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衣服脫了。”
銀行辦公室里僅開了一盞臺燈,光芒勉強地投射進黑暗中,在畫出一片橘黃色的光圈以后,就后繼無力地融入了黑暗。站在陰影中的“人”,寫了這么一句血淋淋的字以后,將臺燈換了個方向,把這句話從黑暗中分別了出來,將它映照得清清楚楚。
“……可是,我才十五歲呢……”少年張大了嘴,臉色十分猶疑,很不情愿地不知道在思考什么——林三酒登時有點哭笑不得,憤憤地寫道:“你想什么呢!只脫上衣!”
換班的間隙很短暫,林三酒還是好不容易把三人聚在一起的,她可不想讓樓野傻乎乎地把時間都浪費了。
“啊?哦……”樓野撓了撓頭,看了身邊的妹妹一眼,卷起衣服下擺一把將上衣扯掉了。
正處于發育期間的少年,身子骨還在抽條、看起來很纖長,不過由于常年的鍛煉,看起來一點也不文弱,反而有一種漂亮的流暢感。不過林三酒心思都被別的事情占滿了,一點也沒留意,只是吩咐他:“轉過身去。”
樓野聽話地露出了后背,樓琴出于好奇也湊過了頭來——她的目光剛一落到樓野身上,立時低低地驚叫了一聲:“咦?這是什么?”
在臺燈橘黃色的光芒里,他后背下方,在兩個腰窩的中間處,一個小小的黑色數字“4”正泛起隱隱的反光。
樓野自己也有點慌:“什么?我身上有什么?”
這時樓琴一眼瞥見林三酒寫了一句話,登時也有點慌了,來不及回答他,轉過身撩起了衣服下擺對哥哥飛快地說:“你看我后腰上是不是也有一個數字?”
沒錯——少女潤澤的肌膚上也刻著一個小小的“4”。
“這……這個數字是怎么來的?”樓野這時也瞧見了,他一回頭,正好看見林三酒手中浮在半空的那一句“你們都有”,不禁喃喃地詫異道,“你身上有個4,難道我也是?奇怪了,我明明沒有任何感覺……”
一邊說。他還一邊小心地碰了一下那個“4”字,一直試圖扭頭看自己背后的樓琴立刻應道:“你摸的是數字嗎?我感覺沒有任何不同。”
兄妹倆最初的驚詫過去以后,開始討論起這是個什么東西的話題來——只是說了幾句以后,發現身邊安安靜靜的沒有聲息,不由都轉頭望向了林三酒的方向。
林三酒現在的心情有些沉重。
她的后腰上,既沒有皮膚也沒有肌肉。目前還只有一根脊椎骨,兩旁是深紅色的內臟,因此自然也沒有那個小小數字了。只是剛才在意老師的提醒下,她將自己全身上下的意識力都梳理了一遍,終于也發現了不對勁。
在靠近后腰的那一部分意識力里,隱隱浮著一點點不屬于她的黑色——拉近了一看,那也是一個小小的“4”字,竟然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就存在于她的意識力中了,一點兒異狀都沒有。
如果只是體現在皮膚上也還罷了,但現在連近乎于無形的意識力中都出現了這個數字……林三酒愣愣的沉浸在了思緒里。一時都沒聽見樓氏兄妹倆叫她。
“哎,你想什么呢?”還是樓野走了上來,作勢要推她,林三酒這才醒過了神。“你怎么會知道我們身上有數字?”
她心里苦笑了一下。
“不光是你們,我也有。”林三酒寫道,“之前來襲擊我們的男人身上也有,不過他的數字是7。我如果沒猜錯,恐怕旦力一行人身上也有數字,我想,他們肯定也知道這些數字的存在……只是不知道他們的是什么數字了。”
“難道是因為暗物質的入侵而造成的?”樓琴一邊說。一邊忍不住摸了自己的后腰一下。
與妹妹相比,樓野的關注點卻不同。“你為什么會這么想?”
“我看見他們往咱們的后腰上看了好幾次。”林三酒老老實實地寫道,“我一開始還不明白為什么……直到今天晚上在天臺上看見了那個男人。”
樓氏兄妹沉默了一會兒。
“如果旦力他們知道這些數字的話,為什么不告訴我們呢……?”樓野有些低沉地問道——或許是少年心性。他對侏儒旦力很有好感,現在知道了這樣的事,心情自然也落了下去。
林三酒又想到了另外一個可疑之處。
銀行大樓一共有幾十層,守衛只分布在了一樓和天臺。在見到今天這個褐色皮膚男人之前,這么做似乎很合理;然而旦力他們既然知道敵人可以空襲,為什么還要這么做?簡直沒有一點意義——中間幾十層。每一層都能被下手!
“這還用說嗎,看來他們肯定還有別的打算。”沒等林三酒寫字,樓琴便應了一句:“也不知道這些數字跟那些特殊物品有沒有什么關系……我看咱們還是不要跟他們繼續攪合下去了,去問問這是怎么回事,然后我們就走吧!”
“去問問”三個字說來容易,卻可能意味著一場爭端——只是在場三人誰也不是怕事的人,低聲討論了一會兒以后,很快就商量好了該怎么辦。
“黃曉霓的衣服很短,一會兒阿琴你就裝作看見了她腰上的數字,先詐一詐她,看看他們是什么反應。”樓野將計劃從頭理了一遍,“要是肯直說,那自然最好……如果還遮遮掩掩地說謊,咱們就裝作信了的樣子來麻痹他們——然后等一會兒換班的時候,我和林三酒兩個人埋伏起來,見機把那個叫朱明春的綁了……我不信我從他嘴里還掏不出一句話!”
這個計劃相比當場翻臉動手,來得穩妥得多——幾人定下了心,見時間也差不多了,忙放松了一下面部表情,像是沒事人似的朝門口走去。
當走在最前方的樓野剛剛來到門口,還不及伸手去握住門把手的時候,忽然只聽外面的寂靜中猛地響起了半聲細微的“磕”——聲音很小,轉瞬即逝,若不是幾人正在緊張的時候,只怕都要把這聲響漏掉了。
林三酒只覺這聲音很熟悉,皺眉想了一會兒,忽然間暗叫了一聲不好。
那聲音,是黃曉霓的靴子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