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的押金是所有進化能力,第二次的押金是所有特殊物品,第三次的押金是所有潛力值。記住,必須開口說話才算續租成功噢……那么,現在我要開始注水了。”
當腳下綠水緩緩波蕩起來的時候,喇叭里的聲音仿佛依舊縈繞在耳旁。
這個副本的兇險,大大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林三酒算是明白為什么沒有人續租第四次了——都從進化者被剝洗成一個什么也不剩的白藕了,哪還有人能活到第四次?
規則聽起來確實簡單,去十分鐘,找船,回來十分鐘,退船;但是一加上“每十分鐘只退船一次”與“只有四艘完好腳踏船”這兩條……
剛想到這兒,林三酒忽然一腳頂在什么東西上,差點一個趔趄整個撲進水里;她慌忙用雙臂一撐,暗嘆自己進化后還從來沒有這樣狼狽過——就在這時,她感覺到自己的雙手壓在了一個蓬松軟脹、泡泡囊囊的東西上。
在波蕩搖曳不定的碧綠水紋之間,一張被泡腫大了的白臉,正用兩只黑洞洞、搖晃晃的眼睛對上了她的目光。
林三酒不由自主地抽了一口氣,立即直起了腰。此時的水已經漫及了小腿肚,他們一行六人也與出租點所在的岸邊拉開了距離;果然正如喇叭所說,不管你個子多高、腿多長、身體素質多好,走向腳踏船時的最高速度都被強制相同了——此時另外五人差不多都與她處于一條直線上,一聽她抽氣聲,目光紛紛投了過來。
“是以前死在這里的人,”那個東歐女孩離她最近,掃了一眼,向同伴們解釋道:“水底有好多。”
林三酒有點兒可惜地看了尸體一眼,抬腿邁過了它。沒有扁平世界了,她也沒法把它收起來了,要不然說不定一會兒還能用上。
每一步,都在與湖水對抗。
有好幾分鐘都沒人說話,只有湖水被腳步撞破的嘩嘩響聲,一波一波地被風帶遠了去。沒有了一切進化能力,實在叫人一陣一陣地隱隱發慌,甚至連那同組五人之間也沒了心情說話——在剛才出發時,他們就已經有意將林三酒擠在了中間,只等一摸到腳踏船,攻擊就即將發生了。
喇叭里沒說謊,水質的確不臟;但湖底各式各樣的遺留物可一點都不少。除了被泡出了巨人觀的尸體之外,還有游船時吃剩的零食包裝袋、飲料瓶、錢包、一只單鞋……和其他亂七八糟、看不出來原本是什么的東西。越往遠處走,湖底東西就越多,大大拖累了一行六人的速度;走了一會兒,眾人漸漸都回過味了。
“我X他媽了,”最先罵出聲的是那個垂墜臉,“他的意思是,走過去最少要十分鐘!”
“多一會兒就多一會兒吧。”圓臉男人飛快地瞥了一眼林三酒,咬著牙說:“不影響的。”他看起來早已把賭注和希望都押在“干掉林三酒”這一個選項上了。
失去了基礎體力強化,每個人都在逐漸升高的湖水里走得十分吃力,額頭上都泛起了點點汗光。除了那位風度翩翩的中年男士之外,另外兩個男人都將衣服褲子脫了、塞進了收納道具里,少了累贅,頓時速度重新快了一點兒;那東歐女孩猶豫了一下,彎腰也去脫自己的牛仔褲。
班長立刻回頭,低聲訓了她一句:“你干什么!”
東歐女孩充耳不聞,將牛仔褲拽下了小腿,露出生生一片白。她伸手入水,一邊拽褲腳一邊反問:“你沒穿過泳衣么?有什么區——”
她這句話顯然沒有說完,一下子卻頓住了;緊接著,她蹲下去雙手在湖底摸索了一會兒,眉毛微微皺了起來。
“怎么了?”班長停下了腳,由于淌水走了這么一會兒,連呼吸都有點兒急促了。
“又是一塊垃圾。”東歐女孩停了一停,直起腰,踢掉了褲子。“很大一塊,我還以為是什么有用的東西呢。”
林三酒心里一動,轉過頭打量了她一眼。
那東歐女孩將褲子系在腰間,再往前走的時候,眼睛與她一撞上,又迅速分開了。
林三酒若無其事地收回目光,在心里對比了一下自己和她的身高。當水位淹到她的肩膀時,這個東歐女孩就早已被沒頂了……
她確實有一個優勢:如果大家都找不到船的話,她也是六人之中最后一個被淹死的——如果她沒有被眾人聯手攻擊先弄死的話。
他們在水中艱難跋涉著,時不時地還有人會踩上尸體、被垃圾劃過皮膚;吭哧吭哧走了一會兒,那一片密密麻麻的腳踏船也漸漸清晰了,大了,無數個顏色黯淡的天鵝頭、鴨子臉,沉沉壓在眾人視網膜上,幾乎叫人呼吸都停滯住了。
……太多了。
越是離得近,就越會為腳踏船數量所震驚;這兒絕不止一百艘了,一船緊挨著一船,看起來幾乎連水都擠不進去它們之間的縫隙。
“怎么會這么多?”班長喃喃地說。
腳踏船與他們一行人,大概僅有三四分鐘的腳程了;林三酒咬牙加快幾步,仗著她腿長、更能接近喇叭規定的最高速度,與那幾個跌跌絆絆的人勉強拉開了一點兒距離。那只喇叭懶得定義什么叫“武力攻擊”,所以剛才干脆就把一切沖突行為都定性為“武力攻擊”了——那五人小組就算手中仍然有不少特殊物品,此時依然只能用最笨的辦法——圓臉男人急忙喝了一句:“跟上她!別讓她跑遠了!”
班長搶先應了一聲,越過了那個東歐女孩,“嘩啦嘩啦”地朝她身后趕了過來。
林三酒當然知道他們會追上來,但她的本意也不在于逃跑躲藏;只要能讓她與一個人單獨相處上一分鐘——不,哪怕是幾十秒,她也算是至少有一個嘗試的機會了。
但是,怎么偏偏追上來的是這個一看就頭腦十分固執的女人?
在水中疾行時,船也越來越近了;那些不知已經在這兒停放了多少年的腳踏船,搖搖晃晃地飄蕩在水面上,斑駁陳舊的漆層上甚至很難看出它們原本的顏色。船都不大,頂多只能容下兩人,靠近水面的底部,都被泡出了一層黑黑厚厚、污泥般的物質。
林三酒喘息著往前撲了幾步,就在她要伸手抓住腳踏船邊緣時,她猛地一扭身,正對上了班長。另外四個人都在后方不遠處,正淌著水急急趕來。
“真的不是我,”林三酒壓低聲音,朝班長飛快地說,“你沒想過這其中的矛盾之處嗎?如果是我的特殊物品造成了這個副本,那么當我續租第二次的時候,我就得把創造了副本的東西交給副本?我死了又怎么樣,你也不想變成被犧牲的那個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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