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玩意?怎么回事?
四頭又肥又壯的豬,居然都一起擠進去了?
林三酒自認她的速度已經夠快了,也近乎毫發無傷地從漫天盤旋沖擊的黑影里沖了出來,可她到底還是慢了一步——當她趕到時,黑色方格已經如同醒轉過來的大片蜂群,升入了半空。
要她就這么放棄,門也沒有。
“它們惹錯人了,”意老師的怒意像脈搏一樣跳動在林三酒腦海里,“上去!”
林三酒半點也不耽誤,揚手甩出了一道意識力繩索,靈蛇一樣朝黑色方格群里撲上去,死死卷住了其中一個。地面頓時從她腳下墜落了下去,她在撲卷的風里,順著繩索一點點往黑色方格上爬去——此時余淵和清久留也都趕到了,余淵抬頭一看,卻忽然叫道:“不行,快松手!”
為什么?
林三酒只來得及浮起這一個問題,黑色方格群就生了變故:剛才還只是平平穩穩上升的格子,驀然之間就展示出了與主人一般的兇戾和鋒銳,彼此之間急速旋轉扭絞起來,被切斷、激發出的破碎氣流,如同無數刀片一樣,眨眼就將她的意識力給絞碎了——在直入腦海的劇痛中,林三酒筆直掉了下去,甚至連身體撞上地面的疼痛都感覺不出來了。
“沒事吧?”余淵趕緊伸下來一只手,將她從地面上拉了起來。林三酒覺得自己就像內部機關壞了的機器人一樣,每動一下,體內就發出了一道呻吟。
黑色方格對她造成的影響,恐怕不只是在意識力上。
“我說過的,黑色方格本身就具有很強的殺傷力和防御力,”余淵抬起頭,說:“速度也……”
林三酒再次看向天空時,黑色方格已經消失在了天邊,不知朝Karma博物館大陸中什么地方去了。
“操,”她低聲罵了一句,難以相信自己竟然真的在面對幾頭豬的時候失敗了,讓它們帶走了人偶師。“現在怎么辦?”
“林三酒!”
遠處,皮娜正一邊拖著畫師,一邊往這邊趕來,揚聲叫道:“你們快看看,大巫女之前沒有接觸過第一波病魔,她現在是不是已經生病了?”
是了,這是大巫女的身體第一次接觸外界環境中的病魔——林三酒一激靈,趕緊扭過頭,發現元向西已經先一步從地上爬了起來,此時正跪在大巫女身邊,俯身查看著她的情況。
“你清醒了嗎?”林三酒蹲下來的時候,沖他扔過去了一句。
“清醒了,”元向西難得這樣憂心忡忡的,說:“大巫女用那張卡吸收走了末日因素……可是我只要身處這個世界模型里,遲早就會再度被醫療系統吸收進去。而那張卡現在又在人偶師身上,我清醒也清醒不了多久了。”
兩個人形物品就是最好的例子;他們站在一旁,左看看右看看,仿佛正目睹著什么災難一樣。神婆面色都急白了,一迭連聲說道:“你們怎么都出來了?快回去,這不是開玩笑……大巫女也生病了,我們必須要趕緊把她帶回去!”
“好,好,”清久留拎著褲子,一邊在大巫女身旁坐下,一邊敷衍道:“馬上,馬上。”
大巫女看起來確實狀況不太好,呼吸輕淺急促,渾身都發起了高熱;林三酒的手在她額頭上一碰,就在心驚中收了回來。
“我把畫師帶過來了,”皮娜氣喘吁吁地走上來,把畫師像個麻袋似的往地上一撂,說:“那個煙霧……再讓他吐一次,行不行?”
“恐怕沒有那么簡單,”林三酒重重抹了一把臉,一時覺得自己似乎在被好幾股力量,同時往各個不同的方向扯。“病魔已經被他吞進去了,除了一開始被激活了一次之外,后來就再也沒有半點反應了。假如人偶師在這,或許還有辦法試試,可是現在……”
元向西遲早要被變回護士,大巫女也受了病魔之害,最重要的是,人偶師被豬帶走了,去向不明,而他身上的病癥每一分鐘都在逐漸加重……要命的是,以黑色方格的速度來看,等她回頭登上自己的飛行器時,恐怕那幾頭豬都到大陸的另一頭了。
“怎么辦?”她一時間竟什么辦法也想不出來了,只好朝元向西問道:“剛才你們過來的時候,聽見那幾頭豬說過它們要去哪嗎?”
“沒有,它們一個字也沒提自己的目的地,或者它們現在的落腳地。”元向西搖搖頭,說:“那些東西,是墮落種嗎?”
“是,”林三酒答道,想起自己當初第一次在市政大廳世界模型里見到一頭豬型墮落種時,記得它說過市政大廳世界是它們的老家,所以它才總在那兒徘徊。
她不太會分辨豬的區別,覺得它們長得都一個樣;就算當初那一頭是不同的豬,可或許回那兒去,能夠打聽出一些消息呢?
“它們的口袋可真深。”元向西一張臉都皺起來了,“只是墮落種而已,它們身上的手段和物品卻五花八門的,比我一個鬼都多。”
清久留一直坐在自己松松垮垮的褲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聞言卻忽然精神一振,問道:“比如那個邏輯學?”
“對,”元向西解釋道,“在你們趕來之前,最開始的三頭豬就已經發現了,飛行器里只容一人。它們之所以在這兒耽誤了時間,就是因為它們叫來了第四頭豬……那個戴眼鏡的。從它們的對話里分析,是因為眼鏡豬身上有邏輯學。”
只容一人的飛行器里,果然只容納了一個人——往深里想的話,邏輯學的威力簡直令人驚嘆。
因為這就意味著,僅僅是從語言上找到一個漏洞、換一種邏輯,或者補充一個條件,邏輯學就能夠從本質上改變另一個特殊物品的內部構造——它使黑色方格能容人的空間一下子擴張了,多裝下了四頭肥壯的豬,卻絲毫不影響物品本身的運作。
相較于一般人的日常對話而言,物品的規則描述已經算比較嚴謹了,但是依然不可能把方方面面都堵死,設立起一個絕對的、封閉的規則體系——因為特殊物品本身,在使用辦法上就常常是充滿彈性的,允許探索的。
那也就意味著,邏輯學可以將許多物品都……都“釜底抽薪”。
“這就有意思了,”清久留一邊思考,一邊朝林三酒伸出了手。“它們在醫療系統世界里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展示出了一種‘組織性’……”
“你干嘛?”林三酒看了看他的手。
“腰帶,”清久留說,“你忘了,我還沒忘呢。”
……反正橫豎都無計可施,找腰帶也耽誤不了什么事了。
林三酒卡片庫里空空蕩蕩,消失的不止有特殊物品,連稍微有點價值的物資也都被醫療系統給搜刮走了:食物、藥品、衣服、普通武器……她從卡片庫刨了一圈,再張開手的時候,只拿出了一瓶水。
“你找塊布打濕了,”她囑咐皮娜說,“給大巫女物理降降溫吧。”
皮娜似乎對畫師存了一肚子氣,林三酒話音才落,她轉頭就抓住畫師的T恤,“哧啦”一聲撕下了一塊。
至于清久留,林三酒實在實現不了承諾,干脆用自己的意識力繩索在他的褲腰上繞了一圈,感覺自己好像正在以一種古怪的方式牽狗——清久留半點也不懂配合,一會兒嫌松了,一會兒嫌意識力撓得他癢癢。
元向西從地上站了起來。
“怎么了?”林三酒問道。
元向西看了她一眼,嘆了口氣。“我在想,既然那幾頭豬對醫療系統很了解,那么醫療系統會不會對那幾頭豬也有一定了解?你們沒做過護士,所以不知道,醫療系統是可以與我們進行一定程度交流的,我想豬應該也可以。”
林三酒騰地就跳了起來。“交流?”
“對,比如說申請給某個病人多開一些治療方案,采用新型藥物,或者‘醫院’內的人手安排……”元向西伸手比了一圈,說:“比如我們出來找大巫女,就是事先與醫療系統打過招呼的。”
這么說來……如果那幾頭豬與系統交流過,或許醫療系統真可以提供一些他們不知道的消息;畢竟信息交流總是雙向的,哪怕一方只問問題,問題本身也含有信息量。
“可我們現在回去,是不是有風險?”余淵問道。
“醫療系統只是一個系統而已,它要抓你們去隔離,還是得通過我們這些非人的手。”元向西解釋道,“我就不必說了,你也不至于會被人形物品放倒了吧?”
“我認為我只要相信,我就能創造奇跡,”導師插了一句,“所以不應該小瞧我。”
“那就這么定了,”林三酒沒理會他,蹲下身,示意皮娜與自己一起扶起大巫女。“我們現在回去找醫療系統打聽情況,再看下一步。說不定,還能把我們的東西拿回來。”
由元向西打頭,幾人再次朝來時的方向走了過去。這么短短的數百米道路,卻像沒有盡頭一樣,不知道要走來回走幾次,才能真正宣告結束;當一行人快要走到大樓門口時,林三酒感覺清久留忽然抖了抖她的意識力繩索。
她抬眼一看,與他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清久留開口時,卻是轉頭沖著元向西說的:“誒,你剛才說,可以向醫療系統申請新藥?這次能順便給大巫女開點新的么?我們之前吃的那一種效果可不怎么好。”
元向西頓了頓,推開門,回頭答道:“沒問題啊,至少值得一試。”
林三酒猛地剎住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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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每次寫文前都覺得有很多廢話可以寫在作話里,等真發了文,原本要說啥就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