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odus是被他重點關注的對象,”清久留在板子上寫的訊息,是這么說的:“我們如果坐這艘飛船回Karma博物館,那基本上等于告訴他做好準備來抓人。但如果我們喬裝打扮之后借另一條船回去,同時讓Exodus把鳳歡顏送回家,那么或許可以引開他的注意力,悄悄溜回去。”
“溜”這個字給他引來了人偶師陰沉沉的一側眼。
不過不管話怎么說,計劃是定下來了;Karma博物館附近有一些星球上常有資源開采船來來往往,就這樣被林三酒一行人給趁機搭了個順風車。
不過,以梟西厄斯的觸角之廣,能力之大,可以想見哪怕是隸屬于十二組織的資源開采船上,也一定處于他的視野之內——至少,那些源源不絕被生產出的、帶著攝像頭的各種器械設備,是相當有可能出現在資源開采船上的。
“所以我們不是必要的話,千萬不能隨意出去,”
林三酒盤腿坐在地上,感覺自己像個老媽子似的,又把話重復了一遍。“我知道這里是有點難受……”
除了季山青以外,其他六個人的臉色此刻都稱不上好看。就連一向什么事都不往心里去的元向西,此刻都是一臉苦相;不,或許應該說,他才最該是一臉苦相的人,因為他好像一件大衣似的被人偶師給掛在了門后掛鉤上,衣領卡著脖子——幸虧他不需要喘氣。
為什么要把元向西給掛起來,也是因為這一處空間實在是太狹窄了。
上船以后就不能再躲在太空服里了,然而當眾人混在礦工中里上船的時候,林三酒小聲一問,發現堂堂一群進化者,身上東西加在一起,竟然連一張面具都湊不出來。
“我什么時候怕見過人?”人偶師冷笑了一聲,說:“誰都跟你一樣,就和陰溝是一對天仙配?”
問他都多余,林三酒腹誹一句,又迎面挨了大巫女的一句話。“我收集了這么多美麗的衣物鞋帽,就是為了遮上的?”
皮娜對此似乎深以為然。在碰上了林三酒朝她投來的、充滿希望的目光以后,皮娜不大好意思地說:“偽裝道具挺貴的……”
所以是高的高了,低的低了?
她根本就懶得去問清久留,但是擋不住清久留主動給她提供答案:“我這張臉,你也看見了,露出來的優勢比遮上的大,對不對?再說我的演技……”
至于元向西,渾身抖露不出來一個銅子,連飯都不需要吃,自然也沒有偽裝道具;余淵才從數據體變成人,等于是剛赤條條地來了人間,身上的東西還都是林三酒給的——他兀自不敢相信林三酒的運氣,問道:“你身上二百多件東西,沒有一個能偽裝改容的?”
“有一個,”林三酒沒好氣地說,“可就一個,有什么意義呢?”
雖然季山青可以解讀編寫,但是她心疼禮包能量有限,也不愿意讓他把能量都消耗在這樣的細枝末節上。最后,一行十二界里說出去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全都擠擠挨挨地坐在了一個林三酒找到的狹小工具間里。
林三酒這輩子就沒見過這么接地氣的人偶師。
他本身就個高腿長,哪怕占去了工具間里最大一塊地方,也仍然好像個陰沉郁怒的長腿蜘蛛,不論把胳膊腿怎么安排都舒展不開;他每磕碰到一次膝蓋,林三酒就必然會挨一句罵。
大巫女不肯與凡人共擠一室,以意識力在半空中搭了一張網,她往網中一躺,工具間里就好像淋淋地灑下來了一片淺香檳色的雨絲,搖搖晃晃,始終不墜。
清久留根本不像一個人,不論林三酒順著他的腳一路往腦袋上看幾遍,都看不出來他究竟是如何從縫隙中找到空間躺下的,簡直好像一條不長骨頭的河流;剩下幾個人只好老老實實被擠在另一邊。季山青時隔許久,又能緊緊挨在姐姐身邊,似乎已經別無所求,因此眾人里只有他一臉滿足。
“這個工具間里反正很安全,”在又挨了一句罵以后,林三酒硬著頭皮說,“我們把防護都做到位了,再說,誰往工具間里放攝像頭。”
人偶師坐在一臺大型吸塵機旁邊,看著她時,眼角處的亮粉顏色深濃近黑了。
“這里也正適合我們繼續討論分析下一步怎么辦,”禮包好像一個馬屁蟲似的應道:“姐姐想得很周到,就算我們有偽裝道具,在外面也不能大大方方討論。”
“如果府西羅真的是他的弱點,那就好辦了,找一個進化者,總比找一個天知道有沒有實體的云端容易多了。”清久留非常自然地把腦袋枕在了皮娜腿上;后者瞪視了他一會兒,終于還是沒反對。“接下來的問題是,梟西厄斯說的話有幾分可信度?”
“要說‘府西羅’如今真的像他說的那樣,消失于不知多少身體之間了,對于他來說絲毫不再重要,不再特殊,那我是不信的。”
大巫女緩緩開了口,仿佛在睡夢里想到了一件什么事,正在懶洋洋地告訴枕邊人。“你們知道當年我在‘意識力星空’中,是怎么打聽到府西羅這個名字的嗎?并不是誰一個字一個字告訴我的。府西羅這個名字,是被人關進了一個意識力裝置里……”
林三酒忍住了沒問“意識力還能有裝置”。
“具體是誰想要通過這個方法把‘府西羅’三個字保存下來,我不知道。當時我也不知道,為什么要把一個這么短的訊息,嚴嚴密密地關起來……我打開那個裝置之后,就明白了。凡是在意識力星空中觸碰過‘府西羅’三個字的人,都會像是被標記上記號一樣,一直被追蹤。”
她說到這兒,冷笑了一聲。“費了這么大心思,用上了如此高超的手段,也要把‘府西羅’三字從意識力星空里保護起來……像是它一點意義都沒有的樣子嗎?”
確實——一看見希望,林三酒精神都振奮多了。“說不定擊倒府西羅,梟西厄斯也……”
“那倒應該不至于,”禮包好像很不好意思似的,“有一點,我感覺他說的是真話。他確實是一個高于一切身體管家的存在,府西羅的能力如果已經為梟西厄斯所有了,那么就算我們殺死了‘府西羅’這一個身體,對梟西厄斯恐怕影響也不大。”
“就好像是……照片上傳了云端,所以殺死本地相冊也沒有用了?”林三酒問道。
禮包好像牙疼一樣,艱難地說:“姐、姐姐如果這么理解也……不是不行。”
“那他為什么還對府西羅三個字保護得這么緊?”大巫女反問道。
禮包沉默地想了一會兒。“在獲得更多訊息前,我也不知道答案。”
“或許不需要去找府西羅,”余淵冷不丁地說道,“就算府西羅真是弱點,宇宙中萬千世界,我們去哪里找?任何機械都是需要一個動力的,人也是。梟西厄斯如果能斷了‘電’,發揮不出他的能力……他用的那些,是能力嗎?”
這句話一入耳,季山青騰地坐直了身體,給林三酒嚇了一跳。
“姐姐!”他的眼睛都亮了,低低地說:“你記不記得多年前你給過我一個東西?”
不等林三酒應話,他已經迅速從腰間容納道具里掏出來了一本厚厚的筆記本——明明是他如今用不上的東西了,可是似乎也必須隨身帶著才行。
“這一本notebook帶在身上時,會把旁人用的進化能力記錄下來。”他匆匆翻開了筆記本,說:“如果梟西厄斯使用的依然是‘進化能力’,那么就一定會出現在本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