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田鼠被捆成了一個粽子似的扔進了卡車車廂的同時,負一層的單間里,瑪瑟在馮七七的身前蹲了下來。
“喂,醒醒。”她一邊說,一邊用手啪啪地拍打著馮七七的臉。
后者很快就迷迷糊糊地張開了眼。剛一醒來,后腦上鮮明的劇痛也跟著醒了,馮七七“咝”地抽了一口涼氣,這才問道:“……怎么回事?為什么綁著我?”
瑪瑟碧綠的眼睛盯著他。
“沒什么,我突然想和你聊聊天。”
“有什么話非要綁著我說?啊……是林三酒吧?她在這?”馮七七一念及此,立馬警覺地抬起頭,四周看了一圈,卻什么都沒發現。
瑪瑟朝他笑了笑,在他對面坐下了,二人四目正好相對。
“……馮七七,雖然咱們倆的關系是最差的,一有機會就吵架——但是我不得不承認,這次見到你以后,我們相處得還算不錯。”
“是不是林三酒跟你說什么了?”馮七七反問了一句,咳了幾聲:“我勸你還是聽聽我這一邊的話……”
瑪瑟根本不搭話,反而自顧自地笑了笑:“在除我之外的11個人格里,你是倒數第二個我最不想見到的人。”
這句話好像有魔力似的,馮七七突然沉默了下來,沒有問“倒數第一個是誰”。
“那個Sociopath沒出來真是太好了,對吧?唉,我中國話說得還不是很好,這個單詞的中文是什么……”她看了對方一眼,繼續說道:“……你也記得吧?那個時候盧澤被送進了精神病院,有好幾個國際專家替他診斷,分別確認了我們11個人格的存在。”
女性溫和的聲音回蕩在房間里,被綁著的男人卻始終不發一言。
“只有最后一個人格,沒有任何一個醫生見過,跟我們也都不熟。就在所有人都認為第12個人格不存在的時候,來了一個女醫生——記得么?長得還很不錯呢……為了了解這個舉世罕有的人格分裂病例,她跟盧澤整整聊了一晚……第二天被人發現赤條條地死在了辦公室里。”
“像個孕婦一樣,肚子高高地隆著,里面裝滿了她辦公室的抱枕、文件……聽說全部都被血浸透了。肚子的縫線上寫了一個‘第12人’,旁邊還畫了一個愛心。”
“第12人。所有的醫生,都只知道這個代號,沒有人見過他——是男是女?多大年紀?叫什么名字?全都不知道。只能從他出現時的表現,分析出他是一個……唉,中文叫什么來著……”
馮七七輕輕地張口說話了:“反社會的病態人格。”
他的語氣很奇怪,咬字含混曖昧,軟綿綿的,卻帶著一種扭曲了字句的魅力,讓人忍不住想多聽他說幾句。不論是盧澤,還是以前的馮七七,從來沒有用這種口吻說過話。
瑪瑟的表情頓時變了。她盡量穩住了自己剛才以來不停顫抖的手,深深吸了一口氣,問道:“你現在,怎么證明你是真正的馮七七?”
他抬起頭,看了瑪瑟一會兒,露出了一個稱得上純真的笑容。
“那就算了。老是裝成馮七七的口吻說話,也挺累的。”從他嘴里吐出來的詞句又綿又輕,還有點不清楚,跟以前果然完全不同了。
瑪瑟呆呆地看著他,半響都說不出話。
“奇怪……我為了不讓你發覺,特地假裝成你的死對頭馮七七。如果是他的話,跟你對著干不是很正常嗎?你怎么就懷疑上我了呢?”馮七七——不,應該是12了——疑惑地歪著頭問道。
“最了解你的,是你的敵人。”瑪瑟蒼白著臉色說。
12點了點頭,很贊同的樣子。“怪不得。不過,現在掌握了盧澤身體的人是我。我可以把你分裂出去,就可以把你再收回來……雖然有點麻煩。你不會忘了吧?”
瑪瑟咬著牙,指甲刷地一聲伸長了,盯住了他的雙眼:“那你來試試看好了。”
12瞥了一眼她的指甲,微微地皺起了眉頭。“明明沒有用,卻還伸出來……哦,我記得你沉睡的時候似乎升級了……”
說到這兒,他忽然露出了一個僵硬的笑:“升級成什么樣,就來試試看吧。”
如果一個塑料假人會笑的話,一定就是這樣的笑容。
“我警告你——”瑪瑟一躍起身,隨即將指甲從12身上狠狠地揮了過去,卷起的風刮起了門口的布簾:“不要用盧澤的臉,做出那種表情!”
即使被捆成了一團,12卻依然靈活得像條魚似的——他雙腿一蹬,就地一滾,險險躲過了長長的指甲,掙扎著要從繩子里脫身。瑪瑟哪會給他機會,五指成爪,再度向他抓了過來——12眼皮一跳,露出了一個恍然的表情。
瑪瑟的指甲變了,不再像以前那樣散發出金屬的色澤。如今的指甲似乎成了一種啞光的材質,堅硬得叫人心驚——被指甲劃過的墻面深深地開了花,透過破洞,甚至能看見隔壁的床。
明白了……
當又一次攻擊襲來的時候,12不躲反迎,一下子被指甲給劃出了一條深深的傷口,鮮血頓時滴答滴答地落了下來。他現在用的可是盧澤的身體……還不等瑪瑟心疼,只見幾段碎了的繩子忽然紛紛落在了地上。
“謝謝你幫我解開這個繩結。”12很有禮貌地說,從破碎了的繩套里邁步走了出來。
瑪瑟立刻站住了腳。
12笑了笑,往前邁了一步——剛要動手,忽然他低低地詫異了:“咦?”
“能力不見了,是嗎?”對面的女人忽然出聲了,語氣里帶著快意:“連基礎能力都沒有了,真是不巧啊!”
12有些吃驚地抬頭看著她。不管是什么表情,由他做出來總像是隔著一層似的,淺淺淡淡的沒有真實感。
瑪瑟壓下了心里的不舒服,猛地沖了上去——
瑪瑟的新能力:洗衣服的肥皂自己也會變臟
介紹:被指甲所傷的人,所有的進化能力(包括基礎、進階兩種),都會在120秒之內被洗白。染過對方鮮血的指甲,在24小時之內不能再次使用,只有干凈的指甲才能繼續發動洗白能力。
失去了盧澤所有能力以后,12變得跟一個普通人一樣了——他的反抗還沒有持續十秒,就已經被瑪瑟擊倒,一腳踩在了地上。他的雙手被反剪過來,用床單捆好,接著她在心里默念了一句“盧澤抱歉”,隨即收回指甲,重重地在后腦處劈了下去,12頓時再次昏迷了。
第一次運用新能力,就放倒了12這種可怕的人,瑪瑟松了一口氣之余,覺得全身都癱軟了。
看著雙眼緊閉的12,她皺著眉頭,忽然覺得有點棘手。想了想,這事最好還是得知會一聲小酒……瑪瑟嘆了口氣,將他推進了床底,轉身出了門。
剛才小酒走的時候,連去向也忘了說——就在瑪瑟有些犯愁地站在樓門口,不知道上哪兒去找她的時候,遠處忽然有人叫了她一聲:“瑪瑟!”
她回頭一看,是個一頭黑發的陌生女人。
如果林三酒在的話,馬上就會發現那是方丹。
但是說起來,因為盧澤的人格分裂和變形能力,情況在不為人知的時候悄悄地變得復雜了。
在12假扮成瑪瑟的這幾天里,通過林三酒的關系,跟方丹見過很多次,所以方丹認識瑪瑟;然而在林三酒認識方丹的那一天,真正的瑪瑟就消失了,所以瑪瑟本人并不認識方丹。
“你是誰?”瑪瑟警惕地看了一眼這個女人——剛剛經歷了12、陳今風之類的事情之后,她不自覺地對人抱了一份警戒心。
方丹張開的嘴巴又閉上了。她氣哼哼地看了一眼瑪瑟,搞不明白對方是哪里不對頭:“……如果你要找小酒的話,她在水井管理組!”
說完她轉身就走了。
之前在去食堂的時候,林三酒囑咐過方丹,如果瑪瑟問起她在哪兒,就說在水井管理組——而假“瑪瑟”并沒有問,她就一直記在了心里。剛才瑪瑟東張西望的樣子,很顯然就是在找人,所以方丹自告奮勇地把林三酒的囑咐說了。
瑪瑟盡管一臉迷茫,還是去了水井管理組。
水井組很遠,這么陰錯陽差之下,等她發現人不在,又出來轉了好幾圈才找到林三酒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差不多四十分鐘了。
聽了瑪瑟的一番話,林三酒驚了一跳。
她萬萬沒有想到這中間竟然還有這樣一番曲折,等驚訝消化了以后,她仔細想了想,忽然臉色變得有點差:“……你就那么把人放在床底下可不行。萬一他醒了,再把你收回去怎么辦?”
“這個你放心。分裂能力如果要再收起來,可不是動一個念頭那么簡單的……”瑪瑟朝她安慰地笑了笑,“就是以后要怎么辦,可有點頭疼了。”
不過兩人還是下了樓,朝瑪瑟的房間走去。林三酒把田鼠的身份告訴了她,“……這次找到了簽證官,咱們就沒必要在這兒呆著了,拿上車就走——”
說著話,她掀開了簾子,彎腰朝床底看了一眼。
瑪瑟看著林三酒一動不動的后背,笑了聲:“我把他打得太慘了?”
林三酒扭過頭來,一臉煞白:“……床下沒有人啊?”xh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