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春季賞馬會,都在最后競投明年的主辦權上面。
往年的賞馬會都是四月舉行,唯有今年推遲到五月初,原因沒有出在高家,而是章公子的這批馬快到揚州時出了點事情耽擱了。
當然這是小道消息,章公子從韃子手里販馬過來,本來就是把腦袋系在褲腰上,他一個外地人,能將大批馬匹平安運到已屬不易,因此,這一次出事要怪也要怪高家辦事不利。
原本還有人擔心高家會連續兩年拿到主辦權,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于是今年的競投比往年更加踴躍。
李毅也參加了,可惜最終還是被高家的表親張家奪得。
成交價格是十二萬兩,比去年足足高了兩成。
按規矩,張家要先付六萬兩訂金,而章公子也要給張家留下與訂金同等價值的馬匹。
這些馬匹暫不結算,待到來年春天時,張家將余下的六萬送上,將余下的四萬余兩交給章公子,這四萬余兩則是這批馬匹扣去抽傭后的金額。
在座的都是生意人,這筆帳怎么算,是不是公平,是不是安全,一目了然,如果心存疑慮,也不會爭先恐后想要拿下賞馬會的主辦權了。
羅錦言暗暗算了一筆帳,不算這次賣馬所得的銀子,章公子僅是收回去年高家的尾數和相抵的馬金,就有八萬余兩。而今年張家又付了六萬兩,加在一起便是十四萬兩,如果加上今天的馬金,總數便有二十余萬。
難怪要鋌而走險,刀尖上舔血,這樣的暴利,怎么不讓人心動?
賞馬會結束,高家舉辦了盛大的宴會招待來賓,李毅很想把羅紹介紹給這些人,也讓這些家伙知道,他有個兩榜進士的妹夫。羅紹婉言謝絕了,他雖然是閑人一名,但還是有官身的,賞馬會來了也就來了,但晚上的應酬還是不便前去。
李毅是七竅玲瓏心的人,看到羅紹眼中的為難之色,便明白幾分,當下也不強求,讓自己的大管事陪同羅紹父女回去,他帶著李青風和隨后趕來的長子李青凡去參加宴會。
今天是高家的宴會,明天則是張家的。
區氏得知羅紹父女回來了,便催著李青越去給羅紹請安,李青越不情不愿地去了,和羅紹打了招呼便回房看書,羅紹不以為忤,用了晚膳便和阿星下起棋來。
羅錦言先去見了舅母區氏,便回到自己屋里。
李家的規矩,但凡李毅不在時,晚膳便是各用各的。
夏至幫羅錦言寫了菜單子,羅錦言很喜歡揚州的菜肴,她正是長身體的時候,用得很多,看得夏至暗暗擔心,待她用了晚膳,夏至便勸她到花園里走走,免得積食。
有李家的小丫鬟進來,道:“表小姐,大奶奶來了。”
李青凡的妻子郝氏,雙十年華,娘家是安徽著名的米商,她嫁進李家五年生了三個兒女,很得公婆和相公的寵愛,區氏對這個兒媳也很抬舉,有些她懶得去的應酬,便讓郝氏替她出席。
羅錦言給郝氏見過禮,讓丫鬟上了茶水點心,郝氏便問她住的是否習慣,吃得是否可口,來時的衣裳帶得夠不夠。
羅錦言一一做答,態度謙恭有禮。
郝氏長著容長臉,笑起來左頰上一個小小的梨渦,很是喜興可人。她又問起今天賞馬會上的見聞,艷羨道:“你大表哥整日忙得不可開交,我早就求他帶我去見識見識,他總是推說沒空,好在二叔回來了,否則公公定要不高興了。”
這話說得倒是,四兄弟中老三李青書是個沒有主見的,讀書不行,做生意亦沒有天份,十七八歲了,遇事還不如管事們鎮定;而老四李青越則一心讀書,最不喜和商賈們來往,像賞馬會這種場會,他定是不屑去的。
羅錦言不好發表意見,只是微笑著點頭。
郝氏話鋒一轉,問道:“說起來我這二叔真是個有本事的,十幾歲便自立門戶獨擋一面,也不知哪家的姑娘才能配得上,對了,惜惜妹妹,聽說二叔和四叔的宅子就在姑夫家隔壁,那妹妹可聽說過,二叔在京城可有中意的姑娘?”
羅錦言一臉懵懂:“怎樣才算中意?”
這倒把郝氏給問住了,她要如何解釋呢?惜惜只是個十一歲的小姑娘,解釋淺了她不明白,解釋深了那當然更不行,傳到公公耳中,定會以為這是她的主意。
她不自然地笑笑,對羅錦言道:“這次二叔回來,來提親的不少,可二叔就沒有一個看上的,婆婆這才想讓我問問表姑娘,是不是二叔在京城有上心的人了?”
羅錦言恍然大悟:“哦,這樣啊,我不知道。”
郝氏郁悶,這問了也白問,惜惜懵懵懂懂的,有沒有聽懂她的話還不一定呢。她瞥一眼一旁服侍的夏至,暗暗松了口氣。這丫頭看著就是個伶俐的,好在她搬出了婆婆,如果這丫頭把今天的事告訴了姑老爺,也不會怪到她的頭上。
她只好改問別的:“惜惜妹妹,你喜歡揚州嗎?“
羅錦言點頭:“喜歡。”
“既然喜歡,那不如就留在揚州吧,姑老爺是當官的,膝下又沒有子嗣,肯定是要續弦的,與其你跟在新太太身邊侍奉,還不如留在揚州,有舅舅舅母照顧你,還有表哥和嫂嫂陪著你,這該多好啊。”
羅錦言眼中露出一抹戚色,如果沒有別的事,她愿意留在揚州,也免得爹爹擔心她被后娘苛待了。
她像成年人一樣嘆了口氣,道:“我喜歡揚州,也想陪著舅舅舅母多住些日子,可我是女兒家,終歸不能一直留在這里......舅舅舅母疼我,又有表哥和嫂嫂們,以后若是被人欺負了,便讓人帶信回來,讓你們給我出頭。”
話外之意,她是要嫁人的,女子出嫁了哪能留在外家,就是娘家都不能。
郝氏心中一凜,這番話不知是惜惜自己的意思,還是姑夫事前教好的,但無論如何,這話里話外都已表明,她要出嫁,但并非留在揚州。
郝氏還要再說什么,羅錦言便用帕子掩了嘴打個哈欠,然后歉意地沖她笑笑,有些不好意思。
郝氏只好告辭,沒回自己屋里,徑直去見區氏,把與羅錦言的一番話原原本本告訴了區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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