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渾噩噩的,王石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躺下之后便陷入了沉睡。喝了半壇子酒,加上那抵御不住的寒意,使得他睡的特別沉。
沒想到一睡就睡了一整天,直到第二天的清晨才醒過來。
不像以前那樣醒過來之后立刻翻身起來,這次王石靜靜地躺在了床上,看著屋頂出神。
無論如何,都要學音律!
以后,不論是死亡廢墟里的楚懷柔,還是師尊,都會想聽聽的。當初楚懷柔可是說“拉的真他娘的難聽”,以后可不能再得到這樣的評價了。
最起碼,要學會一兩首拿手的曲子,來年給他們聽聽,給自己聽聽。
楚懷柔死了,師尊也死了。
一個是跟自己非常相似的朋友,一個是自己的師尊,王石的神經再如何粗大,也有些接受不了這接連發生的事情。
好在,這一切過去了。
匆匆而過,就像是砍到了骨頭的傷,也終究有愈合的一天。
他們這些人還要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樹葉的凋落,只是為了讓來年的葉子更加繁茂一些。
人的死亡,帶來不止是痛苦,還有好好活下去的勇氣。
靜靜地思考的了好一會,王石的身體終于不再僵硬的像是木頭,開始恢復到正常人,能夠十分自如地活動。
當他起床之后,卻看到了桌子上的一封信,不禁愣了愣。
這封信是蘇長白很早就寫好的,早就放在了他的桌子上,只是他這幾天都渾渾噩噩的,一直都未曾注意到。
十分平靜地,王石拆開了這封信,一字一句地將信里的內容看了一遍。
一遍又一遍。
十分認真而仔細地看了三遍。
看完之后,王石靜靜地立著,呼出了一口長長的氣,然后仔細地將信疊好,放到了自己的懷里。
打開門,看著院子,呼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王石像是恢復了以前的生活一樣,捧著一本書,向著山下緩緩地走著。
連綿的秋雨,終于停歇了,厚重的云消散了,露出了秋天獨有的晴空。
走在石階上,踩碎了積蓄的秋雨,王石十分的平靜,在看書之余,偶爾看看四周的景色,舒緩著自己的心情。
十分平靜而熟悉的生活,就像回到了半年前一樣,很有規律,不需要去考慮任何事情,只需要做好手頭的事情。
時光很薄,薄的像是一層雪,很難填滿溝壑一樣的傷痕。但是傷痕終究不再像以前那樣明顯,逐漸變得圓潤起來,開始結痂,最后褪下,形成了一個很淡的記號。
漸漸的,心中的傷痛開始淡了起來,開始重新找回自己。
三天匆匆而過,而每個人的生活也恢復了原有的平靜。
一直都處在昏迷的莊開跟蔣雨清都醒了過來,十分安靜地住在這里,各自生活著,互不干擾。
飛來峰的洪師伯昨天來過了,在竹子前站了一會,又望了望已經蒼老的林子,沉默著,帶走了莊開。
在離開的時候,莊開說道:“說好的還要比一次。”
王石微微笑著,說道:“下次,我還是會贏。”
“下次,一定是我贏!”莊開絲毫不讓地說道。
要是沒有莊開,趙文啟他們真不一定能夠活到王石趕上去。
作為對手,作為朋友,莊開終于開始明白那種可以為之拼命的感覺,終于覺得這個世上除了修行,還有許多值得擁有的東西。
不需要過多的言語,只要你需要我,即便是刀山火海,我也一定會來。
我是你的對手,也是你的朋友。
這種情誼,將一直持續到我死亡。
與莊開相比,蔣雨清的情況無疑要糟糕一些,她只是四段氣,能夠在氣海境的攻擊下活下來就是一個奇跡了,實在是不敢奢望能夠完好無損。
送走了莊開,王石推開了門,第一次來探望這個女子。
當初,要是蔣雨清真的跟趙劍南達成了協議,從背后偷襲。雖然不一定真的能夠傷到任何人,但絕對不會讓趙劍南中計,從而使其重傷。
在眾人合力殺死趙劍南的過程中,蔣雨清也是有著不可磨滅的貢獻。
“王師兄。”蔣雨清還是有些虛弱,所以聲音小了很多。
本來就是一朵經受不起雨的梨花,現在又是被摧殘了一番,說一個字都是艱難的了。
看著這個柔軟的女子,王石十分認真地說道:“謝謝了。”
不管蔣雨清到底出于什么目的,她所做的事情都擔當得起王石的一句謝謝。
蔣雨清半躺在床上,微微低下了頭,輕聲說道:“我終究不是你們青云山的人,不必謝了,你要是能記著一個叫蔣雨清的女子便好了。”
沒有抱怨,沒有不甘,沒有失望,只是很平淡地說著一件既定的事實。
一直以來,蔣雨清都很清楚王石的態度,知道有些事永遠不可能。她是個聰明人,知道有些事情強求不來,不會像她的師尊那樣去傻等,她會自己去爭取。
“我會記住的,以后,我會去靜心澗的。”
以后?不知是多久以后。以后你還會在青云山嗎?我以后還會在靜心澗嗎?雖然心中有著諸多的心思,蔣雨清依舊保持著平靜,沒有把她的心思表露在臉上,說道:“謝謝。”
對于蔣雨清,這個被譽為百年來最美的人,王石的心里真的沒有多少感情,頂多也是喜歡一朵花的喜歡。
見過丁香跟唐天的情感,見過師尊跟梅姨還有林師伯的感情,王石也算對男女之間的那些感情有了些了解,也算是能夠分得清自己內心的想法了。
“好好休養,我走了。”
王石退了出去,關好了房門。
眼淚終于從蔣雨清的臉上滑落了,不知道她到底是在哭什么。或許是她孤注一擲的投資化為了泡影,或者是內心深處的那一絲感情算是破滅了,總之她的眼淚不爭氣地掉落了。
沾了雨的梨花,看起來總是更加凄美一些,可惜,現在沒有人來看。
沒有哭出聲,只是掉眼淚。再強大的女人,也需要發泄,而哭無疑是大多數人的發泄方式,蔣雨清也不例外。
有些委屈,有些酸楚,有些怨恨……
隨著眼淚慢慢地掉落了下來。
在蔣雨清的門外站了一小會,王石的內心總有那么一絲絲的愧疚。別人投之以李,我卻報之以拒絕,并且拒絕的那么生硬,總歸有些對不起人家。
可是,感情這種事情,實在不是人的理智能夠控制的東西。
緩緩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王石開始整理東西,將不需要的東西都從魔銅戒里拿出來了,思考了好一會后,去找大哥。
看著小師弟拿過來的一大堆東西,趙文啟明白了他的意思。知道小師弟這三天來已經恢復了正常,他也十分放心地對著小師弟笑了笑。
王石沒有笑,說道:“這是我占人便宜得來的寶石,都是跟寒髓玉一個等級的東西,唐天有用,我就給了他五十塊,剩下的都在這里了;還有就是一千塊的靈石,應該會有些用處吧;這是些怪異的黑碎石還有這張地圖,能夠幫你進入第八山,要是你以后想去也用得著……”
沒有打斷小師弟的講述,趙文啟耐心而仔細地聽著,將每一件事都記在了心中。
說著說著,王石突然語塞了,忘記了所有的詞,不知道怎么開口了。想了很多遍的思維輕易地斷了,讓人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就算小師弟一個字都不說,趙文啟都明白他會說什么,這個世上最了解王石的人,也就是他了,他笑了笑,說道:“釣魚嗎?”
看了大哥一眼,王石的笑容浮現在臉上,點了點頭。
山下的泉水旁,王石曾經在這里磨劍,師徒三人曾在這棵樹下喝茶論道。
現在,趙文啟跟王石一人一副魚竿,坐在這里釣魚。
很久之前,趙文啟跟王石的娛樂,也就是在鹿角山旁邊的小溪釣魚,時光好像是回到了很久以前。
趙文啟緩緩地說道:“總歸是要離開這里的,可是離開并不代表永遠就不會來了,你總歸還是要回到這里的。”
王石看著平靜的水面,很輕微地“嗯”了一聲。
“是師尊給你安排的嗎?”
“是的,師尊給的安排。”
“這樣的話我也就放心了。有時候,我真的有些嫉妒你啊,師尊可是把你的路都鋪好了,就算是滾,你滾的也是無比舒坦啊!”
“我還滾的無比的快。”
趙文啟笑了笑,說道:“你滾的倒是真快,恐怕一頭豬從山頂滾下來都沒你這么快。”
不到半年,從入門到九段氣,這種修行速度駭人聽聞。更不要提王石那恐怖的戰力,掌握著兩種一品虛靈術,一種玄靈術,完全可以對抗一名氣海境初窺的強者。即便是放眼天才云集的七大王朝,王石也會是璀璨的存在吧……
“當初可是說好的,要是我超越你了,我可就是大哥了。”
“說的好像你超越我了一樣?”
“試試?”
“我怕你?”
同樣都是九段氣,趙文啟卻已經即將突破氣海境,只要他想,隨時都可以。他的靈力遠遠比王石雄厚的多,更何況他的春離劍訣也不弱于燕歸刀法。
沒有拔刀與出劍,水面依舊很平靜,然而這平靜好似在醞釀一場風暴一樣。
突然,兩人同時出手了。
一個剪刀,一個拳頭。
趙文啟哈哈大笑了起來,說道:“你輸了,老子還是大哥。”
王石十分掃興地揮了揮手,說道:“算我讓你了,下次再比。”
對于小師弟的這種話,趙文啟這次沒有反駁,只是看著平靜地看著湖面,等著魚上鉤。
近乎于黃昏的時候,兩人也沒釣上一條魚來。
“大哥,我走了。”
“夜里山路不好走。”
“夜里看不清,更好走一些。”
在夜里走,最起碼不用看到四周的情景,也不會有觸景生情的感覺。
“走吧。”趙文啟收拾好了魚竿,沒有去看小師弟,背著手向著青云山走去。
僅僅看了大哥一眼,王石便轉身向著遠處走去。
在一處山上,王石最后看了一眼青云山。
從未經歷過冷秋的青山,此時竟然呈現出了點點的紅葉,看樣子沒有被冷秋打落的葉子,好似重新開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