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莫名不安,像是有人在內里敲打,發出叮咚之聲,讓辜雀隨時處于一個緊繃的狀態。
在這一刻,這個溫馨而又寧靜的小院,都顯得如此浮躁。
他來回在院子里踱著步,額頭的汗水依舊滴個不停,在這里住了好幾個月,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
溯雪在安慰自己,她聲音很輕柔,他足以聽到,卻感覺愈發煩躁不安。
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像是沒有任何缺點,刀槍不入,寒暑不侵,甚至吸風飲露,可不食五谷。
出現這樣的情況,一定不會沒有原因。
他知道自己忘記了很多事,他知道自己一定是感應到了什么東西,這個東西一定是自己最在意的,以至于達到了心靈相通的境界。
他豁然抬起頭來,眼中已然是血紅一片,喘著粗氣,極速道:“溯雪,我是不是忘記了很多重要的東西?曾經的我到底是什么樣的?我迫切需要知道。”
溯雪淡淡一笑,低聲道:“你曾經是個什么樣的人,發生了哪些事,我也無法一一說盡,更無法表達出那些獨特的思想感情。我無法準確的告訴你,就算我告訴你,那也只是畫出來的,并不真實。”
辜雀道:“可是我有一種非常可怕的預感,我總覺得我要失去某些很重要的東西,這個東西可能比我生命還要重要。”
溯雪道:“所以你快醒來吧,夫君,我們真的很需要你。”
“可是我做不到!”
辜雀一拳打在身旁的石桌上,強大的肉體力量直接將其打碎,石塊飛濺到四周,他長發亂舞道:“我不知道該怎么去記起那些已經忘卻的事!我也不知道我該怎么辦!我是誰!我來自于哪里!我的責任,我的使命,我需要做什么,我全都不知道!”
他看著溯雪,整個人像是陷入癲狂,指著自己的額頭,厲聲道:“如果我有辦法恢復記憶,我會毫不猶豫的選擇恢復,現在我的并不是真實的我,他只是我生命形態的一個插曲而已!”
溯雪閉眼搖頭,眼角已然滑出了淚水,她何嘗不急啊!但她卻也沒有任何辦法。
辜雀喘著粗氣,雙拳緊握,咬牙道:“我一定要恢復,否則我恐怕會后悔終生。”
溯雪道:“你要如何恢復?”
如何恢復?如何恢復?辜雀像是呆住,看著四周蕭索的世界,一瞬間進入了一種無法形容的空靈。
整個世界都像是浮現在了腦中,小院花草,壯闊城池,寂寥的大地,凋零的古樹,變幻的白云與空氣,萬事萬物,皆在意念之中。
蕭瑟的秋風吹起,黃葉掙扎片刻,終于從樹上脫落而下,不知被卷向何處。
而時空像是變得很快,腦中瞬間又下起了大雪,寒冬凜冽,萬物生機殞滅,只是來年日出,冰河融化之后,一根嫩芽出現在了樹木的直透。
碧綠,細嫩,生機勃勃。
它是不是就是之前飄落的那片黃葉?
不重要了,飄落的黃葉會在歸宿之地成長,而這里,也將長出新的生命。
原來所謂的生,是來自于死亡。
辜雀眼中忽然透出一道絢爛的綠光,直接破碎了虛空,恐怖的氣勢轟然朝四周席卷而去。
溯雪嚇了一跳,連忙揮手一擋,卻依舊倒退了數十丈方才穩住身影。
“好可怕的氣勢!”
她已然忍不住驚呼出聲,心中驚駭無比,自己已然成就道君之境,卻沒想到連夫君自動外放的氣勢都無法擋住。..
看來這一次,他有折磨,但也有收獲。
世間萬事,莫不如此。
辜雀深深吸了口氣,氣勢也自動消失,他沉聲道:“我明白我要如何恢復了。”
“如何?”溯雪連忙問道。
而辜雀眼中寒光畢現,森然道:“去死!”
說著話,他已然大步走出了小院,他已然決定去死。
溯雪臉色一變,不禁驚聲道:“夫君不要!”
她連忙跟了出去,而辜雀已然停下,他正直直的看著前方,前方是幽深的小巷,兩個身影,正互相攙扶著踉蹌走來。
一人身穿蓑衣,長發披散,身材高大,右手持刀,但全身布滿傷口,胸骨凹陷,脊梁裂開,口中鼻中也滿是鮮血。
重傷垂死!
辜雀一眼便看出了這青年男子的傷勢。
而扶著他的,赫然是一個女人,一個身穿白衣的明媚女子。
自己見過她,在幾個月前圣地會武的時候,她似乎是叫寧不悔。
他皺起了眉頭,正靜靜看著前方,而溯雪已然變色道:“青山!”
她驚呼出聲,連忙沖了過去,低頭一看,臉色頓時白了起來,顫聲道:“誰干的?是不是同輩之人?”
薛青山意識還算清醒,看到溯雪,連忙跪下身來,咬牙道:“請溯雪師母救命。”
溯雪一把抓起他來,澎湃的道韻頓時席卷而出,強大的元氣源源不斷灌注進他的體內,他身上的傷口正迅速恢復。
而就在此時,一聲暴喝已然傳出:“休走!”
伴隨著聲音,三道縹緲的身影忽然從小巷的上空極速而來,穩穩落在地上,冷眼如電,朝前看來。
一人直接獰笑道:“跑?跑的掉嗎?”
溯雪豁然抬起頭來,眼中殺意畢露,寒聲道:“三大輪回之境,還是老輩人物!”
薛青山恢復了很多,喘著粗氣抱拳道:“多謝溯雪師母。”
溯雪沉著臉點了點頭,卻是直接看向前方,緩緩道:“青山,說,到底什么情況。”
薛青山擦了擦嘴角的鮮血,沉聲道:“他們在追殺寧姑娘,我只是恰巧碰見,還不知道情況。”
“不知道情況?”
溯雪的眉頭皺起,而寧不悔連忙道:“我...都怪我,他是幫我才受傷的。”
溯雪道:“那你來說。”
寧不悔咬牙道:“圣地會武,我殺了他們少主,他們家族報復我,從神州一路追殺過來。我父親擋住了兩位命劫高手,我母親擋住了一位輪回高手,我被沖散了,被這三個人追殺,還好遇到薛少俠,不然恐怕已然死在他們手里了。”
溯雪道:“圣地會武,你為何殺人?”
寧不悔眉毛一掀,瞪眼道:“他出言不遜,手段下作,該死!”
溯雪瞇眼,朝薛青山看去,卻是笑了起來。
薛青山連忙半跪而下,道:“青山莽撞,請師母責罰。”
溯雪嘆了口氣,笑道:“和你師父當年一樣,認準了的事,哪怕丟了命也不退縮,很好。”
說到這里,她緩緩抬起頭來,朝前看去,眼中已然有了殺意,寒聲道:“若是同輩相爭,哪怕有人殺了他,我也不多說一句,可你們偏偏是老輩人物,破壞規則,當真該殺!”
三人對視一眼,一人直接站了出來,冷笑道:“女人,不要多管閑事,看你這細皮嫩肉的,會點兒武功也不容易,我建議你立刻離開,否則連你也一起殺。”
另一人也不屑道:“你要為他們出頭,不妨掂量掂量自己的實力。”
他們當然看不透溯雪的實力,而溯雪卻沒有出手,只是緩緩道:“我不殺你們,只因這里還輪不到我出手。”
她朝后看去,輕輕道:“夫君。”
辜雀一步一步走來,還未說話,寧不悔已然驚叫道:“是你?無名?”
辜雀點了點頭,卻是看向溯雪。
溯雪看著薛青山,低聲道:“青山,還不拜見師父。”
“師傅?”
薛青山一愣,而溯雪的手已然劃過了辜雀的臉頰,他頓時便恢復了真實的容貌,輪廓分明,眼如電光,氣勢逼人。
薛青山看到這張熟悉的臉,眼眶頓時紅了,那天晚上他被強者逼走,本以為師傅會出事,所以找遍殷都一直未曾離開,卻沒想到竟然在這里又遇見了,而且他還恢復了年輕之姿。
一時之間,百感交集,轟然跪下,連磕三個響頭,大聲道:“弟子薛青山,拜見師傅!”
辜雀愣住了,事實上他并不知道眼前這人是誰,但溯雪的話,他當然相信。
“你...你是...你......”
寧不悔瞪大了眼看著辜雀,震驚的已然說不出話來,這個人她當然沒見過,但父親書房之中的畫像,卻是看了無數次。
她太清楚這一張臉,也太清楚這個人的過往,這是她畢生的偶像。
罪孽森林至尊、神族男帝后、魔域魔君、厄運之子、天下第一魔神——辜雀!
他有太多的傳說,想不到今日竟然得以相見了。
而薛青山,竟然是他的徒弟,難怪強到這種程度,尤其是在面臨生死危機的時候,他竟然擋住了三大輪回高手的圍殺!
只因他們的精神,便是一樣的。
“磨磨唧唧,一個元氣都沒有的年輕人,還能是你師傅!必然有妖,先殺了再說!”
追殺者已然忍不住喊出了聲,三人對視一眼,直接朝前殺來。
溯雪沒有出手,而辜雀心中本就煩躁,這一刺激,一股熟悉的感覺忽然涌在心頭。
這是殺意!
他已然忘卻了殺意,但此刻卻像是開啟了某道閘門,眼中頓時涌起滔滔血浪。
沒有元氣,也沒有出手,只是大步朝前走去。
“你找死!”
三人持劍,極速朝他殺來,快如電光,皆刺在了他的身上,卻發出金屬碰撞般的鏗鏘之聲!
劍,瞬間折斷,人也倒飛了出去。
口中連連吐血,重重摔在地上,早已是驚得說不出話來。
而辜雀卻是輕輕道:“不知為何,此刻只想殺人,便拜托你們一死好了。”
這句話說得很禮貌,差點沒把這三人肺氣炸了,但他們常年混跡江湖,卻也不是蠢貨,知道辜雀這廝不簡單,對視一眼,毫不猶豫,轉頭便走。
只是一步踏出,卻踩了個空,直接摔了個狗吃屎,身后的大地,竟然不知何時,裂開了一道恐怖的巨縫。
他們栽倒在巨縫之中,還未來得及爬起,巨縫卻在瞬間縮小,兩側巖壁已然壓住了他們的身體。
“這...這是......”
薛青山震驚無比,而溯雪則是表情淡漠,似乎這大地裂開并不稀奇。
“饒命!好漢饒命!”
三人已然忍不住慘叫出聲,心中的恐懼無語言表。
而辜雀則是搖了搖頭,大地裂縫愈合,將三人擠得粉身碎骨,徹底埋葬。
辜雀也不知道為何,就是下意識的覺得,自己可以控制大地,隨心所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