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結果沒什么玄念,劉禹和幾家權貴的產業都拍出了不錯的價格,按規定,得主將有三天的時間籌集資金,如果到時不能去辦交接,他們的保證金也就是那一百瑉就會被沒收。
和后世的拍賣公司唯一的不同之處就在于,這里是不抽取傭金的,也就是所拍即所得。當然這只是一次試驗,相信大宋商人的眼光,舉一返三做不到,亦步亦隨應該沒有問題。
劉禹的注意力一直放在下去,樓里混進了元人,讓他覺得事情變得有趣了些,這些人在京師里的能耐有限,倒是不逾他們會干出什么破壞的勾當。
奇怪的是,以創紀錄的天價接下了第一處鋪子,他們就再也沒有出過價,仿佛此來就是為了那一刻,那個熟悉的人也不再朝樓上張望,只是時不時地同桌上的人竊竊私語一番。
“子青,接下來是什么?”劉禹還在后悔沒有在每一個桌子上裝個竊聽器,突然聽到謝堂在一旁問道。
接下來?自然要上大餐了,劉禹做了一個讓他耐心點的手勢,樓梯間的平臺上已經換上了另一位紅伎人,看樣子也是這城中街知巷聞的主,一出場就贏得滿堂的喝采。
照例在墊場表演之后,楊行潛又一次走上臺子,表演看來很精彩,下面的歡迎聲一直伴隨到那位紅伎的身影消失,他這才壓了壓嗓子,準備開聲。
“諸位,相信大家已經知道,今日的拍賣已經結束,不過還有件諸位可能會感興趣之事,咱們邊聽邊聊。”
他再度拍了拍手,幾行伙計從后堂魚貫而入,同上次一樣,手里托著盤子,上面放著熱氣騰騰的菜肴,當然還有一本小冊子。
“有閃兒!”王掌柜打開就驚呼了出來,這本小冊子竟然是彩色的,裝潢得十分精美,封面上寫著幾個漂亮的花體字“瓊海商路開拓計劃”。
果不其然,大廳里的人幾乎都和王掌柜的表情差不多,這樣的冊子就只怕就在大內也是少見,現在居然人手一本,好大的手筆!
“這幫土佬。”謝堂用鄙視的語氣吐出幾個字,而接下來他就說不出話來了,變得和下面的人一樣。
“尊敬的各位來賓,大伙好,在這個風和日麗、秋夏之交的好天氣里,請允許帶領大伙一塊來到美麗的瓊海。”
大屏幕上出現的影像讓所有看到的人失了聲,剛才只是靜止的畫面,而現在,任是再見多識廣的人也無法形容眼前的情景,只能是呆呆地看著上面。
此刻,在二樓除了劉禹,還有資格吐槽的就屬璟娘了,不過當她下意識地朝一旁看去時,發現了一個同樣淡定的女人。
“這也是你家的?從哪弄來的。”站在她倆中間的小女孩喃喃自語,目光卻是動也不動。
“奇技淫巧,不值一曬。”璟娘淡淡地說道,兩個視線在空中交匯,都是微微一笑。
就在這時,幕布上的畫面又有了變化,陽光、沙灘、碧海、藍天,海里色彩斑斕的游魚,美麗的珊瑚礁,在映紅的介紹下一一呈現,讓人有身臨其境的感覺。
緊接著,一艘西式帆船乘風破浪行駛在大海上,為了找到這么個畫面,蘇微可沒少費心思。
“諸位,一匹絲綢在兩浙之地不過價值十五到二十瑉,運到廣、泉等地與蕃商交易,其價值就變成了三、四十瑉,其利已經甚厚。可若是蕃商經海運回大食、波斯、天竺等地,爾等可知其價值幾何?”
楊行潛故作神秘地問道,在座的雖為京師富商,可很少有直接經營海運的,一聽之下紛紛猜測,最高也不過猜到一百瑉,而這樣的數字已經將近十倍了。
“三百瑉!”楊行潛揭曉答案的時候,大廳上又驚起一陣高呼,二、三十倍的利讓這伙人精神亢奮起來。
劉禹不動聲色地看著下面,這個數字其實并不準確,且不說這時空海運的巨大風險,就是這利益也是保守的。仔細經營之下,翻上百倍也毫不出奇,顯然目前的數字已經激起了商人的貪利之心,當然這還不夠,還得轉化為無窮的動力。
臨安一地的資本總數,沒有人估量得出,同南渡之前一樣,全國絕大多數的財富都集中在京師。元人南下最大的得利其實不是土地,而是完整地接收了這座城市,其中巨大的收益足以支撐他們濫發紙錢,掠奪整個漢民族的財富。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太史公誠不我欺。”
謝堂感概地說道,劉禹已經記不得這句話出自何處了,可后世有一句更有名的話,更深刻地揭示了資本的可怕性。
“資本,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潤,它就會鋌而走險,如果有百分之百的利潤,它就敢踐踏人間一切法律,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潤,它就敢犯下任何罪行,甚至目著被絞死的危險。”
華夏的歷史發展與西方有所不同,因為他的封建皇權統治力太過強大,一直壓制著資本主義的萌芽,可能是這個時代,是最接近的。
此時的大宋,一直處于深刻的生存危機中,做為國庫收入一個大頭的商稅,是整個朝廷的支柱所在,因此,上到政事堂諸公太皇太后,下至普通百姓都并不恥于言利。
“好小子,干得不錯,老夫今日開了眼了。”
一個圓潤的聲音在二人身后響起,劉禹回頭一看,來人一身便服,系著一條普通的玉帶,上面吊著的一塊壓身玉墜也是毫不起眼,看上去不過四、五十來歲的樣子。
“小子參見大王。”宋人對于親王的奇怪稱呼讓他想起那些占山為王的匪徒,不過面上卻是恭謹無比。
“今日沒有什么大王,你這上面不是說了嘛,只認銀錢,童叟無欺。此事算上老夫一份,就一千股吧,不過籌措銀錢尚須些時日,具體事宜你們同府上人談,老夫先行告辭了。”
一千股,也就是一百萬瑉銀錢,不管他最后用何種方式支付,都會是一筆巨大的財富。劉禹知道他是作個姿態,有了這么一個先行者,對于下面的人將會是很強的心理暗示。
當然,讓這些人現在就掏腰包絕不現實,他們回去之后肯定會百般查探,這也是商人的謹慎之處。離著信風之期還有不到一個月,劉禹倒是并不著急,哪怕最后沒有籌到理想的數目,他也不會有任何損失。
“來人!”
合江縣城與神臂城之間的岷江邊上,汪良臣看著逃回來的昝萬壽和另外兩個漢軍千戶,突然大吼一聲。
聽得昝萬壽心里就是一顫,他這次拼命逃回來,跟在后面的只余了不到五百人,這都是他的親信下屬,而其余的二千多人都扔給了宋人,知院這是要拿自己開刀了么?
“將他二人拿下,重打一百鞭子,命軍中所有百戶以上的將校觀刑,以儆效由。”
沒想到,汪良臣的手指劃過他,停到了那兩個漢軍千戶的身上,一時間,三個人都愣住了,直到他的親兵上前來拖,兩個千戶才大呼“冤枉”。
“冤枉,爾等還敢說出口,坐視友軍渡江,非但不上前助攻,遇挫之后又不接應,出發之時本帥如何與你等說的,一切要聽昝簽書之命行事,你等聽了么?”
“不遵號令,導致前鋒挫敗,打爾等一百鞭子,確實太輕,怪道不服。也罷,每人再多加五十鞭,滿足爾等的心愿。”
汪良臣的話讓二人低下頭來,知道這一頓打是少不了了,再說下去不定就成了砍頭示眾,幾個親兵分別將他們拖到外面,反過來綁在樹干上,不一會兒,就響起了“噼噼啪啪”的鞭打聲。
“......七十八、七十九......九十九、一百......”
“且慢。”沒等親兵繼續往下數,昝萬壽搶上前,對著汪良臣單膝跪倒。
“他二人都是某的屬下,論罪,某這個前鋒也難辭其咎,還請知院開恩,他二人這五十鞭都著落在某身上吧。”
“既如此,這鞭子就暫且記下。”汪良臣的臉色稍稍舒緩了些,心忖這人還算知機。
兩人被人解下來時,背脊已經模糊一片,看著都讓人心驚,他們都是汪良臣的親信之將,這番鞭打看來是真下了狠手。
不是汪良臣心狠,昝萬壽是新降,現在又丟了大部分人馬,逼得太狠,只怕就會離心。嘉定府以下數州還要賴他,所以就算有此敗,汪良臣也無法責罰,反而還要多加撫慰。
“守在對岸的宋人不是全數?”昝萬壽回報的消息讓他不解,江水不深,直接可以涉過,只要舍得傷亡,沖過去就能破圍,宋人不集中力量擋住去路,難道還有別的埋伏?
這一帶的地形同別處又有不同,沿江全是臨水的峭壁,根本無法藏人,汪良臣茫然四顧,張玨倒底在何處?
“也罷,就命你二人戴罪立功,領所部先行渡江,本帥將率大軍為后援。”
不管怎么樣,這江也是要渡的,汪良臣看著搖搖晃晃的兩個千戶,他們的戰力在這軍中都是有數的,此時正好做為尖刀去試探一下。
“傳令,全軍火速拔營,不得有誤。”
他一揮手,全軍立刻動了起來,這些人都飽食過一頓,正是體力士氣最旺盛的時候,不管宋人在哪里,他都有信心面對。
昝萬壽跟在他身邊,心里絲毫沒有逃過一劫的喜悅,他看著前面水淺得露出一多半的河床,總覺得哪里不太正常,心里隱隱地就是說不出來。R10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