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小姐沒有想到第一眼看到的是九黎。
九黎在這陸宅里如軟禁一般,她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難道她知道自己被抓來了?
九黎沒有聽到她的喃喃,這一刻她也被嚇了一跳,但旋即又釋然。
“你啊。”她說道,“原來真是你啊。”
能讓陸云旗變得跟不一樣的,果然是有原因的。
她猜對了。
看著這女子臉上的驚訝,九黎神情更緩幾分。
“你不要怕,我…”她想要解釋一下,自己并不知情,也并不會像陸云旗那樣對待她,但她的話沒說完,那女孩子已經沖她伸出手。
“拉我上來。”她說道。
九黎看到她被綁縛在一起的手,神情微微酸澀,忙停下說話抓住她的手。
她唯恐拉不住用盡最大的力氣,那女孩子卻已經腳蹬著洞壁借力爬了上來。
“君小姐,你不用怕,我”九黎公主再次說道,看著君小姐被綁在一起的手,“我幫你割開,我去找個刀子。”
話雖然這樣說,但她心里真有些無措,去哪里找刀子呢?最近最快的就是外邊那些錦衣衛們手里,但她當然不能去,自己日常做針線有剪刀
她的話音未落,就見那女子已經爬起來,徑直向一個方向奔去。
這君小姐被關在這里這么久了,嚇壞了吧?
一出來倉皇一心要逃。
“君小姐,你別亂跑,那個婢女剛走沒多遠這里不知道”九黎公主忙輕聲喊道。
但那女子并沒有理會她,在一片花架中穿梭,忽的俯身從其中抽出一物。
九黎公主愣了楞,然后看清楚她拿出的東西,一把匕首。
匕首啊。
九黎公主下意識的看向花架,這是很普通的花架,花草在冬日里也養的很好,到處收拾的干干凈凈。
這里竟然藏著一把匕首?
是這君小姐被抓來時自己放的嗎?
要不然,她怎么知道?
她怔怔間,君小姐已經將匕首塞給她。
“拿好。”她說道,將手伸過來,“割開。”
九黎公主看著這匕首,刀鞘陳舊,帶著歲月風霜的痕跡,這絕不是剛放進去的。
她咬牙將匕首從刀鞘里拔出,所幸匕首蹭亮鋒利,不待她去割繩子,君小姐已經等不及的自己伸手上前從中狠狠一沉。
錦衣衛用的繩子必然是極其結實的,九黎公主想要提醒,但讓她意外的是那繩子落在匕首上,竟然輕易的被割開了。
君小姐活動了手腕。
“走。”她說道,拉住九黎公主的手就向外跑。
九黎公主腳步不穩的跟上她。
“君小姐,你別急,我會想辦法送你出去的。”她穩了穩心神說道,“不過這里我不太熟,我進來的地方現在都有護衛的,我來想想辦法”
她一邊被君小姐拉著跑走,一邊說道,但漸漸的她不說話了。
君小姐拉著她出了花棚,沒有絲毫停頓的前行,七拐八拐就轉到了一個院門前。
九黎公主都不認得這是不是自己走來時的門,但又可以肯定不是,因為這里并沒有錦衣衛等候。
這是哪里啊?
她在陸宅已經好幾年了,然而除了自己所在的院子,這里對她來說都是陌生的。
這些日子也是因為直覺覺得這個君小姐在這里,所以才試探著小心翼翼的關注這邊。
來來去去尋機走動的也不過是自己的院子到這里這一段路而已。
九黎公主看著拉著自己的女子,看著她穿過門繞過樹越過夾道,看著她頭不抬眼不亂看,在這個家里如履平地,健步如飛。
就好像這是她的家,她熟悉的閉著眼也能走動的地方。
她的家。
她熟悉的地方。
她的花棚。
她的藏起的匕首。
九黎公主走著跑著,沒有再說話,只是看著拉著自己的女子,視線漸漸被淚水模糊。
手突然松開了,九黎公主下意識的上前要抓住,眼淚滴落視線也清晰起來,才看到原來君小姐停在一座假山前。
君小姐俯身趴在地上,手伸進假山下。
“還在這里。”她說道,眉眼幾分雀躍,一個扁長盒子被拽出來,打開盒子抽出一把劍。
以前在家閑來無事,就將為數不多帶來的以前的舊物隨手亂塞,想著將來有后人突然發現藏的東西肯定嚇一跳,還會有各種揣測。
后人是沒機會揣測了,她先受益了。
“那邊有個暗門,可以出去。”君小姐說道,說到這里又停頓下,只是不知道現在還在不在。
當初也是陸云旗指給她看的,那時候她興致勃勃的跟隨著他把這個新家當新天地一般探索。
“那你這個門不堵上,我到時候從這里溜出去玩。”她說道。
“好啊。”陸云旗含笑點頭,“這樣誰也不知道。”
她當然沒有溜出去過,因為在家里和出去對她來說沒什么區別,就算后來進皇宮她也是從大門堂堂正正的走出去的。
君小姐晃了晃頭,現在沒功夫胡思亂想,不管堵上沒堵上,撞運氣吧,她抬頭又愣了下。
面前的九黎看著她,淚流滿面。
君小姐看著九黎,她,是不是,想到了,認出來了吧。
一個人就算跟一個人在外邊相識,或者同門之誼,或者受起托付,她可以模仿她的脾氣性格,知曉她的親人朋友,可以替她表達善意和關懷,但是她永遠不會熟悉她的生活。
除非她就是她本人。
這是陸云旗的宅院,可不是誰輕易都能探知而熟悉在其內如履平地的。
九黎公主看著她,只是看著她默默的流淚,用手掩住嘴,似乎半點聲音不敢發出,唯恐一旦開口一切就化為烏有夢境。
君小姐一瞬間眼淚也模糊了視線。
她是有很多話要問,比如為什么是她打開了門,也有很多話想要跟她說,比如她為什么對陸宅這么熟悉。
但不是現在。
君小姐深吸一口氣,握緊了手里的長劍。
“跟我來。”她說道,伸出手。
九黎深吸一口氣,毫不猶豫的把手伸過來。
君小姐拉住她向外奔去,但剛跨過院門就看到陸云旗站在前方。
君小姐和九黎猛地停下來,相握著的手同時互相攥緊。
陸云旗的視線落在她手中的劍上。
“你拿這個有什么用?”他說道。
難道她還想用這把劍殺出一條血路?她并不是什么武功高強的人,最多比其他女子力氣大一些膽子大一些,在有機會殺人的時候動作利索一些。
君小姐看著陸云旗,握著劍的手一翻將劍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九黎公主嚇了一跳,下意識的松開手想要奪下她的劍,但又怕傷到她而不敢動手。
“我拿這個,能殺了我自己。”君小姐說道。
陸云旗看著她,沒有急沒有怒,木然的臉上慢慢的浮現笑。
“九齡。”他說道,“原來你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