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眾人之中最不起眼的存在,張珂低沉地喘息著,看著近在眼前的鮮血跟焦黑的土石,內心只有對于死亡的恐懼。
小說щww.suimeng.lā
被撕裂的左腿,正在形成了一陣陣猛烈的疼痛感,沖擊著他薄弱的意識;他的上面還壓著一個人,右手也被埋在了廢墟之中,想要掙扎出去,還是相當的困難。
更為絕望的是四周所氤氳的淡淡香氣,即便已經屏氣,這些絲絲縷縷的毒也入侵到了每一個毛孔之中,無論撐起什么樣的防御,都防不住。
原本如同洪水猛獸的靈力,此時卻全部被催眠,變成了春風下的柳條,柔軟無力。
失去了靈力,張珂跟普通人沒有什么大的區別,此時只能夠大聲哀嚎著,以此來減輕自己所承受的痛苦,至于從這里逃出去只是一種奢望。
零星的火花還在炸裂著,而王石的話,卻穿過了所有雜亂的聲音,筆直地到達了每個人的心中。
跟大多數人一樣,張珂首先是一窒,驚恐于死亡的降臨,當他品味透了其中的意味之后,開始驚奇錯愕,到了最后,就只剩下呆滯。
什么人,能夠想出這樣的鬼主意?
打劫?
打個什么鬼的劫?
這是山間的土匪,會說出這樣的話?
就算是死,能夠承受住這樣裸的侮辱?
同為修行者,歷經了幾番生死考驗,才能夠取得這樣的修為,獲得無數的珍寶,這豈不是將自己的畢生努力都給剝削?
如此侮辱,如何能忍?
然而當幾個還殘存著力量,想要趁亂跑出去的幾人,全部都莫名倒下了之后,眾人也終于意識到了問題的所在,開始放下心中最后的那一絲倔強。
這樣裸的侮辱,還是老老實實接受好了。
還能夠活動的,開始緩緩地抱住了頭,蹲到了一個角落之中,盡量不讓自己太過顯眼。
于是,人們的目光相接,見到了別人在抱頭蹲下后,逐漸開始從廢墟之中爬出來,做著同樣的動作。
有時候,人們很難相信投降這種事情,認為人就應該死戰到底。四十萬大軍投降后被活埋,三十萬的守軍被屠殺,對于稍稍有思考能力的人說,這簡直就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哪怕是每個人吐一口唾沫,都會是一股強大的力量,如此多的人,怎么可能會變成一群病雞,任由人屠殺?
除卻了客觀的原因外,人骨子之中的東西也是相當可怕的,貪生怕死,總是懷著僥幸的心理招致了這樣的結果。
也正是因為人多,人人四顧,看到沒有反抗的,不想當出頭鳥,當看到反抗的被屠殺,更加沉默,只能夠希求自己如同大多數人一樣,或許就能夠躲不過去。
當僧人被屠殺的時候,我袖手旁觀,因為我不信佛;當書生被屠殺的時候,我袖手旁觀,因為我不讀書;當鄰居被屠殺的時候,我袖手旁觀,因為我跟他劃清了界限;當刀降臨到我頭上的時候,我茫然四顧,沒有人出手幫助我。
本就是如此悲哀的大多數,最終演變成這樣的下場也是在道理之中的事情。
現在的場景,不去思考深層的原因,當真是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一身道袍,白眉長須,仙風飄飄的老人,此時也緩緩地蹲下了身子,抱住了自己的后頭;冷俊孤傲,如同寒梅獨立的璧人,原本不食煙火氣,此時也毫不猶豫的蹲下,深深地埋住了自己的頭;配著美玉寶劍的謙謙君子,劍眉星目,器宇軒昂,此時也是一臉烏黑,頹然地蹲下去……
如同風在荷葉上的傳遞,眾人的動作迅速地傳到了每一個角落。
從廢墟之中爬出來的,從血泊之中站起來的,不論先前是一副怎樣的模樣,此時都如同被嚇破了膽的小毛賊,怯生生地抱住了頭,蹲在了角落之中,大氣都不敢喘。
沒有一個人有遺漏,就算是還剩下半口氣的人,此時也老老實實地蹲下來了。
面對著血腥羅一樣的王石,眾人唯有乖乖地服從,根本不敢反抗。
王石看著這迅如閃電的一幕,也是有些目瞪口呆,完全沒有想到這件事情竟然進行地如此順利。
一句話,就能夠產生如此的效果?
這還是嚴肅的打劫的現場嗎?
小紅花冷靜地望著這一切,心中的吃驚不比任何人的少。油花也已經露出了身影,俯瞰著地面上的眾人,隨時準備著出手。
地面上氤氳的是小紅花施展出的“牽機散仙”,很少有人能夠抵御地住這種毒的入侵,身體的靈力都被禁錮住,就是他們還有著保命的手段,也不會貿然施展出來。
望著這么多人都抱頭蹲下,王石當即有了決定,讓油花將城外的那幾人給提回來。
不過是幾個呼吸后,油花就提著史可法等人回來了,將他們喚醒之后,王石開始吩咐道:“去收他們的魔銅戒,并且搜身,將所有有價值的東西都拿過來,不準有任何的遺漏。”
史可法的腦中“轟隆”一聲,之前的情景再次浮現在了眼前,當下也只能眼含著熱淚點了點頭。
曾經被支配的恐懼,再次兇猛地襲來。
吩咐好了一切后,王石向著眾人掃了一眼,高聲說道:“這是一場徹底的打劫,將把你們洗劫一空。要是你們不堪打劫,可以反抗,我允許你們任何人跳出來。”
“跳出來的,必然是要挨刀子的。老老實實接受打劫的,就能夠活命。先前我下手,只傷人不殺人,已經足夠證明這一切。”
眾人微微抬頭,從縫隙之中看到了那尊血修羅的樣子,眼角跟嘴角都開始抽搐起來。
被打劫了,并且是以這種方式被打劫,這絕對是一輩子所經歷過最為荒誕的事情,任何人在年老回憶的時候,都會想起在生命之中如此濃墨重彩的一筆。
現在倒是沒有人敢跳出來,畢竟靈力已經被完全禁錮,就算是拋出保命的底牌,也無法逃離這里,只能夠乖乖地被打劫。
而王石所言,并非虛假。
看似是一路橫行,將所有人都給沖了個七零八落,但是幾乎沒有人死在王石的刀下,只不過是受到了重傷而已。
傷人比殺人難。
要是王石真的想要殺人,完全可以一刀殺死所有人,然后只剩下幾個搜索的,那樣豈不是更加方便?
沒有殺一個人,已經足夠證明一切。眾人又不是多么傻的人,腦子一轉就能夠明白這些問題。
人在某些地方聰明,依舊會在某些地方上變得相當愚蠢,幾世幾代所堆積下來的迂腐,并不是能夠靠一個人的智慧就能夠化解,他們依舊不會作為出頭鳥去反抗。
將整個城區劃分成了十六個區域之后,眾人開始了搜刮的工作。
在油花跟血修羅王石的俯瞰之下,沒有人能夠反抗,只能夠乖乖順從,只是在無意之中,將自己最為珍貴的東西給藏了起來。
眾人如同一只只巨大的青蛙,緩慢地蹦跳著,來到了征收者的眼前,將身上“所有的家當”都交了出來。
張珂拖拉著一條殘廢的腿,艱難地蹦到了史可法的面前,將自己的魔銅戒摘了下來,然后又從貼身的軟甲之中拿出了兩塊玉簡,偷偷地瞄了王石一眼,遞給了史可法。
“沒有了嗎?”
張珂面露難色,低聲說道:“兄弟,擔待一些,我們畢竟是自己人……”
史可法面目表情地看著張珂,手中提著的短刀,泛著森森的寒光,好似隨時都能夠砍到張珂的身上。
作為“監工”,史可法所中的毒已經被解開,之前或許不是眾人中的佼佼者,但是現在絕對能夠對付這里的每一個人。
對于王石當年的手段,史可法可是相當的明白,要是不能夠搜刮到滿意的數目,王石絕不會罷手,到時候可真的會將每個人給折騰成青蛙。
每個人最為珍貴的寶貝,王石是沒打算給搜刮出來,要是真的到了那一步,會逼的每個人都拼命,到時候可就得不償失了。
只要能夠搜刮到最為基本的靈器、靈符跟陣法等東西,就已經足夠了。一千五百人的魔銅戒,已經是不菲的力量了。
“兄弟,這也是為了你好,拿出來吧……”
張珂再次偷偷看了看血修羅王石,恰巧被王石的目光掃光,當下心中一涼,有些慌張,狠狠地一咬牙,從自己的鞋墊之中扣除了一塊瑩瑩的白石。
史可法搖了搖頭,好似是無奈地嘆息了一聲,一把抓過了張珂的頭發,手起刀落。
張珂只覺得自己的脖子上有著寒氣流過,當下身子一縮,差點尿了褲子。沒了靈力的保障,現在的他就是一個普通人。
幸好,只是頭發被砍了下來。
飄飛的頭發之中,史可法抓住了一根,然后放在了一堆物品之中,說道:“下一個。”
張珂的目光露著怒火,卻也很快消失,最終有些無奈地抱頭蹲到了一邊。
人們此起彼伏,就好像是遷徙的青蛙群,在黔南城之中兜兜轉轉起來。