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學建筑中休整的幾日里,林三酒有時甚至會錯覺,她已經被宇宙遺忘了。
太靜,太寂寥了。
嗚咽似的風在荒野上來回盤旋,成了天地間唯一的聲音;在風止的時候,從樓頂天臺眺望出去,入眼的只有一片無盡的臟綠色;有時候偶爾一推門,會看見貌丑惡的蟲子慌慌張張地從邊角一閃而過,嚇人一跳。
除了同伴們出出入入時還能帶來幾分活氣以外,諾大個伊甸園世界,竟然好像沒有剩下什么人了。
“總不能所有人的期限都同時到了吧?”在親身出去巡視了兩次以后,林三酒也不由納悶起來。來在兔子提出這件事的時候,她還沒有一個直觀的感受——現在可不同了。
就在昨天,林三酒一口氣走了五個時,覆蓋的地域足有幾百平方公里——然而叫她暗暗吃驚的是,處處都只有一片死寂。在如此廣袤的區域里走了這么久,她竟然只見到了兩個進化者,其中一個還是不知何時倒斃路邊的尸體。
“林姐,咱們的成果還算不錯,起碼還看見了一個活人。前陣子我們出去時,往往轉上一天,連一個人都看不見呢。”錯誤代碼517看她有些提不起神,寬慰似的了一句。
學建筑里一共住了九人一兔,靠抽簽的辦法,平日里分成二人一班,除了留下兩個看家的以外,其余的都遠遠地四散開去,尋找食物與進化者的蹤跡——雖然林三酒從伊甸園里帶出來了不少吃的,但現在一下子多了六張嘴,在食物吃完以前,就必須早點開始覓食了。
林三酒抽中了與錯誤代碼517一組,叫回楚燕茫然失落了好半天,才一臉不高興地跟春之櫻雪走了。兔子和白可看家,剩下的人都分組出發了,不過正如意料之中的一樣,誰也沒有帶回來什么好消息。
“雖然我們也見到了一個進化者,但是那家伙還沒等我們走近,就遠遠地跑了。”薛衾板著一張臉。“看樣子不會是簽證官。”
與平常情況不同,在看見別的進化者時,簽證官往往屬于不避不讓、有時還會主動迎上去的那一撥人——畢竟,他們主要就是跟進化者做生意的,靠對方提供生存物資、戰斗物資,才能在末日世界中活下去。
在食物的搜索上,大家的運氣也沒好到哪兒去;林三酒明明記得生活在這里的進化者已經琢磨出了一套生存辦法了,比如豢養走地雞之類的動物做為肉食來源,可認真去找的時候,竟然什么都沒發現。
這樣一來,繼續呆在這兒就沒有意義了,看來還是得繼續追蹤著耳導留下的犬用飛盤——不管怎么,這是林三酒目前手頭上唯一可能找到人類活動蹤跡的線索。
……奇怪了,人都哪兒去了呢?好像連墮落種也沒見到幾個。
大家商量了一會兒,決定擇日不如撞日,這就出發。收拾好了東西,一行人離開了破敗的學,上了路。
原以為兔子會笑昏過去的林三酒,在叼著飛盤走了好一會兒以后,發現它竟然沒有什么反應;旁敲側擊地問了兩句,她登時在心中大松了一口氣——來嘛,身為一只才活了不到兩年的寵物兔,它哪里會知道平常人是怎么逗狗玩兒的!
在如今的伊甸園世界里,這一行人也算是規模浩大了。再加上這么長時間以來,也沒見過幾個進化者,大家的警惕性都不太高;雖然由形而上、形而下兩姐妹負責隊伍兩邊的警戒工作,但其實眾人一邊走一邊聊,餓了還有薛衾給大家發零食,氣氛簡直跟郊游差不多。
在熟稔了之后,性子頓時變得活躍不少的綠肉瓜,此時正在講他們五人與兔子的相識經歷:“……一開始那些墮落種大概以為老大只是個普通兔子,還想抓來吃肉呢。我們也被圍得嚴嚴實實,也以為這一回肯定完了,但是沒想到老大太厲害了……”
總體來,這是一個五人組一個不慎,陷入了大群墮落種包圍時,被旁邊一只兔子大發神威、偶然救下的故事。
“在我們的家鄉,兔子是一種傳中的神圣動物,往往能夠戰勝千百倍于己的敵人……”綠肉瓜講完了故事,又起了不知身處宇宙何處的神奇兔子:“見到了老大,我們才終于相信這是真的了!”
“你的能力進化了?”林三酒聽到一半,拿出嘴里飛盤,向棕毛兔輕聲問道。
雖然兔子的戰斗力一向不錯,但好像也沒有他們描述得這樣無所不能。
“雖然胡蘿卜都是我的的確進化了一次,現在可以吸收復數敵人的最強戰斗能力了,但是老實,不靠這身哥特套裝的話,當時我恐怕也是兇多吉少。”兔子瞥了身后眾人一眼,也把聲音放得很:“……老子跟你了實話,是信得過你,你可不要跟我的弟們啊。”
“心眼兒勁兒!”林三酒笑著罵了它一句,又將飛盤叼進嘴里。
而這一次,飛盤才一入口,一直面朝前方亮起的圓燈就滴滴地閃了起來。
林三酒腳步一頓,緊緊盯著飛盤不動了。
要是沒記錯的話,好像這明目的地快到了。
后面的人也發覺了不對,一時間都湊了上來;只是大家舉目四望,發現這附近仍然是與剛才并無不同的一片荒野——實在要哪里不一樣的話,頂多只是殘破的建筑廢墟稍稍多了些而已,大概是進入了一個城市的市中心吧。
由于不知道前方是吉是兇,眾人的心都提了起來,放慢了速度,緩緩地跟著一閃一閃的燈前進。
走著走著,地勢漸漸地變得不平了;好像大地被人像一張紙似的捏了起來,擠出了一條一條的巨大山棱,橫臥在土地上,必須要翻過它們才能繼續前進。
好在它們并不高,也不陡峭,對于進化者來不費什么力氣就爬上了第一道山棱。
林三酒站在高處,放眼朝遠方看去。她的視線沒有投出去多遠,就被下一道山棱擋住了;映入眼簾的只有那一道紅紅的、好像傷疤似的長條兒土地,以及看起來似乎是卡在山棱上頭的橘黃夕陽。
“這地方怎么看起來有點惡心。”白可在一片靜默中咕噥著。
這大概是女生才能體會到的一種惡心感——山棱像是被什么東西刮到以后,人皮膚上腫起來的肉條兒,一條條地排列在一起的時候,的確叫人看了會生出不舒服的感覺。更何況離遠了看的時候,零零落落的深色植物叢簡直像是一塊塊尸斑似的,生在土紅色的大地上。
林三酒叼著飛盤,往前踏了一步。
下一秒,連她自己都差點沒意識到——燈突然滅了。
“我們到了?”兔子愣愣地問。“那個叫耳導的家伙,就住在這種沒品位的地方?”
林三酒也有些茫然。
不是飛盤到了基座旁邊才會滅燈的嗎?她腳下踩了踩,走了兩圈,附近空蕩蕩的,似乎并沒有什么基座被藏起來的樣子。
她試著往前走,燈是暗的;但只要一退后到某條線以外,燈又開始閃了起來,明這里的確是目的地沒錯。
“怪了,這個地方能有什么啊?”她收起了飛盤,有些猶豫:“咱們分開看看吧,大家心點,一定要留在彼此的視線范圍內。”
但沒想到她話音才落,異變陡生——一個的黑影忽然裹著“呼呼”的一陣風響,從半空中掉了下來,眾人忙朝四方散開,眼看著那玩意兒重重地砸在地面上,頓時彌漫起了一人多高的土灰煙塵來。
即使被迷了眼、嗆得直咳嗽,負責守衛的雙胞胎姐妹下意識里仍舊迅捷地做出了反應——她們一左一右,立時在眾人身前拉開了一條防范力場。
高峰時期人氣餐廳的等位隊伍
坐在餐廳外頭的凳子上,眼巴巴地盼望里面吃飯的人趕緊起身離去……這種感覺恐怕大多數人都體會過吧?即使你餓得眼睛都綠了,可以把服務員都吃掉,也必須乖乖等到餐廳叫你號的時候,才能進去。
基于這種現象發展出來的能力,可以是慢性子的克星——不管敵人多么強大也好,必須等叫到號的時候,才可以發動攻擊。等待時間隨機,但會隨著能力的增強而延長。
“尊敬的進化者,您的排號是A1,您還需要等待二十四秒。”從力場中傳出了一個像是通過麥克風話的女聲,雙胞胎姐妹頓時松了一口氣。
4秒,這個時間不算短了!
她們雖然不能動,但是被擋在力場后頭的同伴卻可以自由行動——這也是為什么二人始終要跟第三方一起行動的原因——春之櫻雪瞇起眼睛,走近了那個黑影。
那是一個昏迷過去的年輕男人,看起來并不危險。
“呃……?”鐵塔似的胡子大漢發出了短暫的疑惑聲,“這個……好像不是沖我們來的嘛。”
“你知道這是怎么回事?”兔子立刻威嚴地問了一句。
“對,這個家伙應該是傳送到這個世界來的。”春之櫻雪立即轉頭答道,“看樣子他在之前的世界里,正處在一個比較高的地勢上,所以才會從半空中掉下來,摔昏了……”
他到這兒,忽然意識到同伴們看向他身后的目光不太對——春之櫻雪趕緊一回頭,發現那個昏迷著的男人消失了。
地上只留了一個印子。R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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