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氏是見過裴茵的,心里有些不大看得上,姚氏給小薛氏介紹的幾戶人家里頭,就數這位裴國公府的小少爺身份最高,但牛氏也最不看好。
“裴家人行事不敞亮。”牛氏這么說,“二丫頭往日交好的幾個姑娘,我都見過幾回了,當中就數蔡家大姑娘與余家那姑娘最好。蔡家大姑娘大氣,說話行事都爽快,余家那姑娘雖說有些清高了,但人品禮數都是沒說的,還有學問。剩下的姑娘里頭,唐家的丫頭有點缺心眼兒,張家丫頭有點小心眼兒,但都是明白事理的好孩子。就只有裴家那個茵姐兒,嘴里愛說好話,常擺著個清高的架子,其實心里不知打什么小九九呢。這心口不一的模樣,我可看不上。她娘跟她是一個性子,只不過比她會說話罷了。我看這裴家一家子,都不是什么痛快人。錦春丫頭不管她老子娘如何,性情還是爽快的,人也機靈、明白,是個有主意的孩子,將來就算是嫁到大戶人家里做當家少奶奶,那也是撐得住事兒的。她跟裴家就不是一路人,勉強湊到一塊兒,那是糟蹋了錦春丫頭呢!”
牛氏對姚氏有些不滿意:“怎么就給錦春丫頭說了這么一戶人家?二房最想要攀高的,聽見是國公府,還不上趕著去呀?”
秦含真忙笑道:“裴國公府就是個空架子,名義上聽著好聽罷了。二房里大伯父是精明人,大伯娘也是一心為孩子著想的,哪兒還能委屈了四妹妹?再說,雖然是二伯娘好意,見裴大奶奶托她留意兒女婚配,就給四妹妹提了這么一門親事,但人家裴家怎么也是國公府,再落魄也有位正兒八經的國公在呢,想要給嫡長孫娶妻,什么樣人家的千金說不來,非要看上四妹妹呢?何況四妹妹還未及笄呢,根本就不急著馬上嫁人,裴國公府的嫡長孫卻早就到了娶妻的年紀了。”
不是她小看了二房,實在是如今二房的當家人秦伯復正處于冠帶閑住的階段,勉強能說是個六品官家,分家之后,后族的名頭也不如從前名正言順了。裴國公府如果是已經徹底落敗了,裴國公也早就去世,興許還有可能會接受秦家二房這么一個聽起來還有點家世與來頭的姻親,就圖跟秦家國舅府第攀上關系。但如今裴國公尚在,他家的嫡長孫要求再低,也不至于跟秦家二房結親。滿京城里四五品官那么多,往上掙一掙,三品的人家也不是夠不著的,怎么都比六品閑官的嫡女要體面。
裴程裴茵兄妹倆的婚事之所以難為,不過是因為裴家人想要他們能有更好的親事而已,就比如裴茵本人看上了云陽侯府的世子,而她母親則盯上了承恩侯府的嫡長孫。
裴大奶奶在姚氏面前感嘆兒女難說婚事,只是想讓姚氏接她的話茬,好將女兒推薦給姚氏罷了。哪里想到,姚氏會想要把秦錦春嫁給她的兒子呢?
秦含真甚至覺得,陰險一點想的話,裴國公府如果不答應這門親事,怕是接下來,裴大奶奶也不好再提把女兒許給秦簡的話了。姚氏簡直是不費吹灰之力,就把一個難纏的求親人家給打了,頂多只是犧牲掉二房秦錦春的一點兒名聲罷了。她或許還覺得,只要事后給秦錦春補做一回媒,說上一門不錯的親事,這事兒就算是抹過去了。反正秦錦春與她女兒秦錦華交好,若是說不到好親事,女兒肯定也會求到她面前。她在京城尋個四五品的官宦人家,也就能對付過去,根本沒覺得委屈了誰。
姚氏如果有這種想法,不難理解,但在別人看來,可能有些自私就是了。
牛氏就說:“錦春丫頭好好的孩子,哪里就配不上裴家的少爺了呢?我也不是沒見過那個哥兒,還覺得他蔫蔫的沒什么精氣神,比不上你幾個兄弟呢。他們家憑什么看不上我們四丫頭?都是你二伯娘惹來的事兒,好好的女孩兒,無緣無故就要被人挑剔。”牛氏如今對姚氏意見大得很。
小馮氏連忙說了幾句好話哄她老人家。牛氏其實也就是牢騷罷了,并沒有太過放在心上。二房的事務,其實她也沒多大興趣去管,只不過見得秦錦春多了,還挺喜歡這個侄孫女兒,才會有些為她擔憂而已。
至于二房將來到底會給秦錦春說什么人家,那也是以后的事兒了。
二房那邊暫時沒有下文,也不知秦伯復與小薛氏會給小女兒說什么親。大年初三這一日,因是“赤口”,永嘉侯府上下都留在自個兒家里待著,并未尋親訪友,也沒有親友上門來拜年。倒是趙陌不見外,覺得自己已經與秦家三房是自己人了,跑過來陪未婚妻一家吃飯,順便拍拍岳父的馬屁。
秦含真昨日沒見他,只知道他不曾進宮,便問他是如何打時間的。趙陌答道:“到城外一個莊子上去了。溫家有些老伙計如今就住在那兒,我過去陪他們吃了頓年飯,只當是陪母親見了娘家人。午后我回了城,直接去了我父親那兒。”他頓了頓,“我出城前把趙祁給送了過去,想著大大他就沒與父親團聚,初二補上也好,誰知父親連飯都沒讓他吃,直接派人把他送回我宅子里去了。趙祁可能是受了氣,天還沒黑就病了,今兒還沒起來呢。我讓人給他喂了些丸藥,如果今天還不好,明兒就得請大夫了。”
秦含真有些吃驚,看出趙陌有些不大高興,便問他:“祁哥兒是吹風受了汗,還是心里積郁成疾?你給他吃了什么丸藥呀?對癥嗎?”
對癥應該是對癥的,趙祁是沒來得
及穿好大斗篷,就被趙碩命人抱著出屋送上了馬車。那馬車也不是肅寧郡王府的,而是趙陌隨便叫人在街頭雇的小車,單薄得很,趙祁坐了一路,途中就受了涼,回到家就有些撐不住了,所以吃的是治風寒的丸藥。
秦含真的習慣,身邊總是常備一些成藥,有什么小病小痛,也不必動不動就請太醫。太醫人數有限,京城貴人卻多,也不是時時都有空隨叫隨到的。更何況太醫們的業務水平參差不齊,如果請來個婦科圣手治感冒,也未必管用,因此靠譜的成藥很重要。趙陌受她影響,也養成了類似的習慣。不過他的情況稍好一些,因為郡王府里是有府醫常駐的,只不過水平可能不算高,就是治治常見小病、跌打損傷什么的。只是眼下府醫還在封地,不曾上京,說好年后就來報到,所以趙陌眼下才打算要給趙祁請外頭的大夫。
不過,趙祁的病雖然是風寒引起的,心病估計也有就是了。趙碩曾經對這個小兒子寵愛有加,如今說翻臉就翻臉,一點兒舊情都不講,一點兒骨肉之情都不念,孩子心里一時間如何接受得了呢?
趙陌估計是想起了自己當年的待遇,覺得趙祁與自己有同病相憐的嫌疑,因此暗自感傷起來了吧?
秦含真也不多提這件事,只給趙陌推薦附近靠譜的大夫。她住在這里多年,對周邊情況自然比趙陌更了解,提供的也是擅長風寒癥狀的大夫名單。趙陌點頭記了下來。
秦含真見他情緒不高,想著他今日還要勉強提起精神上自家的門,也太為難他了,便勸他說:“我們家又不是外人,你要是家里有事,不必非得過來的。不過你心里要是有什么不愉快的事兒,就跟我說說。我未必能幫著出什么主意,但還能開解開解你。”
趙陌微微笑了:“那倒不至于。我家里有人照顧趙祁,不必我非得在場。更何況……他如今未必樂意見到我。我在他面前晃得多了,說不定他的病情還要加重呢。”
秦含真就不明白了:“你們不是相處得挺好的嗎?你父親趕他出門,還是你收留的他,平時衣食住行也都安排周到。他有什么好怨你的?”
“自然是因為他的生母了。”趙陌面上淡淡地,顯然有些不快,“蘭姨娘沒了。皇城密諜司那邊才傳過來的消息,讓我父親趕緊把人接走辦后事呢。我父親不想沾手,昨兒特地囑咐我,幫他把這事兒辦了。趙祁會忽然病倒,說不定也是聽說了這個消息。而父親居然還要在這當口把他趕出門去,換了誰不生氣、不埋怨呢?蘭姨娘會落網,自然少不了我的算計。趙祁即便因此恨上了我,也是人之常情。”
秦含真皺眉道:“他還是個孩子,能懂得什么?你好好跟他講明白道理,讓他知道事情的是非曲直,不要鉆了牛角尖。免得你好心幫了兄弟,還要落個埋怨。那就太讓人郁悶了。”
沒想到蘭雪就這樣死了,也不知道她在密諜司那邊到底招出了多少東西?逃走的三個北戎密諜頭子還未落網嗎?他們就躲得這樣緊?到底是什么人在庇護他們?
趙陌嘆道:“我也想過要跟趙祁講道理的,但昨兒回去后,他見了我就扭頭,跟他說話,他也不應,好象在躲著我似的。這還不是埋怨上我了么?也罷,本來我就是見他可憐無辜,才收留他在家里的,也沒指望能得他的感激。家里那么多院子,他就待在自個兒的院子里好好過日子吧。不想見我,我不見他就是了。丫頭婆子那么多,我還怕他會餓著了不成?”
話是這么說沒錯,只是趙陌心中,難免有些意難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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