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議明早看,今天另外的更新比較晚,這章事情還沒解決
季清菱既不愛吃酒,也不愛聽戲,又兼才同顧延章回京,來往的人家更是極少,是以壓根沒有聽說這回事,如今見了柳沐禾,只粗略聽了個大概,便忍不住心中暗叫不好。
謠言自然是可恨又可怕,針對頭婚未有子嗣,二婚又才沒了一個孩子的柳沐禾,在外散播她以后再不能生育,可以說是把人往絕路上逼了。
從古自今,對尋常人來說,血脈子嗣便是頭等大事,看得開的人自然是有,可看不開的,卻更占了大多數。
流言能殺人。如今外頭會怎么傳,雖然沒有親耳聽到,季清菱卻是已經能猜到一二。
然而這卻不是最糟糕的。
最糟糕的一點,是柳沐禾。
她已近乎六神無主了。
柳沐禾本來就性情柔順,她不僅在父母膝下是幺女,在整個柳府的排行里頭,也是最小的那一個。柳家家風清白,從柳伯山開始,幾個兒子、孫子都不納妾,家中從上到下都和和氣氣的。
柳沐禾的父母相敬如賓,難得拌兩句嘴,都要背著幾個小孩,她從小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人又生得好,又懂事,無論家人、外人見了,都只有夸的。
她長到十六歲,才貌雙全,出身良好,早早也把婚事說定了,未婚夫是世交之后,對方不是長子,不用支應門戶,性情也好,家風也好,書讀得也好,嫁過去連庶務都不用管,只把自己小日子過好便足夠了。
可以說,嫁人之前的柳沐禾,幾乎沒有什么憂愁,自家漬的桂花糖夠不夠甜、腌青梅酸不酸已經是頭等要緊的事情。
然而嫁給王瑣之后,這一段意料之外的失敗親事,以及生活當中,對方那冷漠、嫌惡的態度,都給了她極大的打擊。
柳沐禾性格單純,幾乎沒有經過事,同王瑣和離,縱然得了家人百般撫慰,受到的傷害卻沒有辦法立時痊愈,只是暫時壓住了而已。
她復又嫁給了杜檀之,對方人品靠得主,也穩重,誰曉得好容易得來的孩子又意外沒了,從前那等本就是勉強壓下去的念頭,復又忍不住翻了起來——
為何家里頭旁人都順順當當的,出事的只有自己,莫不是問題當真在自家身上?
杜檀之公務繁忙,為人沉穩可靠,卻并非溫柔多情,自然做不到事事體貼,而柳沐禾的父母外任做官,柳林氏也不可能日日在她身邊照管,她一個人坐小月子,本就容易胡思亂想,還要聽得杜老太太在耳邊念叨,終于后來漸漸好了,誰曉得去大佛寺求個簽,就聞得那等不吉利的說法。
智信大和尚的名聲很大,從前幫著人相面,十個里頭有十個都是極準的,柳沐禾自小家教不近佛道,但聽得對方那般言之鑿鑿,難免將信將疑,更是心中難過,回到家中,還沒緩過神來,便被外頭的風言風語砸得不知所措。
此刻她坐在季清菱房中,面色慘白,雙手攥著帕子,哭也哭不出來,只把事情雜亂無章地說了一遍。
季清菱聽得頭疼,勉強將經過拼湊出來,略略安慰了兩句,便讓秋月去抱了盆熱水過來,讓柳沐禾擰了帕子擦一擦臉。
她陪著坐了片刻,等瞧著對方清醒些了,才問道:“柳姐姐,你當日同那智信說話,里頭還有誰在?”
柳沐禾想了半日,終于答道:“好似后頭還有兩個小沙彌。”又道,“我也帶著兩個丫頭。”
季清菱那日也在,自然知道那兩個丫頭是打小跟著柳沐禾長大的家生子,并不可能亂傳話。
如此這般,話只能智信和尚那一頭傳出去的了。
事已至此,瞞著再無作用,遲遲早早,柳林氏那一邊也會知道,季清菱便吩咐下頭人套車,又同柳沐禾道:“姐姐先回去尋師娘,把事情同她說了,這話既是能傳到你耳中,自然也能傳到她耳中,還有杜官人、杜家老太太,個個都會知曉,你不同師娘說,若是他們找上門了,又叫師娘如何應對?”
柳沐禾默不作聲,然則聽得季清菱說柳林氏,終于忍不住淚水漣漣。
發生這等事情,她自是難過的,卻更覺得對不住家里人,叫家中同自己一并丟臉,又覺得對不住杜檀之,對方高高興興娶妻,卻接二連三地出幺蛾子。
季清菱眼下沒空開導她,半拉半勸地把柳沐禾送回了柳府。
柳林氏正在前頭見客人,后頭卻有幾個老成的婆子在,都是看著柳沐禾長大的,季清菱同柳家熟悉,自然也知道,她把柳沐禾交給那幾個婆子,叮囑她們定要小心伺候,又將秋月留了下來,命小丫頭一邊照顧柳沐禾,一邊等柳林氏回來解釋事情經過。
季清菱徑直出了柳府。
松香已是候在門口,見家中馬車駛了出來,方才上前說了自己打聽到的話。
智信大和尚如今已是不在大佛寺,卻是在大相國寺。
季清菱立時叫人轉去大相國寺。
到了地方,她先是命人去尋知客。
知客聽了季清菱的來意,面上有些為難,只道:“不是小僧不幫忙,只是智松大和尚乃是掛單在此,不歸寺中所管,早說了不見外客,如今好似正在禪房禪修。”
季清菱知道顧延章如今在學士院中修赦令,乃是戶部勾院、左正言,不算什么高官,也并無實權,名帖不管用,而她手里雖然有柳伯山的帖子,可如今卻不能用,索性懶得借名。
她原賣了白蠟,又經營著產業,雖買了房舍,手頭卻依舊有不少銀錢,寬裕得很,便道:“我前一陣聽聞大相國寺要擴修禪院,想來若是眾生有向善之心,必是不會拒絕罷?”
又道:“我同我家夫君,愿意舍財一千貫,為大相國寺修禪院出一份力。”
那知客面色一變,喉嚨里頭咕嚕了半日,竟是沒能答話。
季清菱又道:“聽說大相國寺中,大雄寶殿內日夜點善燈,并不熄滅,我同我家夫君,愿舍善財一千貫,做香油之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