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人、人呢?”
此時風靜了,廣袤的天空里墜著厚厚一層烏云,夕陽逐漸被它們吞沒了,天地間看上去像是被誰用灰色的顏料信手涂成了模模糊糊的一團。
≮不遠處土紅色的地面上,散碎的土塊顯示出一個淺淺的痕跡;一叢翔間生的雜草被壓倒了一些,看不太出來剛才發生了什么。
春之櫻雪站立的地方,就在剛才那個男進化者的旁邊,正好靠近山棱的邊緣;地勢在這條邊緣后頭緩緩地落了下去,形成了一個凹陷。
從春之櫻雪一臉濃密的絡腮胡里,能隱約瞧見他迷茫的神色——他望著空蕩蕩的地面怔了怔,剛要抬步去查看情況,身后突然傳來了兔子的一聲斷喝:“些!”
“啊?”他轉過了銅鈴似的眼睛,“老大叫我啥事?”
此時其他人跟春之櫻雪之間,敲隔了十來步的距離;兔子站在眾人最前方,一雙涂著濃黑眼線的眼睛半瞇著,神色沉重。
“些,你先不要動。”它難得用這么鄭重其事的口吻,一字一句地說。
春之櫻雪果然不動了,愣愣地站在眾人目光各異的視線中。
過了一會兒,林三酒也輕輕地開口了,彪形大漢迷茫的眼神順勢落在她身上:“……你現在慢慢地抬起腳來。”
這又是在干什么?春之櫻雪滿腹疑團,嚷嚷了一句“到底怎么回事”,還是照著她的意思抬起了一只腳,身子立即晃了晃。
第三個接話的是薛衾——她往常總是板得緊緊的神色消散了,只剩下了一頭冷汗:“然后一定要心地、輕輕地朝前邁一步。盡量走得慢一點……”
但是話沒說完卻已經晚了,由于金雞獨立式地站著,春之櫻雪突然身子一個不穩,為了保持平衡,他抬起的腳“咚”地一下重重地落回在地。
他哎喲了一聲,剛要重新再來一次,只聽對面兔子忽然發出了一聲高喝。還沒等明白過來狀況。一陣旋轉,視野里突然出現了一片天空——原來身子已經瞬間離了地。
大漢一聲怒喊還困在喉嚨里來不及發出來,他的身體卻仿佛突然有了自主意識似的。一眨眼的工夫,整個人撲棱棱地消失在了地面上。
“快!”
林三酒和兔子迅速彈射了出去,也顧不得自己是不是會被襲擊了,一個叫出長刀。一個爪套一亮,轉眼就撲到了山棱邊緣。
然而叫他們吃驚的是。底下的凹谷里空蕩蕩的,除了土坷碎石之外,幾乎什么也沒有。
“剛才他不是被什么給摔到下頭去了嗎?”兔子嘶啞著嗓子問道。
林三酒搖搖頭:“不……老實說,兩次都實在太快了。我竟然沒看清楚人是怎么不見的。”
≮那個進化者剛從半空中掉下來,春之櫻雪回頭給眾人說明情況的時候,大家就都發現了不對頭的地方——明明是昏迷著的男人。肩膀卻忽然不自然地動了一動。
看那樣子不像是他要醒過來了,反而更像是有什么東西在下頭推他……緊接著。陌生進化者消失的速度幾乎比春之櫻雪還快,一轉頭的工夫,就唰地從邊緣上不見了。
本來以為是凹谷下面有什么東西,所以才叫春之櫻雪盡量無聲地離開那個地方,可是現在看來卻不是……
≮這個時候,其他人也都沖了過來——雙胞胎姐妹趕緊重新叫出防范力場籠罩宗人,這一次,剛才聽見過的女聲卻遲遲沒有報出等待時間。…
“沒有給敵對方安排號碼,這說明……”留著一模一樣童花頭的姐妹倆,一個剛說了上半句,另一個緊接著冷冷地補齊了下半句:“這里沒有敵人。應該說,除了我們之外就沒有別人了。”
大家都是一愣。
沒有敵人,那么是誰把春之櫻雪和另外一人帶走的?
“別發呆了,咱們馬上下去找人。”還是林三酒頭一個發了話,“保持現在的這個間距,不要走遠,有什么情況立刻叫人。”
她的聲音清冷,迅速有條理的幾句話一說,眾人不知不覺都按照她的意思動了起來。
坡度很緩,對于進化者來說,攀著石頭幾步就能爬到底部。然而底部只是一條長長寬寬的大土溝,什么都沒有,只有曠野里空寂的風一陣陣打在身上。回楚燕有些害怕,快走兩步跟在林三酒身邊;白小可叫出面首,其他幾人也都各自做好了準備,小心地檢查環境。
白小可和薛衾最熟悉,此時不知不覺地,兩人也走得很近。
“是不是叫他一聲比較好?”白小可有點吃不準,踢開了腳邊的一塊石頭:“也許能得到回音呢。”
“萬一惹來了什么東西怎么辦?”薛衾也很猶豫。她從身體里叫出像一把鐵拂塵似的面條,在地上來回掃,以防踏上什么陷阱。
“不會吧?”
白小可張望了一眼,在她身后不遠的地方,林三酒正一臉凝重地和肩膀上的兔子說著什么。五人組里剩下的幾人看起來都有些不安,時不時地竊竊私語幾句,目前一切看起來還算正常,但是總感覺好像少了點什么……
她想了想,也沒想出個結果來,只能回頭順著薛衾的話往下說道:“咱們這么多人氣勢洶洶地下來了,如果真有敵人,說不定早就知道——誒?”
她話尾一挑,薛衾立馬住了步子:“怎么了?”
白小可臉色有些發青,終于意識到了少的是什么。從她的口中,問出了一句非常不合常理的話。
“你……看見我的面首了嗎?”
面首是她能力作用的結果,白小可自己是絕對不可能與他失去聯系的——如果放在一個未進化的普通人身上,就像是這個人在路上走著走著,突然不知道自己的右手到哪兒去了一樣。
薛衾的神情也不好看起來:“你的能力,你難道沒有感覺?”
“嗯。感覺的確還在……”白小可的額頭上冒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好、好像他還在這附近,但是不動了,我叫他他也不出來……”
這感覺,像是明明能夠意識到自己右手的存在,但就是看不見、也摸不著它似的。
“看來這個地方有點問題,”薛衾當機立斷,立刻掉頭朝另一邊走去:“咱們到小酒那邊去。把這事告訴她。”
在她身后。白小可慌里慌張地“哎”了一聲,匆匆跟上了,一邊走一邊說:“我剛才試著關掉能力。再重新叫出面首,可這也不行了……”
“你的面首大概像春之櫻雪一樣,不知被抓到什么地方去了,說不定在同一個地方!有了你來做感應。也許就能把人救回來了——”薛衾忽然想到了這一點,頓時精神一振。忙沖林三酒擺了擺手,叫了一聲:“小酒!”
林三酒中斷了與兔子說到一半的話,抬起頭來看向薛衾。
“我有個想法,也許可以找到——”薛衾才剛開了個話頭。卻猛然被林三酒插進來的一句話兜頭潑了一桶冷水——“白小可呢?”…
呃?薛衾一呆,隨即覺得身上都冷了下來。
當她再回過頭去的時候,發現身后只有磚紅色的土地。荒草在風中發出沙沙的響聲。
她走過來的地方,還能看見剛才那半個蓋著厚厚泥層的輪胎。以及被白小可踢開的石塊——但卻哪兒都沒有了白小可的影子。
“剛、剛才明明還在我后面——”薛衾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什么都沒聽見,“不可能,如果有人抓走了她,怎么會一點聲音都沒有?”
太不正常了!
林三酒暗叫一聲不好,忙微微提高聲音朝身邊的人喊了一句:“大家別走了,快點上坡,趕緊離開這兒!”
雙胞胎姐妹投來了疑惑的眼光,似乎還不甘心就這么走;其余幾人也有些猶豫;只要是林三酒的話,回楚燕執行得是很麻利的,立刻扶住一塊凸起的巖石,開始朝上面爬。
“磨蹭個屁,都給老子上去再說!”兔子也煩躁起來,一聲吼,頓時震得幾人都開始行動起來。
坡度不陡,也并不長;下來的時候簡單,上去的時候也不難。
然而就是這么一個沒有懸念的短坡,在爬上來以后,卻叫每一個人都黑了臉。
又少了一個人。
“剛才17明明就在我旁邊來著!”綠肉瓜一臉快哭出來的表情,不可置信地扒住了山棱邊緣朝下看,但是下頭一片空曠,仍舊什么也沒有。“我就轉開了視線一秒鐘!”
兔子氣得恨不得掘地三尺,但又拿這個地方絲毫沒有辦法,啞著聲音一連叫道:“退后退后,先離開這個鬼地方再說!”
在眾人忙不迭地朝后走的時候,林三酒再一次拿出了犬用飛盤,叼在了嘴里。
她記得,突變發生的地點,正是在燈滅了時的那一條線上——這么說來,退到那一條線后、也就是燈再次閃爍起來的地方,大概就是安全的了?
感覺上,這個想法似乎有一定道理。
但是當林三酒叼著飛盤,一連朝后退了一分鐘,燈仍舊沒有亮起來的時候,她的臉色難看了。
她可以百分百地肯定,她早就退過了那條“滅燈線”了。
“基座”的邊緣,似乎正在不斷地……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