,難道她在你面前,從來沒說過這樣的話?”
劉裕咬了咬牙:“請你不要總是提慕容蘭,我不想想起不愉快的往事。”
賀蘭敏厲聲道:“如果你能把我作為一個正常的情報首領,就象你和慕容蘭沒成親之前的這種同袍,戰友來對待,我至于總是提她嗎?你以為我是想取代她的位置,當你的老婆?我一個殘花敗柳之身,早就不指望這些了。現在的我,只想好好活著,劉裕,你必須要明白一件事,我經歷了三次亡國滅族的慘痛往事,賀蘭部,北魏,南燕,都曾經是我的母國或者是母族,每一次的亡國或者是被驅逐,我都是被人拋棄,被人俘虜,被人玩弄,你以為這樣的感覺很好受?”
賀蘭敏說到這里,聲色俱厲,杏眼圓睜,柳眉倒豎,滿臉也都是紅暈,顯然,這回她真的動怒了。
劉裕輕輕地嘆了口氣:“賀蘭夫人,抱歉,這些事情,我確實有所忽略了,現在你是晉國人,是大晉的軍人,情報首領,你不用再擔心以前的慘事再次發生了。我一定會保家衛國,守護萬民,包括守護你的。”
賀蘭敏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聲調略緩:“你能守護住我嗎?我大哥,拓跋硅這個沒良心的死鬼,還有黑袍慕容垂也說過同樣的話,結果他們守住了嗎?他們的家國,無一不是毀于內亂和自相殘殺,你現在確實是天下無敵,連天師道眼看著都要消滅了,可是,你真正的強敵,卻是在你背后的戰友,盟友中間要產生,要出現,劉穆之和王妙音現在在京城幫你鎮著劉毅,你自己要跟著大軍過來悄悄地觀察是不是有人會暗通天師道或者是天道盟,這不也證明了你自己的擔心嗎?在我面前你不說實話,把自己的一切封閉起來,真的想當孤家寡人了?”
劉裕咬了咬牙:“我并不懷疑懷玉或者是阿藩他們會跟妖賊有所勾結,這是不可能的事。”
賀蘭敏哈哈一笑:“你自己不也曾經暗中跟盧循,徐道覆作過交易,換取他們下海遠航,不回中土,以保三吳的天師道之亂早日平定嗎?道規在馬頭大戰前也曾經和徐道覆單獨會面過,你們做得這些事,別人就不能做?如果天道盟有各種邪法妖術能助他們得到能抗衡你的力量,你覺得他們不會動心?如果讓天師道的妖賊跑了,可以讓他們有理由保留自己的軍團,長駐嶺南,江州,甚至是往交州,林邑方向擴張,你覺得他們會沒有一點想法?”
劉裕的眉頭一挑:“這些只是你的猜測,沒有任何支持你的說法,無根無據的懷疑,你不用主動說出來,只要說出情報,我自己會判斷。”
賀蘭敏冷笑道:“好啊,那我現在就告訴你情報,廣州城那邊,盧循所部五千多人,全都上了海船跑了,那么,劉大帥,也請你分析一下此事吧。”
劉裕的雙眼圓睜,猛地一拍面前的欄桿,一根粗木,應掌而斷,他厲聲道:“怎么回事?妖賊哪來的海船,又是早就藏好的嗎?還是他們這個月新造的?”
賀蘭敏搖了搖頭:“哪可能有幾百條海船,藏在廣州城附近幾個月也不會給發現呢?這些海船,是本來廣州港里的妖賊船只,是城中守軍故意把海船解開了繩索,讓這些船順洋流漂到了盧循大營附近,或者說,是廣州城的守軍,主動送船給了盧循,讓他們下海遠去呢。”
劉裕氣得混身都在發抖:“反了,真的是反了,這和當年我放妖賊離開不一樣,我當時是兵力不足,而妖賊又在吳地閩越大肆地屠戮平民,我迫于無奈,在盧循徐道覆火并了孫恩之后,還以為他們有悔過之心,這才放他們一條生路,可吳隱之,孫處是在做什么,他們難道不知道妖賊是絕不可能悔悟的嗎,今天放了盧循,來日必將再次掀起滔天的叛亂!”
賀蘭敏微微一笑:“這事并非他們的本意,而是我上次說的那個助守廣州城的活佛,慧遠和尚的建議,他說這是他夢中得到了佛祖的旨意,說是送這些妖賊離開,以免戰火持續,傷及廣州百姓。而妖賊作惡多端,就算到了汪洋大海之中,也自有報應。”
劉裕咬著牙,滿臉通紅:“要是上天有這樣的好生之德,能報應妖賊,那還要我們打仗做什么。這真的是一派胡言。這個慧遠和尚是不是老糊涂了,把妖賊的命也當命,想要積累他的什么功德嗎?”
賀蘭敏平靜地說道:“上次我和你報告過,此人是個狂熱,虔誠的佛教徒,以為自己有著佛祖之力的保佑,想要保護所有的蒼生,在守城期間,他親自上城,救死扶傷,甚至是在矢石之中,獨立城頭,給了守城的將士們無比的信心和勇氣!”(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