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真正開始實行這個計劃之前,林三酒先給自己鼓了鼓氣。她告訴自己的話,和參加模特競賽的姑娘上臺前的心理活動很可能差不多:她夠瘦的了,這次肯定能成。
不過和一個未來模特不同的是,她此刻正暗暗地想,自己要是個矮子就好了。
林三酒靜靜地舒了口氣,解除了手中物品的卡片化,一塊巴掌大的化妝鏡就被捏在了手指里。
當然,在末日里生存了這么多年,她早就沒有注意外表的習慣了——要不是禮包給她準備日常用品時尤其細心,簡直像一個送女兒出遠門的老母親,她連這塊鏡子都不會有。之所以忽然對自己的高矮胖瘦如此留心,那是因為不出意外的話,接下來她這條小命就依賴于她多高、她多瘦上了。
她把鏡子翻轉過來,鏡面斜照向外,來來回回地將走廊掃了一遍。從這么低的角度,用這么小的鏡子來照,再加上她的視野里昏暗混沌,效果自然不會好,不過她依舊勉強看清楚了一個大概。
這些警衛高矮不等,似乎都是男性——或者說,至少曾經都是男性。躺在地上很難判斷他們的個頭,但想來也都是落在一米七、一米八的區間里,應該和她差不太遠。
她觀察了一陣子,發現當第一組警衛還剛剛走到茶水間,還沒有往回走的時候,第二組警衛已經轉身折返了;這也就意味著,在第二組警衛掉頭之后、第一組警衛轉身以前,中間有那么兩三秒鐘的寶貴空隙——可是在心中演算了好幾次,她卻意識到,從椅子下滾出來、爬起身,掉過頭、一口氣朝T字走廊口沖過去……就是再快,她也得最少花上四秒。畢竟她少了一條手臂,沒法動作迅捷地爬出椅子。
一秒的時間,已經足夠讓轉過身的警衛們看見她了。
除非……她在第二組警衛掉頭之前就爬出椅子?
“那不就正好被看見了嗎?”意老師問道,聲音因為緊張有點發尖。
林三酒沒有回答,反而將注意力放到了T字兩側走廊的動靜上。
在幾個小時以后,她已經徹底熟悉了第一第二組警衛的腳步聲。此時她全神貫注的時候,就能夠輕易地將他們的腳步聲從腦海中屏蔽掉——剩下的,就是T字左右兩條走廊上的響動了。
從他們腳步聲的遠近來判斷,在那兩三秒的逃命窗口里,T字左側走廊上的警衛正好是背朝著T字口往深處走的,林三酒管他們叫第四組警衛;不巧的是,T字右側走廊上的第五組警衛,在那個時候卻剛剛從走廊深處轉過了身,恰好能看見T字口。
“他們的制服應該是黑色的吧?”林三酒往鏡子里瞥了一眼,卻因為視野之中的昏暗濃霧而不太敢肯定。
“你覺得我就能看得比你更清楚嗎?”意老師沒好氣地說。
“我覺得應該是。”林三酒一邊卡片庫里翻找,一邊回應道:“這排椅子不寬、支腳又細,站著掃一眼就能看見椅子下一半的地面。他們之所以沒往椅子下找,那是因為我緊貼墻縫的陰影縮著,留出了一半空地……這么長時間都沒被發現,已經算是我運氣好了,但如果一直留在這兒,我遲早會被發現。你別不高興了,我除了冒險別無選擇。”
意老師不作聲了,終于嘆了口氣:“……倒數第五張。”
“什么?”
“倒數第五張卡,是一件黑色外套。”
林三酒松了口氣,迅速叫出外套,盡管動作別扭,總算還是無聲無息地把它穿好了。她在收費處里披著的那一件,早就不知道丟到哪兒去了——她又一次意識到,在末日里任何物資都極為寶貴,說不準什么時候就能幫上一個大忙。
由于一陣強似一陣的緊張,她連手指都在微微發顫,心臟好像忽悠一下砸在冰水里,又忽悠一下被提起來。等暗暗數過了七分鐘,眼看著第一組警衛走到了椅子前的時候,林三酒渾身都緊繃住了,慢慢朝椅子邊緣爬出去了一點。
六個警衛,三排腳。雖然不知道為什么第二排會多了一只,但所有六人都總算是“噠噠”地走過了椅子。在最后一排警衛剛剛走到長椅尾端時,林三酒就悄無聲息地往外一滾——她的心臟都快要從喉嚨里滾落出來了,這短短一滾好像足有十分鐘那么長,甚至讓她感覺第二組警衛的目光肯定毫無疑問地落在了自己身上;但當她穩住神,迅速從地上一躍而起的時候,卻沒有聽見哪怕一聲示警。
因為就這個時候,第二組警衛中打頭的那一排,恰好打開了一間房門往里掃了幾眼——他們的巡邏習慣與第一組不一樣,每次巡邏時都會探頭進屋里看看;要不是林三酒注意到了這一點,掐準了他們馬上又要打開下一間辦公室的門,給她一萬個膽子,也不敢這個時候從椅子下滾出來。
不過一旦出來了,她就能夠在兩三秒的逃命窗口里,沖入T字走廊了!
林三酒直起身時,恰好站在第一組警衛的背后,離他們只有一尺之隔。
一切聲音都好像聽不見了,又好像異樣清楚。在接下來短短兩三秒里,她陷入了一種奇妙的狀態里:她忘了自己是誰,也忘了被抓到會是什么后果,她的腦海里只有一系列的動作與過程——仿佛整個宇宙之間,只有這一件事有意義。
她縮緊肩膀,蹲在地上,把自己盡可能地縮小,借由前方警衛們的身體擋住了對面的視線。這個時候,第二組警衛“咣”地關上門,朝第一組警衛迎面走來;眼看著越來越近了,她一顆心也越提越高——但在打了一聲招呼之后,第二組警衛轉過身,什么也沒發現地重新折返了。
他們沒看見!
林三酒渾身都炸開了一陣雞皮疙瘩,身體比意識還要快,一擰身就沖向了T字走廊左側。當她一腳踩入T字口的時候,左右兩邊走廊上的警衛果然都是背對著她的;她的目光從墻上一塊標志牌上一掃而過,腳下不停地一拐彎,不出聲地跟上了左邊走廊的第四組警衛背后。
下一秒,第五組警衛就朝她轉過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