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酒能夠與兔子重逢,其實在某種角度上來說,并不完全算是巧合。
≮一整棟樓中,保存得最完好的一間教室早已經被名字隨機的五人組清理了出來。原本連心子都腐朽了的課桌、椅子,稍微一碰就成渣了,自然全部被掃了出去;打掃干凈后,眾人又在空曠的教室地板上,鋪上了不知從哪兒找到的一片干草——這是為誰服務的,自然不言而明。
此刻九個人一只兔子,正盤腿兒坐在干草堆里說話,當薛衾幾人“兔子竟然會說話”的震驚好不容易過去以后,氣氛也在外力的幫助下融洽多了。
“原來您就是老大以前提過的林大姐,”綠肉瓜看起來有些不好意思,但手上卻沒客氣,撕了一大塊面包就往嘴里送。“真是,早知道這樣,我怎么會去搶您的東西……”
“——就直接來要了,是吧。”白小可有點兒心疼似的咕噥了一句。
∝楚燕噗嗤一笑。
……這個組織也挺慘的,從老大棕毛兔到下頭五個小弟,都好幾個月沒正經吃過什么東西了,上一頓還是兩天前抓到的一窩老鼠。薛衾剛把食物在地上一字排開,五人一兔就嗷地撲了上來,再抬頭時,人人的腮幫子都成了兩個大鼓包,每一個字都因為塞飽了食物而含糊不清。
從壓縮包裝里拿出來的面包,彈開以后不比兔子本身小多少;它趴在松軟的面包上,身子都陷了進去,飛快嚼著東西的嘴終于停了下來以后,這才有空對林三酒說:“……怎么?原來你還不知道?”
“什么?”林三酒搖搖頭,給它遞過去了一聽破。
“在上個世界快結束的時候。我們找到了一個簽證官,每個人都拿到了通往不同世界的簽證。海干部去了一個叫‘后花園’的地方,胡常在去了‘天體營’。”兔子頓了頓,顯然完全沒有意識到“天體營”三個字,讓自己手下幾個男人一瞬間的表情失了衡,“……名字真奇怪。”
它聳起鼻子輕輕聞了一下破瓶口,一下被這種新奇的氣味吸引住了。淺舔了一口說:“所以理論上來說。我們每個人都有一定幾率遇見你,只是這個幾率比較低而已。”
“這又是怎么一回事?還有,你們為什么要分開?”
“還不是因為簽證官的原因嘛!”兔子咂咂嘴。看了她一眼,想起了點什么:“噢,對,因為你還沒有跟簽證官打過交道。所以不知道。”
它帶著一臉“呵呵我知道的比你多”的討嫌表情,解釋起了簽證官體系。
“簽證官能夠給出的簽證數目。是有一定限額的。比如說我們找的簽證官叫做阿險險,當他進入極溫地獄的時候,獲得了可以開146張簽證的上限。這146張開完了,阿險險在這個世界里就再也開不出簽證了。所以簽證才這么寶貴,哪怕他坐地要價也沒有人說什么。”
“在這些簽證中,又區分出不同的種類。說到這兒就有點復雜了。”兔子又舔了一口破,兩眼亮晶晶地泛光:“這是什么玩意兒?還真怪好喝的!”
…來它以前沒喝過破——林三酒忍不啄了一下它的兔頭:“說正經的。”
“嗯……說到簽證分類的話。就不能不先說‘中心十二界’了。”兔子一邊吃一邊還不耽誤說話,三瓣嘴忙得上下翻飛。“所謂的中心十二界,實際上也正是由十二個世界組成的……類似于‘聯合體’一樣的地方。”…
聽見中心十二界這個名詞,隨機名五人組的表情不變,仍舊吃得歡快;倒是薛衾等三個女人,眼里立刻露出了新奇的興味。
她們正要開口問,兔子非常威嚴地一擺兔爪,渾身上下登時流露出一股“閉嘴聽我說”的氣勢來。
不愧是當了這么久的老大啊……林三酒忍不住低頭掩飾了一下自己的笑意。
“中心十二界的存在,據說已經有很多年的歷史了,十二個世界之間互相往來得也十分緊密……不知道是因為什么原因,所有凡是去過、或者本來就出身于中心十二界的簽證官,他們的簽證系統都發生了變化。”
“什么變化?”白小可立刻十分知趣地給它拿了一點雞蛋干,在面前擺好了。
“還是拿阿險險來打比方。”兔子毫不客氣地咬了一口,“大部分時間,他都是定居于其中兩個世界度過的,所以在他的簽證系統中,146張簽證的名額,有3張左右是通往這兩個世界的,還有十來張是通往其他十二界的。”
林三酒正想問“他怎么可以定居”呢,忽然又罵了自己一句傻——只要找到另一個同樣來自中心十二界的簽證官互相發簽證,豈不就可以在兩個世界間輪流往來了嗎?
“而中心十二界雖然說仍舊屬于末日世界,但是基于它的特殊性,聽說被建設得很繁華……高樓大廈、車水馬龍、井井有條,簡直快趕上末日以前啦!”兔子的神色,很明顯有點向往:“不愁吃不愁住……這樣的地方,當然是非常搶手的簽證,要價最貴不說,也往往是最先一批開完的。”
這倒是不難想象——
林三酒沒有料到中心十二界竟然是這樣的,一時間她的思緒轉到了“怎么建設起來的”這個問題上頭,也不由心馳神往。只是想到人偶師,她立刻在心里嘆了口氣。
“除了這一批總共4張左右的中心十二界的簽證以外,阿險險手里剩下的簽證中也分為種。一種是你說過的,那個男的叫啥來著……能夠在末日發生之前的六個月,提前進入某個世界。這一種也比較貴,畢竟給了你那么長時間做準備嘛——”。
“另外一種,數量是最多的,也是最便宜的。就是我們當時拿到的了……阿險險那個家伙,之前把好點兒的簽證都賣完了,輪到我們的時候,只剩下了去往三個普通末日世界的各一張簽證,正好夠我、胡常在、海干部用的了。”兔子吊兒郎當地抖抖腿,見大家都聽得非常專注,只遺憾為什么教師講臺也被清理掉了——不然站在講臺上說多威風!
信息量有點兒大。林三酒歪頭想了想。問道:“……如果只是拿了隨機去往三個不同世界的簽證的話,那你們為什么還要花費物資去換呢?”
這跟自己傳送走有什么兩樣?
“噢,因為小依她跟阿險險是老交情了。所以他給我們說了不少簽證的事……”兔子立刻答道:“你這個問題,當時我也問了。在簽證系統中,涉及到了兩個規則——”
“第一個,通過簽證去的世界中。是一定有簽證官存在的。這也就說明了,只要一直拿簽證。總有機會能夠通往中心十二界……一旦進入中心十二界以后,這意義可就不同了。你想想,那么個繁華的地方,早就有了成熟的管理體系。想找簽證官,只要到‘簽證官協會’去就行。只要出得起錢,十二個世界的簽證你輪著拿。再也不用受顛沛流離、朝不保夕的苦了!”…
的確——能夠擺脫噩夢一樣的末日,過上吃穿不愁的平安日子。已經夠叫人心熱的了。
隨機名五人組這個時候也差不多吃飽了——雖然兔子說的,他們都已經知道了,但仍然掩不住神色里對穩定未來的希望。
白小可打了個響指,叫出面首,一邊讓他收拾殘局,一邊問道:“那第二個規則呢?”
“簽證送你過去的世界,其實不是完全沒有規律的……”兔子說到這兒,感覺到接下來的話似乎有一些難以解釋,便打了個比方:“好比說伊甸園世界里,來了1個人。這1個人里,只有一個人拿到了最普通的這種簽證。那么,這個人去的地方,是跟剩下99個人里至少1個人去的地方,是一樣的……”
它自己也覺得有點兒亂:“你們聽明白了不?”
雙胞胎姐妹飛快地點點頭,似乎是叫做形而下的妹妹——她胳膊上被兔爪畫了個向下的箭頭——還表情平穩地補了一句:“當然,老大的語句邏輯真清楚。”
林三酒頓時啞了殼,無奈地翻起眼睛看了看天花板。
就算是兔子現在一身暗黑哥特風,看上起的確比以前要厲害多了,這也太……
“也就是說,普通簽證的目的地,是從同世界中其他人的目的地里挑了一個出來……是這樣嗎?”薛衾求證道。
“就是這樣。”兔子矜持地點了點頭,隨即忽然重重一頓啤酒罐,“當”地一聲灑出來不少啤酒:“你現在明白了嗎?我們當時分開走的時候,可是抱著希望能有一個人再次遇見你的心思呢!”
林三酒心里頓時像有浪潮翻涌似的,卻不想叫其他人看出來——她有點兒難為情地低下頭,揉了揉兔子光滑的皮毛,低聲說:“我知道,我知道……”
一人一兔靜默了半晌,看著其他幾人三三兩兩地說著話,過了一會兒,林三酒才先開口問道:“……那照你這么說,想要再見到胡常在和海天青只能靠運氣了?”
兔子用牙拉開了第二罐啤酒的拉環,頓了頓,說道:“那也不是。我們不是遇見了個叫小依的女孩嗎?哎呀對了她可喜歡海干部了,也不知道為啥口味這么重……總而言之吧,她是出生于中心十二界的人,在好幾個界里都有落腳點。她囑咐我們,只要去了中心十二界,就可以去她那兒留下集合的信號……”
林三酒默默地點點頭。
現在必須要拿到簽證的理由又多了一個……她的目光從薛衾、白小可、回楚燕三人身上緩緩劃過。對于這幾個信任她、追隨她的姑娘,她自覺有責任保護她們、照看她們。可是幾人的時限不同,一旦分開了,她就再也有心無力了……
但是如果能在中心十二界落下腳的話,事情就不一樣了。
只是到底要去哪兒找簽證官好呢?
她轉過頭,問道:“……你們在這附近做了這么久的山大王,應該也見了不少人了,難道連一個簽證官也沒有?”
沒想到,這一問倒是勾起了兔子的滿腹心事。
它嘆了口氣:“說來也奇怪,除了最開始的時候,來來往往的進化者還比較多以外,最近一兩個月里,幾乎沒有活人的蹤跡。老實說,要不是你們正巧來了,我們都打算換個地方了……”
聽見“換個地方”,林三酒不由一愣,突然想起自己的犬用飛盤來。
在遇見綠肉瓜的時候,她還以為對方所屬的基地就是耳導的“老家”呢……但是拿出犬用飛盤一看,小燈仍然堅韌地亮著。
耳導設定的基座,到底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