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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圖的話音剛落,只聽“咕咚”一聲,在一片寂靜中禮包響亮地咽了一口口水;手里的馬尾掉了下去,長發滑落了一肩膀。
“獵、獵殺簽證官?”禮包有點兒結巴地說道,看起來好像一臉的心虛:“……具體是怎么回事?”
他這話一說,46號頓時就朝他投去了一眼,若有所思地慢慢揚起了一邊眉毛——清久留見狀輕輕嘆了一口氣,轉頭對禮包道:“你這副德行,就好像下一次有人要來殺你似的。不過是死幾個人嘛,你就不能膽子大一點?”
46號又瞥了清久留一眼,終于沒說話。
刺圖顯然對這一點細微的波動渾沒覺察,伸手在通訊箱上不高興地拍了拍,震得46號的圖像晃了好幾下,這才說道:“具體的讓他來給你們講講——因為這些消息,都是他手下的候選人帶回來的——你們看看人家!”
說完這句話,他恨鐵不成鋼地瞪了林三酒幾人一眼。
幾人誰也沒吭聲。
通訊箱經不起刺圖大手這么一拍,等過了好一會兒,圖像才算是不震了;46號帶著對這位同事的幾分無奈之色,在屏幕上朝幾個人微微點了一點頭。
“我是被派來這個世界的另一個考官,我叫司陸。”他平靜地看著幾人自我介紹道——就像以前從來沒有見過林三酒一樣。
不過說來也好笑,林三酒與他一塊兒經歷了生死,反而到現在才第一次得知他的名字。
46號,也就是司陸的神色涼了下來,繼續道:“除了一個候選人失蹤、可能是死亡了之外,”他說到這兒時,林三酒一行人頓時互相看了一眼,彼此都想起了那個被維度裂縫吞噬的眼鏡男——“其他幾個候選人在這段時間里都找到了簽證官……姑且不論死活吧。”
“第一個簽證官,就叫他A好了——是在一個小型的進化者聚集地被找到的。”
……在發覺了這個世界的食物會叫人精神失常、進而喪失能力以后,如何能夠在不進食的情況下延續生命,就成了僥幸還神志清醒的進化者們的首要目標。
這個聚集地的領頭人,就是一個恰好出身于饑荒世界的進化者——因為他老家連草根樹皮都沒有了,所以他進化出了一項“喝西北風就能活下去”的能力;不但能夠自己喝,還能把西北風分給別人喝——就這樣,圍繞著這個身上毫無一絲脂肪的男人,一個小型聚集地迅速地發展出來了。
A可以說是領頭人之外第二受歡迎的人物;當他被候選人找到的時候,手里的簽證早就在聚集地里開得差不多了,還換回了不少各種各樣的物資——所以聽見有個組織想找簽證官時,A并沒有多大的興趣。
“在候選人進入了聚集地、悄悄表明了來意之后,第二個星期A就死了。”談起死人時,司陸的語氣平平地毫無波動:“隨著A一起死掉的,還有五個彼此之間幾乎毫無恩怨糾紛的普通進化者,甚至連那個喝西北風的領頭人也是死者之一——這一下,聚集地里可就炸了鍋。我的候選人是最后一個進去的,因此也就成了第一個被懷疑的對象,她丟了一條胳膊才逃出來。”
“……而簽證官B被找到的時候,就已經是一具死尸了。”司陸說到這兒,微微地皺起了眉毛:“B很顯然剛剛傳送來這個世界,我估計最多可能不到兩天,這么快就死了,我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你怎么知道他剛來沒多久?”禮包問道。
“因為我把他剖開了。”司陸平靜地說,“從他胃和腸子的內容物來判斷,他死前不到十個小時內吃過東西——而只有剛剛傳來這個世界,還不知道怎么回事的人,才會貿貿然地吃東西。”
身為一個嚴重的潔癖患者,季山青皺起了一張臉。
接下來的兩個簽證官,也沒有逃出這個套路:有一個候選人才剛剛打聽出C的位置,找過去了以后,卻發現迎接他的是一具早已死了很長時間的尸體;D倒是消息靈通,也不知道都打聽著了什么,居然自己主動找上了門,想要尋求保護——在她開了一張簽證、證明了自己的身份以后,當天夜里就死了。
沒想到這段時間里,竟然發生了這么多事……林三酒聽得有些意外,忙問了一句:“這些人是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都有,”司陸回答道,“看起來只要是能殺死人的辦法就行,這位殺手倒是不太在乎個人風格。只不過,每一個死去的簽證官身上都被洗劫一空了。”
“你要是聽我的多好,你就不應該把那個特殊物品給她。”刺圖忽然一臉心痛地插了一句話——顯然他指的是最后一個簽證官D:“那個X光機多厲害呀,照誰不是一個死,結果現在可好,等于送給那個殺手了。唉,你還是考慮得太不周到了。”
司陸一直平平淡淡的表情,終于因為刺圖的馬后炮而扭曲了一下。
“她死之前開出來的簽證,這下也用不了了。”刺圖嘆了一口氣,“雖然我也不想去什么‘奧林匹克’……不過還是怪可惜的。”
“那你們今天來,是想讓我們干什么?”季山青一邊問,一邊玩著自己的頭發。
“從這幾個簽證官的死亡時間來看,這個暗中的殺手應該并不是沖著我們來的,他的目標好像只是想把簽證官趕盡殺絕——盡管我不知道他這么做的原因。”司陸皺起眉毛,從屏幕以外的地方拿起了一杯水喝了一口:“……所以,現在你們最重要的一個任務,就是要趕在這個殺手之前,找到一個活著的簽證官,并且把他保護起來。”
……頭一次,這個無名組織給出來的任務,正好和自己的目標重合了。
林三酒想到這兒,不由轉眼瞥了一眼大巫女。當她那雙灰藍色的眼睛閉上了、嘴角也不能再勾出魅人心魂的微笑時,她看起來確實流露出了歲月;時光所撫過的地方,原本緊致的肌膚好像也松了一口氣,輕輕地軟了下來。
如果要帶著大巫女走,簽證是必須的——雖然禮包也能開出簽證來,但他的簽證怎么看都帶著幾分靠不住的氣息,倒不如說更像是鬧著玩。
“行,”收回了目光,林三酒答應得非常痛快,“我們稍微休整一下就出發——對于簽證官,現在有什么線索嗎?”
“噢噢,我帶了地圖了,”刺圖忽然從通訊箱里抽出了一份皺皺巴巴的地圖來,在幾人面前展開了。地圖左側豎著寫了一行字,模樣倒和中文差不多,只是幾乎每個字里都夾雜了幾個陌生奇怪的筆畫和符號;不過即使這樣,仍然能看出這行字寫的是“東區十丁圖”。
“這個世界的行政劃分有點別扭,”刺圖一邊說,一邊用手指了指地圖上用藍色圓珠筆圈出的一個圈:“我們目前在這個位置,應該是第三丁。你們看見了紅色的圈了嗎?”
林三酒一行人的腦袋湊到了一起,又都同時點了點頭。
“……這個紅色的大圈,就是發現簽證官死亡的地區,大概是從第一丁一路到第六丁,都有。這個范圍不小了,第十個丁以外就是海了,怎么說這也有好幾個中等國家那么大了。”
所謂的十個丁,更像是十個形狀不規則的圈,一環套著一環,整體拉成了一個一頭尖尖的半橢圓形。按照刺圖的說法,這張地圖起碼也覆蓋了四分之一的世界。
“這片范圍里出現了四五個簽證官,我估計也差不多了。”司陸沉思著說,“……如果我是那個殺手的話,我接下來就會前往我沒去過的地方尋找簽證官。”
“但是我們不知道他是從哪兒來的,”禮包馬上問道。“萬一我們去的方向,正好是他來的方向……”
“所以我們分頭行動。”司陸答道,“分成幾批人,往不同的方向走。這個殺手的能力非常了不起,又從簽證官身上搜走了那么多東西,任何一撥人單獨對上他可能都沒有勝算;所以一旦找到了簽證官,一定要第一時間通知其他人。”
在不必藏藏掖掖、又有了一個雙方一致的目標之后,不管談什么都變得順利多了;眾人針對細節又商討了一會兒,很快就定下來了一個作戰計劃,決定由林三酒一行人在第十環的方向上一邊走一邊尋找簽證官。
盡管看刺圖的樣子,是恨不得他們馬上出發的;只是在度過了如此漫長的一天之后,林三酒一行人實在是已經累透了——刺圖才一離開,禮包和清久留就立刻在“ALADDIN”套房里鋪開了枕頭被子,一頭栽進了主臥的大床上。他們倆都覺得這張床好,不愿意去另一個房間的客床,因此說好了,到了睡覺的時候就猜拳,三局兩勝的人才能留下——反正床非常大,留下的人可以跟林三酒一起共享這張床。
林三酒倒是不太在意誰會跟自己同床共枕——反正這兩個人在她眼里,跟兔子、胡醫生都基本沒有什么區別;她仔仔細細地給大巫女擦干了身體、又按照她喜歡的風格給她換了一身干燥的衣服——將大巫女在貴妃椅上安頓好了以后,林三酒這才長長地出了口氣,在窗邊坐了下來,拿出了大巫女留下來的小球。
“你不累啊,姐?”從厚厚的、松軟得如同云朵一樣的大床上冒出了一張臉,正是禮包:“你這是……還要干嘛?”
“我試試看能不能把我的意識力學堂喚醒,”她應了一聲,“……只有喚醒了意識力學堂,我才有可能回到意識力星空里去。”
禮包把臉埋進了被子里,咕噥了一聲。
“你說什么?”林三酒一時沒聽清,一邊用意識力浮起了一個小球,一邊問道。
還不等禮包說話,從大床上的被子里忽然又翻了幾下,原來是清久留在里頭拱了出來,露出了不知何時又喝得醉醺醺、懶洋洋的一張臉;他一雙眼睛水汪汪地,像是盛滿了星光一樣。
“他說,”他一張口,就先打了個酒嗝:“……回去了也很麻煩。”
季山青騰地一下抬起頭,死死地瞪住了清久留。
林三酒慢慢地挑起了一邊眉毛,看著禮包:“……你這是什么意思?”
“他聽錯了。”禮包想了想,想出了這個實在不高明的借口——清久留立即接著說了一聲“我沒有”——禮包在林三酒的目光下硬著脖子扛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屈服軟化了:“我……我的意思是,就算你回了意識力星空,恐怕你一時半會也沒法去找大巫女。”
“……為什么?”林三酒瞇起了眼睛。
“你上次離開的時候,不是在一個‘兩人三腳越獄游戲’里嗎?”禮包嘆了口氣,知道自己不說不行了——他原本壓著這個猜測不肯告訴林三酒,就是生怕她知道了以后有壓力;但沒想到今天卻一個不小心被清久留給爆了出來。
想了一會兒,他才謹慎地措辭道:“根據你當時描述的游戲環境和部分規則來看,我猜那一個機械生命J7在沒有你的情況下……一個人是無法完成這個雙人游戲的。如果你回去了以后,是回到游戲場外面也就算了;我就怕你又回到了那個監獄游戲里頭……到時候,恐怕還得和J7一起合作才能出去。”
林三酒張著嘴巴,一臉的震驚和意料之外——對于禮包為什么不肯告訴她,她倒不是想不通;使勁眨眨眼,林三酒這才有點結巴地說:“那也就是說,J7現在有可能還在那個監獄游戲里?等著我回去?已經這么長時間了——”
“這只是我的一個猜測,”禮包沒有給出明確的回應,只是連忙像安慰似的說道:“畢竟我沒去過,我不了解,很有可能是我猜錯了。”
林三酒抿起嘴唇,看了一眼貴妃椅上的大巫女,什么話也沒說——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過了一會兒,她才忽然嘆了口氣,輕聲說:“你們倆今晚就都在這兒睡吧。”
“誒?”禮包愣了一下,“但是……他身上酒味可大了……”
“今天晚上我打算試著推一推自己的極限。”林三酒應了一聲,看著手里的小球,從側臉上也看不出她是個什么表情。
房間里的二人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外頭的夜空上,早已經慢慢地亮起了一彎冰片似的月牙;月光從落地窗外落了進來,將林三酒染成了一半銀白、一半幽暗的剪影。
“姐……”禮包才剛吐出了一個字,就被她打斷了。
“自從極溫地獄以來,我總是活一天算一天,”林三酒轉過了頭輕輕地說,朝他露出了一個安慰似的笑容來:“……老天給我安排了什么,我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雖然不乏掙扎,但總算是也隨波逐流地活了下來。但是,這樣還不夠。”
隨著她的聲音落下,數只小球忽然同時浮了起來,在空中急急地盤旋了起來。
“想要控制著這條船怎么開、往哪兒開,我就得有掌舵的能力。”林三酒低低地說,每一個字都很輕,卻十分堅決。“……我要加快成長。以后在末日世界里的路怎么走,我想要自己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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