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根本就沒有什么副本。
黑夜的降臨,只不過是因為人偶師的一件物品,披上肩膀的夜幕:它唯一的作用,就是將一片天地從白日里拉出來,披上夜幕。看起來好像可以改天換地,效果驚人的物品,說穿了,其實也沒有多少實際用途。
林三酒站在原地,看了張鵬一會兒,隨即彎下腰,將自己靴子后方地面上一個小東西收回了卡片庫里。
“那是什么?你撿起一個什么收起來了?”張鵬的脖子立刻伸長了,又看了看Karma之子,“她拿了個東西,你看見了吧?你怎么不管管?”
此前模樣詭異的Karma之子,現在靜靜地站在地面上,頭歪垂著,兩只手拖在地面上一動不動,就好像一個沒電了的玩具娃娃。
“怎……怎么了?”張鵬后知后覺,好像終于開始感覺到了一點不對勁。戒備之色重新從他眼睛里濃了起來,他左右看看,對季山青說:“你把藏匿地點給我,我要去拿我的東西了!”
如此貪婪的人,哪怕到了這個誰一看都知道不對的情況里,最惦記的還是他的獎勵。
季山青沒說話,也沒動;張鵬看看他,又轉過頭,說:“……Karma之子?”
林三酒忍不住嗤笑了一聲,聲音低成了氣流。
“不枉我們費了這么大的力氣,”林三酒說著,將Karma之子拎了起來,往地上一擲——張鵬這一驚,差點讓他跌到地上去,結結巴巴又問了一次:“怎、怎么回事?”
所謂的Karma之子自然也不存在。
它其實就是一個季山青在短短十來秒間,用黑色皮革和圓木球、幾根支架做出的假人,身體比例、四肢長度,包括容貌,甚至都沒仔細做,反而帶著一種荒腔走板的詭異感。
在誕生之后,它就立刻從地上站起了身——因為它已經是受人偶師操控的一個木偶了。
季山青接著在它的喉間放上了一個發聲器;發聲器可以把他心中想說的話,一一“翻譯”成語音,從“Karma之子”的嘴里說出來。
行動是由人偶師控制,說話卻是由季山青控制;這也就意味著,二人即使再不喜歡彼此,也必須要互相配合、照應合作,才能將“Karma之子”的假象維持下去——現在看起來,他們二人的合作幾乎可以說是天衣無縫。
“姐姐?”季山青回頭看著林三酒,問道:“現在知道他跟梟……沒關系了,你打算怎么處理?”
“你們到底……這不是一個真正的副本?”張鵬此時蹲在地上,顫顫巍巍的手剛從地上撿起了那一個軟垂無力的人偶Karma之子。“是……是你們在騙我?可是怎么可能……天都黑了……世界上根本沒有Karma之子?”
“怪不得你武斗也不要,智斗也不要,”季山青都忍不住譏諷了一句,“腦子確實不行,現在才反應過來?”
“你們為什么要騙我?”張鵬霍然站起身,將黑皮人偶往地上一扔。“你們是什么目的?”
這個問題還要問,可見確實不夠聰明。
林三酒連多一句話都懶得和他說,張口問道:“你把小綠鶴的尸體埋在什么地方了?”
張鵬恍然大悟,終于把線搭上了。“你們是為了她來的?你們是她的什么人?姐妹?親戚?小綠鶴以前怎么沒說過有你們這樣的人在?”
“完全不認識,”林三酒平淡地說,“我們與她連面都沒見過。”
張鵬一愣,又疑惑,又像稍微松了口氣。“那你們為什么要為她的事,費這么大功夫?不認識的話,那也好,你們要什么,咱們都可以談……”
“尸體埋在哪了?”
林三酒沖他一笑,問題出口的時候,曾經活生生卸掉了幾頭豬骨頭的鋼鞭,就再一次從她手中垂了下來。
張鵬面色一驚,終于知道輕重緩急了,說話時幾乎咬了舌頭。“在、在村子后面,”他急急地說,“她死了以后,我和村里人給她挖了個墓,就在村子后面的山坡上……”
“埋了多久?”季山青低聲問道。
“快、快一年了吧……你們看,我對她還是很有情義的,墓也是我說要挖的……”
季山青點了點頭,對林三酒說:“怪不得‘他鄉遇故知’沒有把我們引到那邊去。她的尸骨恐怕都已經降解得差不多了,就算還有一些白骨,如今也不過是‘綠拇指曾經的主人的骨頭’了,與綠拇指本身,已經算是一種弱相關了。”
“那我們的追蹤線索,難道到這兒就要斷了嗎?”林三酒問道。
張鵬的目光在二人身上來回轉了兩圈,腳下一點一點地開始無聲往后退。
“那倒也不至于,”季山青說著,忽然朝張鵬轉過了頭。“綠拇指的線索確實是走不下去了,但我們不是有了一個新線索嗎?既與綠拇指有間接關系,又接觸過曾經做過‘身份’的小綠鶴,甚至還與老太婆有過直接接觸……相比綠拇指來說,他固然不如,但也不差。”
張鵬意識到他們是在說自己的時候,臉色驟然一下難看起來。
“你被Karma之力碰過了吧?”林三酒看著他,笑了一笑。“這附近的地區都早就被Karma之力覆蓋了,你日日都來巡邏,想必早浸透了Karma之力。”
說著,她輕輕嘆了一口氣。
“我也沒想到,原來有一些Karma,是要由我們之手送出去的。當初‘他鄉遇故知’跟我說,羈絆因果都來自于人與人之間的聯系,果然一點錯也沒有。如今兜兜轉轉,你要在這里遭受你的因果業報了。”
這句話,似乎讓張鵬再也沒有任何猶豫疑慮,二話不說,轉身就跑——然而他才剛剛跑出去了不到幾步,就猛然在一個漆黑人影前方急急剎住了腳步。
誰都沒有感覺到,那一個高瘦筆直的漆黑人影,究竟是什么時候一步走出了夜色,靜靜地攔住了去路的。
人偶師垂著眼皮,似乎打量了一眼張鵬臉上浮起的恍悟與恐懼,就膩煩了。
“怎么還不自己死了呢?”他低沉柔和地問,“……非要我臟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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